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其實向南星剛下車那會兒,商陸就坐在醫院前用來分流的欄杆上,抱着電腦和身在紐約的s-lab溝通。
s-lab目前的算法系統,喂的圖升級成4D版本後,系統就總是遇到 Segmentation Fault的錯誤,兩天了都沒能排查出原因,商陸請了幾天假回國,這事本不該出動他,可惜他請假,本意是為了回來安撫一下某人,某人卻壓根不見他——
商陸閑着也是閑着,索性遠程工作,很快發現是錯誤原因是他們使用了一個in-place原址操作導致內存溢出。
S-lab按照他說的,重新後臺調試,終于回複他說,Segmentation Fault的錯誤解決了。
雖然目前全球的AI影像初創公司或實驗室如雨後春筍般崛起,但是還沒有任何一家能通過CFDA認證、進而盈利,因此葉氏也十分看好s-lab的前景,s-lab和葉氏簽約時,葉志偉送了他們一份大禮——
和葉氏有過深度合作的全國700多家三甲醫院,将和s-lab共享深度精準的臨床CT及MRI影像。S-lab将是國內第一個有資格和三甲醫院的專家一起标注數據,解決影像醫學設計的AI實驗室。
s-lab自然也得投桃報李,現在離全球精準醫療峰會只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商陸給自己訂了一個目标,全新的s-lab必須在兩個月內做出比之前舊團隊更精确的影像分析系統,在今年的醫療峰會上為葉氏贏一個開門紅。
在這個節骨眼上,歷來拼命三郎作風的商陸卻突然請一周假回國,其他人都很不解,紀行書就笑他:“你把我騙來紐約,自己卻跑了,這算個什麽事兒?”
商陸不知如何作答。
紀行書本來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打趣完了自然表示理解:“把家庭內部矛盾解決了,才能全部精力投入工作。師兄在這裏只能精神上支持你了。”
可惜,商陸只能讓師兄失望了。
他這一周的假都快用完了,家庭內部矛盾卻半點沒解決。
直到不遠處停下輛私家車,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車上下來,商陸才把電腦往背包裏一放,從欄杆上下來。
正要走過去,卻愣住了。
向南星朝宿舍方向走去時,那輛私家車的副駕駛,車窗悄然降下,副駕駛上有個男的,看了眼向南星離去的背影,突然沖下了車。
商陸原本以為副駕駛那人這麽急吼吼地沖下車,是去攔向南星的,商陸因此神情一緊,剛要朝那邊快步而去,腳下又倏忽一停——
那男的根本不是要去攔下向南星,而是沖到另一邊垃圾桶那兒,幹嘔去了。
還能再假點兒麽?
幹嘔了兩聲,還不忘擡頭看看那女人有沒有停下腳步,見對方回頭,又趕緊俯身繼續幹嘔。
這世上大概也只有她會信這麽拙劣的把戲,竟還真的擔心地折了回去,又是拍他的背幫他順氣,又是扶他回車裏。
眼看向南星把人扶上後座之後,還不走,竟自行上了副駕,商陸終于忍無可忍——
當醫生當出慣性了還是怎的?把他送上車不夠,還要親自送他回去?
擱在欄杆邊的背包也不顧了,商陸徑直走過去,敲副駕駛的車窗。
她降下車窗,竟還問他:“什麽事?”
商陸其實是故意的,站在車窗外,表面上是指責她,其實是說給還在後座裝醉的那個影帝聽:“憑我是你男朋友。”
……
影帝一聽,這女的竟有男友?罷演了。
向南星避過一劫,下了車,卻半點不感激他,還嚷嚷着自己單身?愛怎樣就怎樣?
“好,就算你單身,剛才那厮把你騙回家辦了,也有的你哭!”
商陸終于怒了。
“……”
她總算知道怕了。
商陸呼了口氣,這才壓制住了火氣,拉起她就走。她如今有些自知理虧,沒有甩脫他的手,但也不太想跟他走。
商陸腳步不停:“吃點東西去。”
“我剛吃完回來。”
“那你陪我吃。”
他一晚上沒吃東西了。
走到欄杆邊拿上自己的背包,摸出車鑰匙,解鎖了停在路邊停車格的車。
背包甩到後座,又砰地關上後座的車門,轉而拉開副駕——
示意她坐副駕。
她還是一臉不樂意。
剛才上那男的車,她怎麽就樂意了?
