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等墨胥傾清醒過來的時候,距他出事已過去了快兩個時辰。
原本疼得快要炸開的腦子現下已經不疼了,感覺起來反倒是比一開始舒服了些,他緩緩睜眼,入眼的就是妩安美麗精致的側臉,逆着光,把她側顏線條勾勒得越發明顯,她手裏正拿着一本書,看的仔細,沒有發現墨胥傾已經醒了。
墨胥傾也不驚動她,只癡癡的看着她,忽而擡擡手,像是想去探一探她是不是自己的一場夢。
他這一擡手,妩安便放下手裏的書,偏頭看他,眼神中帶些擔憂,“身體可還好?”
墨胥傾輕輕笑起來,滿足的搖頭,真好,不是夢。
妩安點頭,神色一瞬變得嚴肅,她看着他,“你告訴我,你是怎麽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個模樣的?”
墨胥傾嘴角的笑意霎時一僵,他垂下視線,動動身子,想要轉開身子,逃避妩安的問題。
妩安一手按住他的肩,沉下聲音:“若你不願意我參手你的事,你大可告訴我,何必如此。”
她這話有些賭氣的滋味,她是把墨胥傾當成自己的孩子、弟弟來看待的,也和墨胥傾有了好幾年的感情了,絕不是戲嬌口中的“寵物”,況且墨胥傾在她看來一直是一個聰慧懂事的,現在這麽糟踐自己,還遮着瞞着,不肯告訴她實情,她可以原諒他不小心犯錯,但他現在的态度着實讓她覺着有些生氣。
墨胥傾渾身一僵,不敢再繼續和妩安擰,不論如何他都是擰不過她的,他把事情經過交代一遍,沒說那天早上聽到的那些話。
總的和戲嬌說的區別不大,她嘆了口氣,問:“你為什麽要去問戲嬌修煉的事?你應當知道,她是個混不吝的性子,吃喝玩樂她什麽都會,可是平日你見她做過幾件正經事?我曾說過,你凡是有不會的,都可以問我。”
“我怕……”他無聲的說。
妩安看懂他的口型,心中一思量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她想了想,看着他認真說:“你是被戲嬌帶回來的,一直是養在我身邊的,你以前的确是什麽也不會。”
聽到這,墨胥傾的目光更加暗淡,手無意識抓着被子,呼吸微微變得粗重。
妩安看他反應,心中更是不知是何種滋味,她拍了拍他抓着被子的手,“松開——”,然後又說:“你的确是什麽都不會,不過你現下年紀還小,你以前又從未接觸過這些,你不懂才是正常的,你何必非要在這些上面死抓着不放?你有心思煩惱這些事,不如多努力練習。我看過你的筋脈,你是個很适合修煉的。”
“真的嗎?”墨胥傾緊緊看着妩安,眼神脆弱得仿佛妩安的一句否認都可以讓他碎掉。
妩安點點頭,說:“你若是想早些接觸修煉的事,等你身體大好了,我就開始教你。”
“好!”墨胥傾重重點頭,恨不得自己現在就好起來。
墨胥傾的屋子已經被他自己造作得差不多了,又不可能讓他一直霸占着妩安的屋子,負責打掃的小妖就幹脆把妩安旁邊的屋子給收拾出來了,讓他先住着。
當晚墨胥傾躺在床上,睜着眼盯着床帳上繡的雲紋,心裏莫名的歡喜。
現在若再給他一次機會,問他願不願去找戲嬌問修煉之道,他說不定跑得比當初還快些,這一鬧,不僅微微解了他的心結,還能搬到妩安旁邊的屋子,受的那點委屈那點痛算什麽?
他恨不得來個千兒八百回的。
他在床上來來回回跟烙煎餅一樣的翻來覆去,怎麽也壓不下心裏的興奮,最後幹脆起身下床,但一想起妩安就住他隔壁,他就下意識放輕了手腳。
小心翼翼走到靠近妩安屋子的那面牆,對着牆蹲下,把頭輕輕靠在牆上,在腦裏一遍遍想着妩安說話看書時的動作神态,光這麽想着就覺着心裏滿漲漲的,他這一想就想了一個多時辰,快靠着牆睡過去的時候想起了妩安今天的話,又艱難的挪動着麻的快沒知覺的雙腿爬回了床上,他要早點修養好,不能再病了。
他醒過來的消息傳出去,戲嬌第二天就找上門來了,在他和妩安吃完早飯被妩安趕回房間躺回床上的時候。
戲嬌坐在桌邊,精氣神好得很,面色紅潤,嘴角彎彎,一雙眼天生帶笑的模樣,來看病患她給自己提了一籃子好吃的,當着莫胥傾一樣樣擺在桌上,一邊吃一邊打量他的神色,見他氣色好得很,一點也不見昨天躺在床上要死不死的模樣,頓覺自己也沒闖出大禍,仰着白皙精致的小下巴,推卸責任:“你這個事兒可不能怪我,你知道的吧?再說了,是你當初非要問我的,我也是不想看你失望,才說了那些……而且,你看看,你現在也沒什麽大事。”
墨胥傾點頭,他是真不在乎這個事,況且這事他還覺得自己賺了。再說當初要不是戲嬌,自己也遇不到妩安,更別說能和她說話和她同桌吃飯,他應該是還在繼續滿天地的流浪,居無定所。
戲嬌滿意了,然後得寸進尺的說:“為了這個事你得和我道歉,就因為你來問我修煉的法子,我還被我妩安姐姐罵了,我為你受了這麽大委屈,你必須得給我道歉,現在!立刻!馬上——!”
