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向南星拎着兩袋星巴克上了大巴,司機還在熱車,向南星忙着分發咖啡的同時,眼睛不忘四處瞄,她得問問商陸,她包裏那些錢是不是他放的。
也只有商陸能接觸到她的包了。
眼瞅見商陸坐在最後,向南星朝車廂深處走去的步伐都不由得加快,卻又在中途驀地一停——
商陸正和鄒然坐一塊。
鄒然個子小巧,向南星剛上車那會兒都沒瞧見,直到這時才發現商陸和鄒然又在用白話開小會。
頓時決定把那些錢據為己有,一矮身就随便找了個位置坐,手上剩下的兩杯咖啡直接随手傳給了後座的趙伯言:“你把咖啡往後傳一下,我好累,走不動了。”
趙伯言一向樂于為小姐姐服務,向南星也就心安理得閉眼假寐。她在火車上本就沒睡多好,這麽一閉眼,還真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也真的趕緊補個覺,到了烏鎮還得和肖學姐同床共枕的話,她估計又一晚沒得安生。
然而向南星擔憂地有些多餘了,趙伯言在烏鎮訂的客棧雖房間已滿,但老板很爽快地同意臨時加兩個床位,向南星終于不用和肖學姐同床共枕,一進房間就忙不疊把自己的行李往臨時加上的簡易床上一放,身怕有人跟她搶似的。
被分配到隔壁房間的商陸路過時,恰好透過門縫瞅見正在簡易床上打滾的傻缺,無語搖頭。
他這副模樣落在緊随其後的趙伯言眼裏,可就是另一番解釋了,趙伯言還挺抱歉:“我可不是故意拆散你倆的,待會兒我問問老板,看明天有沒有房間空出來,給你倆單獨安排一間。”
商陸向來腦子轉得飛快,現下卻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趙伯言口中的“你倆”究竟指的是誰。
“你腦子裏除了那檔子事兒,還能不能想點別的?”
商陸拒絕得義正言辭,頭也不回直接刷卡進了隔壁。留下裏外不是人的趙伯言,分明是瞧見了商陸微紅的耳根。
有本事別害羞啊。趙伯言一臉讪笑:“小樣兒……”
放完行李,一行人直接從客棧出發去西栅,游船看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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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AA制包了條船,分攤下來也很劃算。一幫字正腔圓的兒化音裏,時而夾雜着船夫的吳侬軟語,倒也相得益彰。
醫學院和電子工程學院作為阜大的兩大熱門,瑜亮情結由來已久,二者又都是僧多肉少的重災區,從各大院系賽事一路較勁到院花顏值,鄒然的出現自然令這幫醫學院的大一男生們倍兒長臉:“要是被電工的知道他們院花跟我們一塊出來旅游,可不得氣死?”
鄒然笑得甜,即便只是故作謙虛也養眼得不行:“我們院女生少,矮子裏拔高子而已。”
趙伯言卻明顯不茍同:“學姐你太謙虛了,我們院女生也少啊,也不是誰都能當院花的不是?”
趙伯言話音落下那刻,目光剛無意間掃到遲佳。不敢得罪,趕緊視線一偏,堪堪落在正把腳伸到船外踩水的向南星身上。
被無端殃及的向南星擡起頭來,正對上一船人的目光。
群衆的力量之偉大,連一向對自己還挺自信的向南星都不由陷入短暫的自我懷疑:她真有那麽醜?
雖然從小到大确實沒男的追過她……
正郁郁寡歡,突然被人喚了聲:“向南星。”
向南星也不管那是誰,只顧沒好氣:“幹嘛?”
醫學院的男生們都壞透了,嫌她醜還叫她名?
