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長生不死
少女穿着鮮花嫁衣幸福的依偎在少年的懷中,少年向她保證道:“從今以後,我要讓你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兩個人在森林中過着男耕女織牛郎織女的小日子,少女因為是木精吃不了人類的食物,她只能飲用清晨的露水和新鮮的花瓣,少年的不辭辛勞的每日早早起來為她采集露珠,林中總是有野獸出沒,少年是一個出色的獵手。少女都會隐藏身形,悄悄的跟在少年的身後保護他的安全。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曾經風華正茂的少年逐漸變成中年變成老人,那怕身患重病他都不會忘記為自己的妻子收集清晨的露水。
而少女的容顏從未改變,精怪的生命本來就比人類長,對于它們來說,一輩子不過彈指間而已。
她不能做一個盡職的妻子,她不能為丈夫養育子女。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心愛的人,一天天衰老一步步走向死亡,可是她卻什麽也做不了。
男人老的不能動了,他躺在茅草屋裏,少女手忙腳亂的生火,因為是木精她很怕火,但是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就算付出生命她都願意。
少女煎藥,她的臉被煙熏黑了,她的手被燒傷了,她小心翼翼的端着藥碗,用勺子喂躺在床上的耄耋老者。
老者的雙手布滿皺紋,他臉上的胡須已經變成銀白色,但是目光仍像少年時那般深情。
“白榆,我不是說過,我來生火。”老者心疼看着坐在自己的面前的少女,她的模樣從未改變過。
“飛蓬,你病了,現在需要我來照顧你了。你放心,我可以生火的。”白榆向王飛蓬保證道,現在飛蓬不能下床,她要為飛蓬做可口的飯菜,她要照顧飛蓬的飲食起居。
每天她背着不能走路的飛蓬在林間漫步呼吸新鮮的空氣,百靈鳥會跟着他們倆唱歌,每走到一處熟悉的地方白榆都停下腳步說:“飛蓬,你看風鈴草開花了!”
蒼老枯瘦的王飛蓬目光昏沉的凝望着白榆所指的方向,他看不清了,他眼睛已經不好使了,他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
“白榆…白榆…”他呼喊着白榆的名字。
“飛蓬,你怎麽了?”背着飛蓬的白榆問道。
“我好像要走了。”王飛蓬語氣衰弱的說道。
“飛蓬,你要去那裏?你現在腿腳不方便,我背你去。”身為樹精的白榆對人類的死亡沒有概念,她忽視了人類生命短暫,自己的生命漫長孤寂。
“白榆,如果有來世,我還願意愛你。”說完這句話,王飛蓬便在白榆的背上死去了,他已經百歲高齡了,已經到人類壽命的極限了,他不能守護在白榆身邊了。
“飛蓬,你在說什麽?飛蓬你怎麽不說話了?”白榆不知道背上的飛蓬已經離去了,她還以為飛蓬只是累了,只是困了,只是倦了。
“飛蓬,你好好睡,我們一會就到家了。”白榆背着王飛蓬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天兩天,轉眼數月王飛蓬再也沒有醒來。因為有白榆守護,他的屍身并沒有腐敗。可是他再也不能跟她說話,再也不能為她采集新鮮的清晨露水。
白榆躺在王飛蓬的屍身旁,她第一次無比的厭惡自己生命漫長,她無法複活已經死去的愛人。她心中無比想念王飛蓬,那種蝕骨的思念讓她難以在林中孤獨活下去。
“飛蓬,我一定會讓你複活的。我們要永生永世的在一起。”白榆緊握飛蓬已經幹癟僵硬的手。
白榆施法隐藏茅草屋,她開始在人間流浪尋找複活王飛蓬的辦法,因為法力低微,有數次她都險些死在除妖人的手中,可是憑着頑強的意志她活下來了,她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讓自己的愛人再次活過來。
終于她在一名叫淨慧的獨臂老尼那裏得到一塊人魚肉,老尼說人魚肉在某些地方也叫鲛人肉,它可以複活死者,還能讓人獲得永生,可是人類獲得永生有違天道倫常,所以吃了人魚肉的人會喪失作為人感覺,會無比厭惡自己永生的生命,會親眼看着自己身邊朋友親人一個個衰老死去卻無能為力。
老尼勸樹精放下心中的執念好好回到山中修煉,也許還會機會相逢。可是白榆一心想複生自己的愛人,根本就不聽老尼的勸告,她打傷老尼偷走封存的人魚肉。
茅草屋內,白榆看到喝下人魚肉湯的王飛蓬屍身發生驚奇改變,幹癟僵硬的肌膚逐漸有了血色,皺紋消退皮膚變得光潔年輕,他複生了,他能夠呼吸了。
仿佛做了一場冗長混沌的夢,王飛蓬睜開眼便看到守護一旁的白榆,一如昨昔她的樣貌從未改變過。
“我這是怎麽了?”王飛蓬一臉詫異的坐起來,他明明記得自己死去,可是現在為什麽還好端端的活着。
白榆緊緊的抱着他情緒激動的說:“太好了,飛蓬你回來了!”
