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衛西征被親哥潑了一瓢涼水, 興致缺缺, “是啊, 如果喜丫頭也能跳級, 那肯定比我們竄的快,我們再努力也就是給她墊背的。”
衛添喜十分貼心地給衛西征送去了溫暖, “西征哥,你放心,我會給你們留面子的。”
衛西征心裏剛升起希望,衛添喜就笑嘻嘻地破了一瓢涼水給他, “我用不着天天都守在學校學習,只要我學會了, 肯定不會在學校裏待着的。我等你們什麽時候也學會之後, 咱一起跳級。”
衛東征見衛西征吃癟, 不厚道地樂出了聲。
……
衛添喜原先并沒有打算用自己的本事給跟氮肥廠找茬,但天天都聞着那撲鼻的氨味,她實在受不了了, 忍不住在臨睡前給‘安排’了一下。
她不想鬧出太大的響動, 也不想做一些偏激的舉措, 只是悄悄給京城傳媒學院的高校學生宿舍裏安排了一份匿名信。
別人寫匿名信, 那只是形式上的匿名,若是有心人想要調查, 通過各種方法, 諸如調查取證, 核實排查等, 都能找到檢舉人,但衛添喜這份匿名信是真的匿名,丁點兒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
任誰能想到,一個四歲大的女娃能寫出匿名信來?一般孩子四歲大的時候,怕是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對。
衛添喜寫的那份匿名信是貼在京城傳媒學院新聞系學生宿舍牆上的,她将前世被自媒體用爛了的标題挪到這個時代來,寫了一篇名叫《老百姓都震驚了!一座氮肥廠,居然引得數萬人狂咳不止,百姓吐血身亡!》的文章。
在這篇文章中,她将氮肥廠在三道溝落戶前後的情況羅列了個清清楚楚,還把最大的變化全都用列對比的方法觸目驚心地展示了出來。
原本水草豐茂、游魚成群的河流已經變成臭水溝,最嚴重的時候,每天能打撈到上千條飄在水面上的死魚,小孩在河邊淌水之後,腿上得了十分嚴重的皮膚病!
原先幹淨清新的空氣也變得污濁不堪,氮肥廠裏傳來的刺鼻氣味持續多日,遲遲不散,臨近周邊數十個村莊,甚至連山腳下的縣城以及更遠的地方,都有百姓患上了耳鼻喉的問題。
最嚴重的是,有氮肥廠的工人咳血死在工作崗位上。
在這份匿名信的最後,衛添喜用浮誇的筆觸寫道:“是這片土地養育了我,看到我魂牽夢萦的家園變成這副模樣,我的心都在滴血,誠懇呼籲社會各界人士關注三道溝氮肥廠問題,還百姓碧水藍天!”
衛添喜十分心機地用上了‘魂牽夢萦’這四個字,故意虛晃了一個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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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衛添喜本人外,所有看了這份匿名信的人都會覺得,這封信一定是一個在外漂泊多年的游子回鄉之後,發現自己夢中的故鄉大變了樣,然後含淚寫下的匿名信。
不出衛添喜的預料,這份匿名信就仿佛是一顆投入油鍋中的生石灰罐子,将京城傳媒學院這灘水炸開了鍋。
這個年代的學生正義感爆棚,從世紀初那些有志青年身上傳下來的熱血還未涼透,一看到這份匿名信,立馬有人組織起來開了個會。
散會後,一撮人坐上火車直奔三道溝而去,也有人開始關注其它地方的氮肥廠是否出現了同樣的問題,甚至還有人特意去京城醫科大學找了專業的教授,了解氮肥廠在生産活動過程中産生的廢氣廢水等是否會對人體、對環境造成損傷。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對這件事的調查中來,在首都經貿大學念書的衛大丫與白楊也聽到了消息,這剛結婚不久的小夫妻倆一聽那氮肥廠安置的地方,立馬就慌了。
白楊見臉上向來帶着笑的衛大丫眼淚不停地往下掉,一邊安慰衛大丫,一邊托關系找人去京城傳媒學院打聽消息,她不僅借到了京城傳媒學院那些學生從三道溝調查回來的結果,還找人借到了手抄版的那份匿名信,以及京城醫科大學教授站出來開的證明。
實驗表明,氮肥廠生産活動工程中産生的廢棄物質(包括但不限于廢氣、廢水、固體廢料等)會對人體、對環境、對自然造成不可逆轉、難以修複的傷害。
衛大丫坐在首都經貿大學校門口的臺階上就哭成了淚人。
白楊攬着衛大丫的肩膀連聲安慰,“媳婦兒,別哭,咱家肯定沒事兒。你想想,前幾天咱還同大哥家通電話呢,如果咱家有啥事兒,大哥肯定會同咱說的。”
衛大丫哭得眼睛都腫了,“不,白楊,你不知道我媽是什麽樣的人,她向來報喜不報憂,如果家裏出了事兒,只要不是要命的大事,我媽肯定不說,她就怕我、我哥、二丫在外面擔心。”
“媳婦兒,那你去同系裏請假吧,咱倆回老家一趟去,親眼看看家裏人是怎樣一個情況,我現在就去車站買火車票,看看能買到哪天的,你先回咱家等我一陣子去。”白楊提議道。
衛大丫的心定了一大半,她想了想,又同白楊說,“白楊,咱現在住着的房子是我媽給錢買的,離學校近,沒花多少錢,不是還剩點兒錢麽?”
