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n
“嗯。”水栖霜的話并不能安慰葉齊明, 他的反應很平淡, “怎麽和他扯上關系了？”
水栖霜猶豫了片刻，才道：“我與他有些過節。”具體細節她卻避而不談，葉齊明目光略有些閃爍，又聽水栖霜道：“原本這法子不該有問題的, 但我因為他受過些舊傷，那水許是從地脈裏流出來的，我被那水裏的陰煞之氣一激, 再加之本就是陰寒體質, 法力便被激得想要沖破屏障, 凝結藏象。”
葉齊明“嗯”了一聲，也不知聽懂沒聽懂，只問了一句：“你還不準備凝結藏象嗎？——你這樣下去，很危險。”
水栖霜沉默了片刻，嘆道：“原本收集的凝結藏象所用之物大半丢了——”她說的是在龍宮那回，除了留下星華免得讓葉情起疑外, 她還有些東西因為撕裂虛空時丢了。
“我只向師兄讨來了他凝藏象時剩下的金丹玉液，其它東西倒好辦, 就是還差萬載寒玉髓和……天辰星砂。”
金丹玉液是凝結藏象必用之物, 而寒玉髓和星砂分別象征着水栖霜兩大冰魄、星辰兩大道基。藏象分上中下三等, 修者道基和對道法的靈物決定這三等品質。每一等又各分三品，因藏象需寄托在天地靈物上，故而這每等裏的上中下三品卻是由這天地靈物的好壞決定。故而修者多看重財侶法地。
水栖霜自然是想如崔清河一般，凝結上等上品完美藏象的。她壓制修為, 倒不止是為了星華造成的困擾。但縱然她身為昆侖真傳，那些一等一的天材地寶卻也不是一時半刻之間能尋來的。
葉齊明沉吟了片刻，緩緩問道：“你還敢把星辰道基融入藏象麽？”
水栖霜沒有答話。
風揚起她的發絲，她發間那片紅葉飄然落地，她有些煩躁，雙手有些發顫地将頭發攏成一束，她伸出手，葉齊明微怔，女修因為才恢複神智，全身上下并不好受，她手舉得發軟，于是提醒道：“簪子呢？”
葉齊明笑了笑，從袖間取出那枚玉簪，水栖霜目光落在他手上，掌心、手背上幾個暗紅色的月牙印再明顯不過。她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四個月牙印錯落無章。
她恍惚想起昏迷前，葉齊明掰開了她指掌，而她卻因為痛楚，将指甲徑直摳進了他掌心中。
水栖霜略感赧然。葉齊明剛将東西放在她攤開的掌心，頓了頓，俶而收回了捏着的簪子，水栖霜握了個空。
女修臉上露出錯愕的神情。葉齊明伸手握住了她的發絲，水栖霜看他架勢，似乎想幫她绾發一般。
這也太……親昵了吧？
水栖霜覺得稍有些不自在，一面想奪回簪子，一面堅持道：“我自己來吧。”
葉齊明卻沒理她的拒絕，将她頭發擰作一股，順手纏上玉簪，水栖霜因推阻不得，只得任他三兩下盤好了發髻。挽好了發，葉齊明的手竟還頓在玉簪上，水栖霜疑惑地摸了摸那新發髻……
她忍不住撲哧一笑，轉過身嫣然一笑：“你該不會……不會挽發吧？”
他竟挽了個松松垮垮的男子發髻。
葉齊明沒有答話，卻默不作聲，又動手打散了她的發髻。
水栖霜笑得越發厲害，她沒了阻攔的心思，笑得前仰後合，她道：“我教你……哈哈……咳咳，先挽一個圈，再把簪子和頭發一起轉一圈，不是那樣……哈哼……”
“……罷了罷了，你……你還是把它編成發辮吧，咳……”
最終，水栖霜把玩着新編好的一條麻花辮，一路笑着回了客棧，葉齊明面上倒沒什麽顏色，看着她的目光卻含着笑意，只是多少有幾分複雜。
就這般，十日時間匆匆而過，兩人在京師中也遇見過幾個靈種擁有者——當初救過的許歡歡便是其中一位。水栖霜默默估算過，除了最受眷顧的那個許歡歡外，若是要殺其他人不難，但要滅靈種，卻不是虛境修士能做到的事。
噬魂宗的大會，由于人還沒齊，還要過幾日，才會開。水栖霜于某日接到了久違的崔清河的傳訊。
“诶？京城城郊，有太初玄冰。”
太初玄冰，與寒玉髓皆為一等的天材奇珍，用來築冰魄道基再适合不過。
“竟然就在——湘山。”
葉齊明皺了皺眉，道：“湘山最近被太虛神主的人封鎖了。”
“為什麽？”
“不知道。”
湘山，一場秋雨，使得天氣越發寒涼。
許歡歡坐在山頂的涼亭上，漠然俯瞰着飄渺的雲海、漫山的紅楓。她旁邊的侍者也低着頭，不敢仰視這位神主最愛寵的使者，這位神使越來越像一個冷酷無情，高高在上的神明，而不是一個在市井裏摸爬滾打的潑辣丫頭。
