第22章 ☆、春天
顧熙平居然立刻就打過來了，他的聲音裏倒是聽不出什麽着急的意味，只是問：“你現在在哪裏？”
“在樓梯間，正下樓呢。”姚錦舒探頭看了看，覺得上下幾層樓的樓梯上好像都沒什麽人，周圍格外安靜。
“你這樣，走人最多的樓梯，對，就是中間的那個。”顧熙平說，“我正好也在宿舍區，你出來之後，在門口等着我。”
姚錦舒被他這樣一提醒，也覺得好像心裏有些毛，便重新回到周曉她們那一層，走到走廊中間的那個樓梯處，果然，這裏人要多一些，有三三兩兩的女生經過。她放了心，連忙加快腳步下樓。
出了女生宿舍，她就看見，對面的路上，顧熙平正邁着大步往自己這個方向跑過來。看見他，姚錦舒繃着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松下來，吊着的心落回實處。
快到晚自習的時間了，天色雖然沒有全黑下來，也已經是暮色蒼茫，可是他的樣子在姚錦舒眼裏卻異常清晰，她甚至能看清少年微微皺起的眉頭。
姚錦舒迎着顧熙平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步。
顧熙平已經趕到姚錦舒面前，先是前後看了一圈，沒看到薛心語的身影，這才伸手把姚錦舒的一雙手從口袋裏挖出來，捧在自己的掌心。
這會兒姚錦舒的三魂七魄都在呢，一股子熱血就上了臉，忙不疊的縮回手，嗔怪的瞪着顧熙平。
顧熙平卻笑起來：“生氣了？一個假期沒見，怎麽一見面就瞪我啊。”
“你覺得呢？”姚錦舒轉過身去。他一笑，她就生不起氣來了，而且，她其實也不是生氣，只是心裏發慌。
“別生氣，別生氣。”顧熙平跟着她轉，重新繞到她面前，“我就是看看你手涼不涼。那次你見了那女的，手又濕又冷，整個人都不好了，我怕你今天又吓到。”
姚錦舒擡起頭，把顧熙平臉上的關切收入眼中，又垂下眼皮，只覺得心中酸酸甜甜的，不知道怎麽形容。他其實是在擔心自己吧……
“我沒事，真的。”姚錦舒低聲說。
“知道了，手是熱乎的。”顧熙平一笑，“沒吓到就好，不用怕。”
姚錦舒搖頭：“我這次沒害怕，我就是被她弄懵了。”
顧熙平轉身和她并肩往教學樓方向走：“你這也是魅力無邊了哈，男女通吃。”
“說什麽呢。”姚錦舒又朝外偏了偏身子。
顧熙平也不在意，笑着說：“我剛才吧真擔心她堵着你，可是後來一想，估計這事兒算是解決了。她啊，往後看不上你了。”
“真的？”姚錦舒猛地扭臉迎着他，“你确定？”
她眼神晶亮，比校園裏漸次亮起的路燈明亮得多，猛地撞上，顧熙平一時失語了。
他呆了一呆，才想起來要說什麽：“咳，嗯，肯定的，她吧，肯定是讨厭男的，然後你又跟我在一起了，她就覺得你也讨厭，甚至可能會覺得你髒，所以以後肯定不會再理你了。”
姚錦舒皺眉：“可是我沒有……”
是沒有，可是你別說出來啊，顧少爺多傷感嘛，于是他搶着說：“這個不重要，只要讓她一直都這麽相信就行了，對吧？”
姚錦舒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可是這樣就連累你了，會讓人誤會的。萬一你……”她想說，萬一你有了想要交往的人，可是話到了嘴邊，又不想說了。
“哪那麽多萬一啊，唬住她就行了，你不說我不說，我就不信，還能有幾個膽子肥的來核實這個。”顧熙平再一次截斷了她的話，“在這塊兒地盤上，敢跟我嗆嗆的也沒幾個，那個誰，也不過因為她是個女的，我不好收拾她，別人你盡管放心。”