“你能不能同你媽說說,再買一套大點的院子,把我媽給的那個小黃魚兒全都花了,能買多大買多大,咱回老家去看看,如果家裏那邊的環境實在太差,那就把我媽他們接上來住一段時間,明知道那氮肥廠的廢料有毒,我不能眼睜睜看着我爸媽哥嫂侄子侄女兒中毒啊!”
白楊想都沒想就直接應了下來,“咱倆結婚的時候不是說過麽?那寶貝是你的嫁妝,你想怎麽用就怎麽用,買院子自然沒問題,我先去買票,買完票就同我爸媽說這事兒去。”
“媳婦兒,你別急,這買院子不是小事,得細細挑,咱倆結婚的時候,我爸媽不是給買了一套四合院麽?如果咱哥嫂他們來京城,就先讓他們住那四合院裏,你把鑰匙給了就行,那院子閑置着也是閑置着,咱倆又不住。你別有心裏負擔,我絕對不會有意見。”
衛大丫大為感動,抹掉眼淚後,抱着白楊就啃了一口,白楊紅着耳朵騎上自行車去車站買火車票,衛大丫趕緊去系裏請了假,然後回家收拾東西。
大概過了三個小時,白楊騎車回來了,他将買好的兩張車票交給衛大丫保管,一邊在火爐上烤火暖手,一邊同衛大丫交待自己做了的事情。
“買院子的事情同咱爸媽說過了,咱媽說前兩天還聽有人說想要賣院子呢,就在原先的皇城邊上,是一個大院子,聽說是那家老爺子得了什麽怪病,全家急着籌錢把老爺子送去國外找醫生,價格不算太貴,但那院子有些年份了,住之前得好好修修。”
衛大丫滿臉驚喜,“皇城邊上挺好的,那邊的房子雖然舊了些,但是熱鬧,我媽最愛熱鬧了,如果她同咱們來了京城,住在皇城邊上也不會覺得悶。”
當天晚上,衛大丫就同白楊一起把小黃魚送到了白爸爸白媽媽住的四合院裏。
白爸爸白媽媽都是有錢也有學識的人,他們夫妻倆雖然對衛大丫的出身不大滿意,但是見過衛大丫的人之後,那些不大滿意也就都變成滿意了。
衛老太給衛大丫的嫁妝是一個小黃魚,這件事情白爸爸與白媽媽是知道的,不過他們從未動過占那條小黃魚的心,如今聽說小夫妻倆要把那條小黃魚拿出來全部買了房,白爸爸與白媽媽也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
相反,白媽媽還關切地問衛大丫,“用不用我和你爸再給你們添一些,買個面積大點的,成色新點的,最好稍微收拾兩天就能住進去,買的舊了還需要修葺,挺費時間的。”
“你同白楊結婚的時候,親家都沒來過,這次你們倆回去,一定要把親家接到京城來,好好住一陣子,不然這都成了一家人,卻連面都沒碰過,說出去多難聽。”
“行。”衛大丫抽着鼻子說,“謝謝媽。”
同衛老太的剽悍潑辣不同,白媽媽是那種典型的溫柔女人,說話不緊不慢,事事都能考慮周全,做出來的事情就沒有讓人不舒服過。
白楊買好火車票後,先回的是白爸爸和白媽媽這邊,故而白媽媽知道白楊與衛大丫是明天才走,還要在京城留一宿,便勸白楊與衛大丫留飯。
衛大丫與白楊都在首都經貿大學上學,買的房子也在首都經貿大學旁邊,小夫妻倆平時都忙着學校的事情,很少回白爸爸和白媽媽這邊。白媽媽心裏想兒子和兒媳婦,嘴上卻不好說出口,只能把這份感情全都融入進了飯菜裏。
一共才四口人,白媽媽愣是炒了十道葷菜,調了六盤涼菜,吃的衛大丫與白楊都快挪不動了,她才停止勸飯。
飯後,白媽媽讓白楊同白爸爸去書房裏說會兒話,她自個兒則是端了一盤洗好的水果坐到衛大丫身邊來,同衛大丫打聽衛家人的性格與喜好,尤其是衛老太的性格與喜好。
衛大丫想到自己親媽一貫的做事風格,瞬間語塞,她該怎麽同婆婆說?
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地想了好一會兒,衛大丫總算想出一個自認為合适的答案來。
“媽,我娘家媽一輩子都是過得苦日子,沒什麽喜好。如果非要琢磨一個喜好的話,那她就是特別喜歡我小侄女兒了,我之前在部隊采購科上班的時候,每次給她買東西送回去,她都會唠叨我,但如果是給我小侄女兒買,花再多的錢她都不說。”
白媽媽眨眨眼,她心想,這個親家母好像有點特立獨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