是的，許歡歡變了。靈種使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向太虛神主接近，她終有一日，會變得與那位神主一般無二。她清楚，神教的人也清楚。
可是原本這對于許歡歡、和與許歡歡一樣，沒有資質、沒有權勢、整日被人欺辱而不得翻身的人來說，也着實算不得什麽。
但是噬魂宗找到了許歡歡。
他們傳來了可以煉化靈種化為己用的消息——不是被靈種控制，而是控制靈種。
“神主無所不知，這可是渎神。”
“他沒有精力應付你們，仙道至尊一旦收拾了他，騰出手來第一個應付的就是你們！”
擺脫靈種，無拘無束，而也能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勢、地位。
得到了權勢，就想要得到更多，比如，自我。
許歡歡動心了。
她命人封鎖了湘山。噬魂宗的人在信中告訴她，若是同意噬魂宗的計劃，便将湘山封鎖十日，今日正是第十日，許歡歡阖眸，不耐煩地敲擊着石桌，等待着該來的人。
她望了望日頭，如今已經日中了，可是除了兩個小蒼蠅上來之外，再沒有旁人上來了。
水栖霜和葉齊明繞過了守衛，尋着上次的路，來到了上次那個寒潭。那塊兒玄冰據說便在泉底，水栖霜來時有些疑惑：“上次來的時候，并沒有發現那個東西。”
但是因為師兄弟們沒來的緣故，她這話只能問葉齊明，葉齊明答道：“神物自晦。”
于是兩人不顧湘山被封鎖，便上來了，只要不正面同許歡歡對抗，其餘人倒不是問題。
水栖霜正拿出避水珠，将寒潭的水分開，山頂的許歡歡忽而睜開了眼。
信中不讓人接近那裏。
許歡歡眯了眯眸，原本讓他們上來也無傷大雅，可他們卻非要自尋死路。
她從虛空中拿出一張弓，緩緩拉動了弓弦，天地元氣組成的箭矢凝聚——
“姓白的，你偷拿了我印鑒，不想活了麽？！”客棧裏，鳳皎暴跳如雷，擡手就是凝出一鞭朝白塵抽去，卻給白塵嬉皮笑臉地躲開。
白塵跳到桌上，道：“我的小姑奶奶，分明是合作，風頭卻都讓你們占盡了，我也沒說什麽。拿你印鑒玩玩還不成嗎？”
“那你通知神道中人是什麽意思，你明知道根本不需要他們配合，只要……”
湘山，寒泉。
水栖霜神經陡然緊繃，她靈臺中警兆大起。而法力又因為寒泉而躁動起來，她猶豫了片刻，将秘法解除，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提醒她，這是個大好的，凝結藏象的機會。
她突然陷入一種玄之又玄的空明境界。
“小心！”
葉齊明目光一凝，扯住了她的手臂。
流星般，劃破天際的箭光，轉瞬便至眼前。那仿佛是一只擇人而噬的亘古巨獸——那不只是許歡歡的力量，那是太虛神主，萬年前縱橫九州的，一代天驕的力量！
這一箭挨實了，必死無疑。
水栖霜沉浸在那種神秘境界之中，卻脫不出身來，葉齊明只能一個人應對那一箭。
風起，雲湧。方圓十裏的天地元氣，瘋狂地往湘山聚集，青灰色的天穹上倏忽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元氣漏鬥，而居于中央的那人，正是水栖霜。
葉齊明眯眸将她和抛下泉眼，挺直了背脊，一如前日的夢中那般，水栖霜依舊只能看到他孤寂的、挺拔如松的背影，很渺小的身影，卻要獨自去面對那宏大箭光。
元氣化作一條洪流，注入水栖霜體內，她識海之中，一邊演化出漫漫璀璨星河，一邊是以一道極光為根基的冰天雪地，當中一道劍影貫穿天地。
她心急如焚，将流入星河的元氣全數注入冰天雪地之中——她已經放棄星辰道基，只求快速凝結藏象。神魂交感、龍虎交彙——
葉齊明攔下了第一道箭光。但代價是全身骨骼碎裂，他跪倒在地，幾乎成了個血人。
水栖霜藏象初成，正想抓了神物寄托出去幫葉齊明一把，她卻忽然發現，這泉眼底下，空空如也，根本就沒什麽太初玄冰！
與此同時，山頂的許歡歡有些不滿，她彎弓，緩緩射出了第二箭——
作者有話要說： 高能預警：還有撤離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