“你鞋漂走了。”
向南星豁然扭頭。
商陸當着她的面,下巴點了點船外,又重申了一遍:“你鞋漂走了。”
“……”
“……”
向南星下船時,灰頭土臉只剩右腳一只涼鞋。
石板地面經過一整天烈日的炙烤,到了晚上餘溫未散,燙得她直跳腳。
更醜了。
好在客棧離得不遠,鄒然又帶了備用的鞋來:“你在這兒等我,我回客棧拿下鞋。”
向南星點頭如搗蒜。
晚飯還沒着落,其他人都走了,找飯館的找飯館,回客棧拿鞋的回客棧拿鞋,分頭行動節省時間,就剩遲佳陪着向南星坐在游船落客的岸邊石階上,百無聊賴。
向南星正盯着自己快被燙熟的腳趾頭,遲佳突然就起了八卦的頭:“鄒然學姐是不是看上商陸了?”
向南星一聽耳朵就豎了:“不會吧?”
遲佳也沒說自己是怎麽瞧出來的,只顧盤算:“咱們院男生是多,可各方面拔尖的也就那幾個,陳默算一個,但陳默感覺對誰都挺好,口腔醫學那幫女的肯定不會漏給咱們;商陸也算一個,這種看着難攻克,是能自行過濾掉一波莺莺燕燕沒錯,但也絕對架不住溫水煮青蛙。尤其鄒然學姐各方面又都不差,商陸被拿下,時間早晚的事。”
向南星像在聽天書。
“剩下的就都是趙伯言之流了,長得不好看還花心。看他剛在船上誇鄒然學姐那樣兒……”
“你剛在船上不一直顧着吃零食麽?”向南星匪夷所思,“怎麽觀察這麽仔細?”
“誰跟你一樣,沒開竅,”遲佳點她腦門,旋即恢複正色,“我從小就迷白大褂,家裏也希望我找個醫生,本來學護理挺好,但我爸媽不希望我以後伺候病人;口腔也挺好,我第一志願報的就是它,可惜最後差兩分。臨床就算了,我見不得生死,怕給自己整抑郁了。”
向南星這才想起遲佳也是靠調劑進的中醫系,不禁回想起劉教授給她們上的第一堂課來。
劉教授給她們鞠的那一躬,向南星還以為其他人都和她一樣,心裏多了股任重道遠的勁兒。
她爸也經常抱怨中醫院招不到合适的醫生。
怎麽就沒人覺得中醫也很神聖,也能治病救人?
出來第一天就受各種打擊,向南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擡頭張望同伴們離開的方向,多少有點遷怒:“怎麽送鞋的還不來?”
話音剛落,送鞋的到了。
既不是已主動提過要幫鄒然跑腿的趙伯言,更不是鄒然自己。
而是遲佳口中那個難攻克的商陸。
他手裏拎着雙鞋,逆着人流逆着光線,朝她倆走來。
看來遲佳已打算收回商陸難攻克的評價:“真羨慕鄒然學姐,個個都樂意幫她跑腿。”
話音落下不多時,商陸已來到她倆面前,把帶來的鞋往向南星腳邊一扔:“他們找着餐館了,咱們趕緊。”
向南星餓了一天,聽見晚飯終于有着落,頭頂兩片愁雲總算飄走,她剛麻利地穿上鞋,動作卻又一停。
使盡了力氣,鞋後跟卻怎麽也提不上去。
鞋小了……
另兩人還不知她在磨蹭些什麽,向南星已經擡頭一張哭喪臉:“我38碼的腳……”
遲佳不可思議:“你腳這麽大?”
向南星硬着頭皮笑笑。
女孩子被人說腳大可不是什麽恭維話,無奈鄒然的鞋36碼,向南星實在穿不進,勉強趿着走了一陣,後跟兩側全磨破。
這明顯拖慢了另兩人的節奏,商陸本就腿長步子大,卻不知為何突然放慢了腳步,愣是逐漸落後直至最終都被龜速的向南星甩在了後頭。
向南星一心填飽肚子,也沒管他。商陸卻在低頭一瞧後,當即叫住了最前頭的遲佳:“遲佳,要不你先去餐館?我帶她去買鞋。”
遲佳突然被叫住,還有些莫名:“她這不有鞋了嘛?”