姚錦舒沒說話。
顧熙平小心的觑着她的神色，心中十分後悔，剛才一不小心話說得有點兒渾了，破壞了他的正人君子的形象。萬一以後小姑娘怕了他，躲着他，那可怎麽辦？都是唐帥那幾個混蛋，天天胡說八道，把他都給帶壞了！
他這裏想這想那的，也沒了平常時候的淡定，不知不覺就落在了後面。姚錦舒想說她不是那個意思，可是一回頭，人已經離得遠了，便站住腳，問：“你不走嗎？”
咦？不是躲着他？顧熙平頓時腳步輕松的追上來，臉上重新挂上他在姚錦舒面前一貫的笑來：“你走得還挺快。”
姚錦舒已經開始習慣顧熙平時不時的形象崩壞一下，也沒笑他，到底還是說：“謝謝你，又幫我背鍋。”
顧熙平這回沒敢馬上答話，在心裏過了兩遍，才十分誠懇的說：“老是謝來謝去的幹嘛，也算不上背鍋，反正我也沒打算跟誰怎麽着，無所謂的。”
姚錦舒聽他親口說了沒打算跟誰如何，心中松了口氣，可是隐隐的，又有些說不清的失望。難道說，她想要從他嘴裏聽到一個名字，但又怕聽到的不是自己想的那個？
只是這樣的心事卻是不能和顧熙平分享的了。她老老實實的投入到新的學期裏，恢複了按部就班的上學生活，她倒是從心裏覺得踏實。
姚錦舒再一次遮住了生物課本的彩圖之後，唐帥終于發現了同桌的一個弱點：“喂，你不會是害怕那些插圖吧？”
色彩鮮豔的細胞和微生物圖片，看在姚錦舒眼裏就是能讓她覺得恐怖，她也沒掩飾，點點頭：“嗯，是挺吓人的。”
“還有地理吧，我怎麽瞅着你也從來不看彩頁？”唐帥整體來說是個挺細心的人，只要他樂意，很多細節都觀察得十分仔細。
“嗯，地形圖那種彩色，還有宇宙星圖，地殼結構什麽的，我都不敢看。”姚錦舒大方承認。
唐帥雖然發現了，可是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麽啊？我看別的女生也沒誰說害怕啊。”
姚錦舒合上書，說：“可能我容易腦補吧。”
“那你腦補一下，顧老大這會兒是不是在看你？”唐帥忽然一臉壞笑的問。
姚錦舒轉過身去，留給他一個背影。
唐帥大笑，回頭對顧熙平擠眉弄眼：“怎麽回事兒啊，打開了學沒見你倆在一塊兒過，放棄了？”
顧熙平一巴掌拍過去：“滾蛋！”
“不是，新年新氣象啊，怎麽沒個變化？”唐帥連忙躲開。
顧熙平笑得高深莫測：“你怎麽知道沒變化？”
唐帥瞪圓了眼睛：“成了？不對吧？”
“別胡說啊，你們太弱，不懂。”顧熙平的視線落在姚錦舒的側臉上，透出他自己也沒發現的缱绻和溫和。
教室裏的嬉鬧随着田心老師進門的腳步歸于平靜。田老師含笑打碎了準備混過這堂課的同學的美夢，宣布改成命題作文，現在就開始寫。聽着大家的哀嚎，她笑眯眯的說：“這次是為全市高中生作文競賽做的選拔，所以大家一定要好好寫。”
結果并不意外，姚錦舒中選。
一同選出的另一個學生是一個一開始就決定來年讀文科的男生，而他們參加競賽的地點，就在省大的一間階梯教室。
周六要比賽，姚錦舒一點兒緊張情緒都沒有，也完全沒做什麽準備，就連田心老師也說，寫作這個東西，時時刻刻都是準備，也就不用刻意準備了。但是，地形還是要熟悉一下的，所以周五這天中午，顧熙平當仁不讓的帶着姚錦舒去了一街之隔的省大校園。
“你不會從來沒來過吧？”看到姚錦舒自進了校門就努力的記路，顧熙平有點不可置信。他說是熟悉環境，那都是騙人的借口，沒想到這姑娘真的沒來過……