妩安有多疼愛戲嬌墨胥傾是看在眼裏的,聽到戲嬌說妩安為了他責備戲嬌,他頓時來了精神,一雙眼目光炯炯的看着戲嬌,有些不敢相信,“你說真的?她真的為了我的事罵了你?”
“我難道還會騙你嗎?”戲嬌說完往嘴裏丢了一顆果子,咔嚓咔嚓嚼着,鼓鼓的腮幫子跟着一動一動,她斜眼看着他,見他驚喜不已的嘴臉,冷笑說:“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以為妩安姐姐說我兩句她就是更喜歡你了?呸——自作多情,我告訴你,妩安姐姐心裏最喜歡的從頭到尾都只會是我,你個半路出來的白眼蛇想都不要想超過我,你最好連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都不要有,還有,你趕緊給我道歉!不然,以後有你好受的。我不歸山小霸王的名頭可不是白叫的。”
墨胥傾當她的話是空氣,只聽自己想聽的,知道妩安的确是為了自己責罵了戲嬌,頓覺這頓苦吃得更值了,也不在乎戲嬌讓自己道歉得不講理行徑,很痛快的跟她道了歉:“對不起。”
雖然不是很走心,不過至少是道歉了,戲嬌多少是有些心虛的,到底底氣不足,就也不在乎他到底走不走心,灌了一杯茶水,她開始奚落起他:“我就說你是個傻的,我說什麽你就信……”想起他這樣對自己沒什麽壞處,于是趕緊改口:“不過你這樣挺好的,以後你繼續這樣啊,我比你大,經歷過的事比你多多了,我知道的比你多,我保證我以後不騙你了,真的。”
墨胥傾覺得妩安說話是有道理的,戲嬌就是個混不吝,明明騙妖的話張口就來,還要說“我以後不騙你了”這種話,他知道自己口笨,又沒戲嬌不講理,和戲嬌說也不過她,只能點點頭,敷衍她。
“行吧。”戲嬌滿意的起身,拍掉身上的零嘴渣,她又把剩下的一點點裝回籃子裏,一點也沒有自己是來看望病患的自覺,她提着籃子,對着墨胥傾揮手:“我走啦,你好好休息,以後等你好了,我帶你一起玩。”
戲嬌走後他一個妖在床上待了一會,覺得自己其實早就沒事了,他下床特意去鏡子面前整理了一遍衣服頭發,覺得差不多了,出門去書房找妩安。
他進書房時妩安正和往常每一日一樣,正靠在窗邊的軟椅上看書,從穿在吹進來的風輕輕揚起她的青絲和身上的紗裙,整個人氣息恬靜。
他走上去行了一禮,妩安沒擡頭,視線仍放在手裏的書上,“怎麽來了?身體不好就歇着。”
墨胥傾坐在她旁邊的矮凳上,也從手邊的小藤桌上拿了本書,略略翻看着,“我覺得我已經好了。”
“沒什麽不舒服的?”
“沒有。”
妩安微微點頭,手下翻了一頁,“你陪我在這看會書吧,等我看完這本再教你修煉。”
墨胥傾不在乎她什麽時候教自己,不過,能和她一起就心裏覺得高興,便很快答應下來,安安靜靜坐在妩安身邊看書,看累了就偷偷看一會妩安。
等妩安看完書,天都擦黑了,她輕輕揉了揉額角,“都這個時辰了,今天便先不教你了,去吃飯吧。”
“是。”
墨胥傾跟着放下書站起來跟在她身後去了飯廳,吃飯的時候妩安突然說:“今天戲嬌那丫頭來過了,她沒去找你麻煩吧?”
“沒有,她只是聽說我生病了,過來看看我。”
這話一聽就是假的,妩安還能不明白戲嬌是個什麽樣子的,不過她沒有戳破,點頭說:“若她哪天說了什麽不該說的,你不用替她隐瞞,只管跟我講。”
墨胥傾對她笑了下,在他臉上難見的開心,一雙眼也亮晶晶的,“謝謝山主。”
他跟園子裏其他的人一樣叫妩安“山主”,除了這個,他叫什麽都不合适。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