商陸面色不動:“你不是很熱心,很喜歡送人回家嗎?一會兒我也喝多,記得送我回家。”
當即換來向南星心懷不滿的斜睨。
“放心,我到時候一定把你扔路邊。”向南星說完,悶頭坐進副駕。
他是真的餓了。
白天忙,晚上等她,一天沒顧上吃東西。
這麽晚了,附近也沒什麽可吃,開車去五道口倒也近,下車就随便找了家還在營業的麻辣燙,點了滿滿一碗,配着麻醬,大快朵頤。
這一片屬于他們學生時代最愛來的地兒,如今依舊是學生們的平價夜生活首選。商陸當年準備托福考試,租的房子也在這附近,他倆那時候一到晚上看書看餓了,也會來這裏吃宵夜。
好幾年過去,一碗麻辣燙竟然還是原來那個價,向南星有些不可思議,坐在他對面看着他吃,自己都看餓了,也去冰櫃那兒排隊選菜。
臨近深夜店裏依舊人不少,向南星看着排在自己前頭的、二十歲出頭的男男女女們,感覺都像原來的他倆。
她端着滿滿一碗熱騰騰的麻辣燙回來坐下,卻吃了不到兩口,又飽了。
自己那碗已經見底的商陸,擡頭看她皺着眉放下筷子,嘴上一句:“浪費。”
又把她吃剩的那碗換到他這邊,繼續吃。
向南星見他這樣,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今天下午,遲佳的騙錢買房論;再看看連一碗麻辣燙都不舍得浪費的他——
看來是真的窮。
搞科研的果然前期都掙不着什麽錢。
偏還打腫臉充胖子,買那麽大一鑽戒,粗略估計都得有兩三克拉。她不收才是對的,他還能退了換錢。
向南星正不着邊際地想着,突然被短信鈴聲扯回神志。
是商陸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商陸還在悶頭吃她35塊一碗的麻辣燙,沒顧上去看。向南星倒是悄然身體前傾,瞄了眼他的手機屏幕。
是一個航班提醒APP發來的短信,提示機主,其預定的飛往紐約的航班,還有不到24小時起飛,目前已經可以提前辦理網上值機。
商陸突然放下筷子拿起手機查看短信,向南星慌忙別過視線。
等他查看完了短信,便把手機背扣回桌上,沒事人似的繼續吃。
向南星看着這樣的他,卻讀不懂這樣的他。
一時間向南星想到很多,有遲佳對她的耳提面命,有他剛才收到的那條航班短信。
她其實是想問他:又要走了?
真正說出口的卻是:“咱們這頓,就算正式的散夥飯了。”
他拿筷子的手一僵。
頭卻沒擡。
向南星咬了咬牙,繼續道:“你所謂的存續關系,從這頓起,就徹底結束了。”
“……”
“在我心裏,你早就是過去式了。”
他終于擡起頭來:“過去式?”
嘴角揚起的那抹笑,竟有些凄涼。
向南星卻絲毫沒被觸動似的:“對,過去式。”
說完徑直起身:“你應該是吃飽了,走吧。”
商陸還坐在那兒沒動。
向南星沒等他,只丢下最後一句:“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衆多追求者中最普通的一個了。”
商陸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沒來得及看向店門口,她已丢下一句:“反正我現在是自由身,随時可能跟別人跑了,你自己看着辦吧。”走了。
商陸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店門外。
在座位上僵了足足五秒,才終于反應過來,一把推開椅子,起身追了出去。
片刻前還因錯愕而沒了表情的臉,忽而嘴角一揚,大雪初霁。
已經走向路邊的向南星,聽着身後追來一串鼓點般迅速的腳步聲,也笑了。
卻沒停下等他,只是腳步越發輕快地朝停在路邊的車走去。
安靜前行的車內。
兩個人都沒說話。
直到車子停在十字路口的紅燈前,商陸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放在挂擋杆上的手,悄然往右邊移了移。
卻沒能握住她的手。
她原本擱在挂擋杆另一側的手,輕巧避開。
不看他,只看着擋風玻璃外的前方路況,還挺倨傲:“哪有追求者敢亂摸被追求者的手的?”
欲行不軌的手悄然移回挂擋杆。商陸抿了抿唇。
恰逢十字路口亮起綠燈,他順手一挂檔,重新動車,那嚴肅的側臉,哪還是剛才那個連手都沒摸着的可憐蟲?