姚錦舒在十字路口處拍了張照片，記下拐彎的方向：“還真沒來過。不行嗎？”
“行，怎麽不行。那，那邊就是家屬區，我家就住那。”顧熙平遙遙的指了指，“這邊是學生生活區，再往前就是教學區了。”
姚錦舒沒急着走，站在原地往顧熙平剛才指過的地方張望了一陣，又用手指比劃了下，才問：“你上學倒不算遠吧？”
“那是，騎車的話也就是十分鐘，校園大點兒，兩條街稍微遠點兒，不過還是近。”顧熙平指了指，“唐帥和路斐家一個住北邊，一個住西邊兒，都是臨近的小區，我們算是最近的。”
“那，你那次是專門繞路送我的。”姚錦舒輕聲說。
“我沒……”顧熙平的記性不壞，随口否認了之後才想起來，他們初相識的那個晚上，他确實是繞了個大圈子去送她來着，于是就笑了，“我那不是好不容易助人為樂一次嘛。”
“謝謝你。”姚錦舒向他揚起個燦爛的笑臉。
急于解釋、不怎麽淡定的顧大公子再一次語塞，難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客，客氣什麽，我路熟。”
“主中樓201在哪？”姚錦舒問。
“啊？哦，我帶你去。”顧熙平連忙跑了兩步。
看着他的背影，姚錦舒不知怎麽，就是特別想笑。
兩周後的結果揭曉，姚錦舒拿到了二等獎，她覺得不好不壞，可是老師們卻十分滿意，因為這次參賽的是全市各個高中的小才子小才女，一等獎只有兩個，接着就是二等獎了，這還不好？再加上和她一起參賽的男生拿到了一等獎，省大附中這次也算是滿載而歸了。
姚錦舒走到教室門口，跟班長正好碰到，她笑了笑，李南星也是，在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說：“祝賀你，你的文章可真好。”
“謝謝。”姚錦舒含笑回答。
等她回到座位的時候，就發現孟莎莎正盯着一個方向出神，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孟莎莎如夢初醒一般，問：“小姐姐，你說，如果我特別想幹一件事，但是成功的可能性又不大，那該怎麽辦？”
姚錦舒不知道這孩子怎麽了，但還是認真的問：“危險嗎，這件事？”
“危險倒是不危險。”孟莎莎搖頭。
“會不會傷害別人？”姚錦舒又問。
“不會啊，”孟莎莎嘆口氣，“要是失敗了，估計傷害的就是我了。”
“你怕嗎？”姚錦舒按照自己一貫的思路發問，“如果傷害到你，你怕嗎？”
孟莎莎搖頭。
“如果不做，你會不會遺憾？”最後一個問題。
“肯定會啊。”孟莎莎道，“人家說做鬼還要做個明白鬼呢。”
“所以，你不是已經決定了？”姚錦舒反問。
孟莎莎一拍桌子，豪氣幹雲：“就這麽辦了！”
“小包子，你吃錯藥了？”路斐正趴在桌子上睡覺呢，冷不丁吓醒了，閉着眼嚎了一句。
十分反常的是，孟莎莎并沒有嗆回來。
路斐沒被噴，反而睡不踏實了。揉揉眼坐起來，他瞄了一圈，問顧熙平：“老大，這兩天唐帥幹嘛呢？問他也不說。”
顧熙平嗤笑：“他能幹嘛？九班那杵着呢。”
“我去！真是春天來了啊，”路斐精神一振，又萎靡下來，“老大，你別用那種蕩漾的眼光看人行嗎，我瘆得慌。”
“又沒看你。”顧熙平托着腮，看着抿嘴笑的姚錦舒，怎麽看怎麽好看，嗯，不是因為春天來了，而是因為她本來就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