“白榆,太好了,我還活着。”王飛蓬雖然不解自己為何還活着,但是他很高興自己還活着,還能守護在白榆身邊,還能每天都能夠看到她。
可是他很快便發現異常,自己身體的異常,他看到水中的自己無比年輕,就像一個風貌正茂的青年,可是他明明記得自己已經過了百歲,怎麽睡了一覺就返老還童了,每當她問白榆自己為何為複活,白榆總是含糊其辭的搪塞過去,不想正面回答。
一天劈材的時候,王飛蓬弄傷了自己的手,傷口很深可是不見流血轉瞬便愈合了,他一點疼痛感都沒有,他喪失了對疼痛的感知能力。
“我這是怎麽了?我這是怎麽了?”王飛蓬驚恐的看着自己,就像再看一個可怕的怪物。
端着野果竹筐的白榆走進籬笆院說:“飛蓬,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王飛蓬拿起斧頭朝白榆走去,他撸起袖子。
“飛蓬,你是幹什麽?”白榆不解的問道。
王飛蓬用手中的斧頭狠狠自己的左手砍去,一下二下,傷口猙獰皮肉外翻,可是奇怪的是沒流一滴血,傷口以驚人的速度愈合了。
“飛蓬,你這是幹什麽?”白榆不想看着飛蓬這般折磨自己。
“白榆,我到底怎麽了?”王飛蓬舉起斧頭放在自己咽喉的位置,他說:“你說我割下去會死嗎?”
“飛蓬,不要。”
白榆想施法攔阻瘋狂的王飛蓬,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手中的斧頭已經割破咽喉,對于普通人來說那是致命的傷口,可是王飛蓬一點痛的感覺都沒有,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他失去了死的權利,傷口以驚人的速度愈合。
“白榆,你不想跟我說些什麽嗎?”王飛蓬眼圈微紅心痛的問道,他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是人魚肉,飛蓬我給你喝了人魚肉湯,你才死而複生。它能夠讓人永生的活下去。”白榆試圖向王飛蓬說明。
“什麽?人魚肉?你都做了什麽?我現在沒有任何疼痛,我現在返老還童都是因為你給我喝了人魚肉湯。”聽到真相的王飛蓬覺得難以接受。
“飛蓬,這樣我們就可以永生永世的在一起了。”白榆扔掉手中的竹筐,她緊緊的環抱住王飛蓬安撫他的情緒。
“這樣行屍走肉般的活着,永生永世對我說就是煎熬。”王飛蓬難以抑制自己心中的痛苦。
“不會的,不會的。飛蓬,我們還要像以前那般簡單快樂生活不是很好麽!”白榆不想看到王飛蓬這麽難過,可是她更不想失去飛蓬。
王飛蓬放下手中的斧頭屈服自己的命運,他并不是不愛白榆,他很愛白榆,他甚至願意為白榆獻出自己的生命。他願意為白榆接受自己永生不死的命運,如果可以他願意永遠和她厮守下去,那怕山河幹涸地老天荒。
剛開始的三十年還好,王飛蓬還可以和白榆過着安逸的隐居世外的叢林生活。可是第五十年後,人魚肉反噬越發明顯,王飛蓬覺得內心空虛寂寞,他覺得活着無趣,他開始讨厭自己,他開始痛恨自己,他開始痛恨白榆,他一心求死,可是卻不能死去。他瘋狂的折磨自己,他甚至無法面對和他朝夕相處兩百年的妻子。
王飛蓬離開叢林逃出大山,他只是不能夠面對白榆,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傷害她。他在人世間流浪,長久的生活在山林讓他無法适應人群生活,陌生的國家陌生的人,他找不到自己的存在的位置。
而白榆無法安心修行,她發狂似的在人間尋找王飛蓬的下落。可是她每找到一處王飛蓬便會先行離開隐匿蹤跡。
就這樣王飛蓬在人間漫長無休無止的流浪,一會是碼頭沒有名字的工人,一會是喝的爛醉如泥的臭乞丐,一會是戰場上奮勇殺敵的不敗将軍,一會是夜夜笙歌紙醉金迷的神秘富商,他不斷的變換身份,看着身邊的女人兄弟一個個衰老死去,他卻能無能無力,他痛恨自己無止境的生命。
在人間流浪七百年後,王飛蓬終于在一名高僧的點化下大徹大悟出家為僧,從此世間再無王飛蓬這個人,而多了一名普渡衆生名為雲吉的和尚。
作者有話要說:
風鈴草的花語是溫柔不變的愛,還有永遠的羁絆。
獨臂老尼淨慧師太在本作會在第九卷登場,第一卷隐藏的伏筆埋的夠深。本作中鲛人與人魚為同一種族,只是不同的地域稱呼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