向南星緊着嘴角憋住笑。
看他吃癟原來這麽有意思……
可惜他沒再給她機會擠兌他,中規中矩一路保持到了她的宿舍門口。
向南星掏鑰匙開門,一邊頭也不回:“再見。”
商陸倚着欄杆沒動:“不請我進去坐會兒?”
她宿舍就這麽小小一畝三分地,請他進去坐哪兒?
坐床上?
想得美。向南星撇撇嘴:“你明天不是要飛紐約?”
話音落下的同時,向南星和商陸齊齊愣了。
向南星是懊惱地直皺眉,她怎麽順口把這事兒說了?
身後的他卻是一秒領悟,可算是得意了:“果然,你那會兒在偷看我的短信。”
向南星豁然回頭:“誰!誰偷看了?”
他聳聳肩。
那麽淡定,反倒襯得她此地無銀三百兩。
向南星深知對付他最好的方法就是漠視,不然說什麽都容易被他鑽了空子,沒辦法,從小智商就被他碾壓怕了,索性不理他,推門進屋。
他卻突然開口:“能不能稍微透露下,目前有多少人在追你?”
向南星堪堪止住關門的動作。
隔着一道門縫:“你問這幹嘛?”
向總覺得他現在問什麽都不懷好意。
他卻一臉坦然:“好奇。”
向南星只好作勢掰着手指頭算一算。
反正屋裏黑,他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向南星撒起謊來,連草稿都不用打:“三四個吧。”
他緊接着又問:“我真的得跟他們公平競争?一點特權都沒有?”
“沒有。”
向南星斬釘截鐵。
說完關門。
他卻突然,一聲不吭抵住門。
向南星剛感覺到關門的力道受阻,還未來得及警惕,他已靈活地閃身進了屋。
他似乎挺熟悉她宿舍的構造,一擡手就按亮了燈。
剛還摸黑撒暗謊的向南星,忽被刺眼光線一晃,下意識要擡手遮眼,他卻悄然靠近,将她籠罩在他落下的剪影中。
替她遮去刺眼的光線。
她卻并不想感激他。
只因他下一句——
“那他們要是想親你,你會揍他們麽?”
他的氣息,明明刻意收着,向南星卻分明被驚擾,她往後退了一步,退到門邊才開口:“當……”然……
“……”
“唔……”
被他以身試險了。
向南星剛來得及驚愕,他已擡頭,結束了這個淺淺的吻。
他看着她,笑容那麽隐秘,又那麽肆無忌憚:“那現在呢?要揍我了麽?”
向南星被他氣得,吹胡子瞪眼。
都說好了他只是個普通追求者,他怎麽還敢耍流氓?
真當她不舍得揍他?
向南星狠起心來,直接提膝往他裆下踹,他差點中招,卻偏偏眼疾手快,不僅避開了,還順手将她提起的膝蓋撈了起來,另一手直接環摟住她的肩,轉眼将她打橫抱起。
向南星雙腳被迫一離地,慌了。
她明明是要踢他的,怎麽反倒被他扔到了床上?
向南星剛要起身,就被他傾身而來壓制住。
他居高臨下,笑看她。連眼裏都是即将滿溢的笑意:“看來在你心裏,我還是有特權的……”
他難得笑得那麽舒展而随性,向南星卻莫名感覺到一絲危險,防備地看他:“你……你想幹嘛……”
“追你。”
他回答得那麽理所當然。
向南星還沒糊塗,這算哪門子追?
按這種追法,追到手等于坐大牢……
他卻說:“不管你另外三四個追求者是怎麽個追求方式,我的追求方式比較特別,那就是——”
他朝着她又俯低幾分,若不是向南星連忙別過臉去,他的唇又快落到她唇上。
可如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她這麽一別過臉去,他的唇沒能落在她唇上,反倒落在了她耳側。
他朝着她敏感的耳垂呵出後半句:“——出賣色相。”
“……”
還真是說到做到,一會兒工夫已支起上半身,幹脆利落地脫了上衣。
向南星簡直沒眼看,卻好死不死,餘光瞬間盡覽,寬肩、窄腰,起伏的肌肉線條萃出流線型……
像某種亟待舒展的動物,傾身而起,又猛撲而來。
向南星被他沿着頸側一路撩撥的那一刻,腦袋轟地一聲——
她要的明明是個追求者,而不是炮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