商陸不置可否,只說:“你先去吧,拐角不到二十米就有賣鞋的,不然她穿這鞋走路比爬還慢,什麽時候能爬到?”
說完不忘觑一眼向南星。
遲佳分明感受到商陸的不滿,縮縮脖子,臨走之前只留給向南星一記自求多福的眼神。
向南星只能徒勞地攆着腳背妄圖把鞋撐大些,卻無意間蹭到磨破皮那處,龇牙咧嘴,心中不平——
腳大能怪她?要怪怪她爸。
沒聽過一句老話,腳大随爹?
商陸卻走到她跟前,彎了腰。
向南星搓搓耳垂,沒懂。
“上來。”
“幹嘛?”
“背你。”
向南星更不懂了。
“賣鞋的不是只隔咱二十米?”
“我怎麽說什麽你都信?”商陸又觑她。
果然賣鞋的離得遠不止二十米。
商陸背着她在大小巷子裏穿行了一刻多鐘都沒找着賣鞋的,創口貼倒是買了個夠,向南星的腳後跟被貼得個嚴嚴實實。
他都出汗了,卻不難聞,混着他用的洗發水的味道,向南星吸吸鼻子,忽略掉:“這兒壓根就沒賣鞋的地方。”
商陸沒搭理。
保不齊心裏在罵她。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很偏僻的巷子,游客基本沒了影,向南星耷拉着眼皮,原本還收着力怕他累,如今也已大剌剌地把所有體重都攤在他肩上。
直到路過一家即将關張的小店,向南星斜眼瞄了下櫥窗,才頓時眼前一亮。
這家賣手工藝品的小店,櫥窗裏擺着幾雙布鞋做布景。
向南星剛欣喜地來了句:“你看!”
商陸就已先行雙手一松,毫不客氣地把她撂下——
他也看見櫥窗裏的布鞋了。
向南星趕緊一瘸一拐的挪向店門,卻和剛從店裏出來的一位女士撞個正着。
好在商陸就在她身後,伸手一接,向南星才沒往後栽過去。
向南星也知道是自己冒失,連說:“對不起。”
被她撞到的女士卻頭也不擡,一個字也沒留,悶頭走了。
向南星也顧不上追看,立即收了目光,趁關張前趕緊進店。
還以為要費勁一番口舌老板才會把用來做布景的布鞋賣她,不料老板十分好說話,櫥窗裏兩雙布鞋全拿來給向南星試。
向南星穿着正合适。
終于可以去吃飯了——
全程只有向南星一個人進店,商陸在外頭不知搗鼓些什麽,向南星一邊提着自己剛換下的鞋問店主:“老板,有塑料袋麽?”
一邊忍不住朝店外張望:“商陸!我錢包在你那兒!”
“先你一步進來的那個客人把我店裏剩的塑料袋都買走了。”
一家賣工藝品的小店,客人進店買的卻全是雜七雜八的東西,店主笑得還蠻解嘲。
店主剛說完,商陸就進了店。
向南星伸手向他讨自己的包,商陸卻直接把拿在手中的一瓶藥丸放進了向南星掌心,空出手來掏錢包付錢。
向南星看着自己手中這瓶藥丸:“這是?”
商陸收起店主找回的零錢:“被你撞到的那個人掉的。”
向南星皺眉看藥瓶上的字,全英文令她很費解,嘴上磕絆着:“tricyclic……”
商陸語速不見起伏地接過她的話:“tricyclic antidepressants,三環類抗抑郁藥物。”
向南星有點傻眼。
商陸卻已經攙起了她:“走吧。”
他微微蹙眉的樣子,可不像方才語速不見絲毫起伏的淡漠模樣。
向南星心裏莫名一緊:“去哪兒?”
“還藥去。”
作者有話要說: 順便預告下,趙伯言那句要讓星星和商處(這是評論區某水友給商同學起的外號,作者君認為極好)同床共枕的預言兩章內就會實現。
趙處:請叫我錦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