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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一回被女人這樣抱着,周承宇如何能睡得着? (16)

生歇着。”

真是莫名其妙。

難道是她有孕了,所以不想自己也有孕?

怕家事沒人管,還是怕自己先生出兒子?

胡玉柔胡亂想了想,并沒有往心裏去。

·

府城這邊,薛士文是直到第二日中午才見到周承宇的。兩人在衙門口碰面,因着昨晚求見知府董大人沒有見到面,此番薛士文看周承宇的目光裏便隐隐含着恨意。

周承宇帶着裴青,卻是對他微微點了頭,如常行禮。

薛士文冷聲道:“周大人可真是好本事!”

周承宇淡淡道:“下官不敢,不過,多謝薛大人誇獎。”

誰誇你了?

臉呢?!

薛士文氣得臉上肌肉抖動。

進了門,見過董大人,因着早在昨日董大人就見了周承宇,知道了薛士文私下可能幹的事兒,此番對着薛士文自然沒了從前的好臉色。

“薛同知,長洲縣的捕快被抓,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他開門見山問道。

薛士文和周承宇同時面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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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士文是高興,可周承宇卻是心裏一沉。

☆、第 68 章

此番堂中除了周承宇和裴青, 便只有董知府和薛士文。

董知府選在此時問薛士文, 很顯然,他是想私下解決問題。說的難聽點, 便是他想包庇薛士文。不管昨日他得知真相後是如何義憤填膺,但是此刻一開口,卻完全暴露了他的意圖。

周承宇按捺住性子,沒去看薛士文,他目光深深, 直直射向董知府。

董知府心虛,忙側頭轉開視線。

他和薛士文這種出自底層的人不同,雖然他一樣是經過科舉入仕,可在之前卻也一樣是大家公子。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周承宇出身再不堪, 如今看着再無能,可到底他姓周。

真欺負到他頭上,京城的周家就不能幹看着。

再者, 他真的無能嗎?

只看長洲縣一年比一年發展好, 除了此次的殺人案外就沒出現什麽大亂來說,這就證明這人是有真本領的。

可卻也不能就這麽把薛士文交出去。

薛士文是他的左膀右臂,也相當于他的臉面, 若是周承宇一個縣令來說了幾句話, 他就吓得把薛士文交出去了,那他的臉面往哪裏放?日後,還有誰會跟着他, 幫他做事?

所以此事必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至于薛士文居然敢背着他亂來,他自然是要收拾。

可卻不是這個時候,被人找上門就吓得立刻收拾了。

薛士文卻沒有覺察到董知府對他已經很不滿了,他只以為董知府和他一樣,也是看不上眼周承宇的。那麽此番就是給他機會,讓他好好解釋了這件事,之後也好揭過去。

他輕蔑的掃了眼周承宇,上前一步,對董知府恭敬行禮道:“大人,說到此事,下官真是深感無顏見您吶。下官本是長洲縣人,可卻沒想到長洲縣的捕快來了府城,卻一個個直如流氓土匪。抓人沒出多少力,可卻連番砸壞了數十家商鋪,造成的損失一時難以估量!前幾日還是下官出門,才暫且安撫住那些商鋪,只沒料到下官好心匆匆忙忙趕去長洲縣見周知縣,周知縣卻……”

一句話故意沒說完,但其中意思卻不言而喻。

董知府一臉吃驚的道:“居然還有這事?”

薛士文嘆道:“哎,身為長洲縣人,下官真是不想說有啊!”

董知府卻心裏暗暗滿意,薛士文不愧是跟了他多年的人,這番話一說,情也有了理也占了,就是周承宇也說不出什麽來了。

他沉吟着,就聽薛士文繼續道:“下官身為長洲縣人,長洲縣的捕快鬧出了這事兒,下官也有責任。大人,下官願意出一半銀子以彌補那些商鋪的損失,還請大人能對長洲縣的捕快網開一面,放他們一馬。”

董知府眼睛一亮,面上頓時閃過喜色。勉強壓制住,他轉頭看向周承宇,“承宇啊,你看這……”在看到周承宇冷着的臉時,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可随即心裏也有了幾分不快,聲音一沉道:“承宇,你怎麽看?”

周承宇終于淡淡瞥了薛士文一眼,随即道:“原來薛大人還是長洲縣人,下官在長洲縣為官九年,如今倒是第一回聽說。只知人人都盼着家鄉好,卻不知竟有人口口聲聲家鄉不好,最後反倒是要借着家鄉,來顯擺自己。”薛士文句句場面話,說的要多漂亮就多漂亮,周承宇卻句句直指要害,可謂要多刻薄就有多刻薄了,“別的話不敢說,但下官留任九年,倒還算是對長洲縣的人有所了解。不提民風淳樸,百姓安居樂業,只提長洲縣這一幫捕快,便個個是心系百姓,一心為民,決不會故意傷民一分一毫!”

薛士文眼睛一瞪,怒道:“怎麽,周大人這是質疑本官在說謊?”

“下官不敢。”周承宇道,“只到底有沒有說謊,薛大人心裏清楚,長洲縣的捕快和府城商鋪人家,也一樣心裏清楚!若是薛大人問心無愧,那不妨将人都叫來這裏對質,孰是孰非,一問便知。”

“周承宇!”薛士文大怒,猛地一跺腳。

周承宇卻不再看他,而是看着董知府道:“薛大人不知是惱羞成怒,還是害怕真相暴露,竟是不想叫人過來對質一般。董大人,您是要一查到底,還是要聽了薛大人一面之詞,而将這罪名随意就給我長洲縣捕快定上呢?”

董知府氣得胸口不斷起伏,一時竟是說不出話。

這個周承宇,這般逼迫,那樣子好似他這邊敢點頭,他那邊就敢把這事往更高處捅似得。可偏偏,他身為京城威遠侯府三房的人,不是沒門沒路的小縣令,他還真有門道往上遞消息。

真要到那時候,就不是臉面的問題了,怕是連他也會被拖累的。

“自然是一查到底!”董知府氣得一下子站起來,“查!來人,去查商鋪,再把各商鋪的負責人全都帶過來,當面對質!”

薛士文臉色徹底白了。

“大人……”他忙忙叫了一聲,可迎上董知府的怒容,卻又偃旗息鼓了。

董知府不管兩人,怒氣沖沖就要走。

薛士文心裏發慌,各商鋪的确有被砸,可卻是他叫人去砸的,那幫人屈于他的威懾不敢不聽話,但若是真的對簿公堂,看着有人能給他們撐腰了,他們就未必那麽聽話了。

可董知府卻似乎不想幫他了。

他真是想不明白,小小一個周承宇,幾句話而已,董知府怎麽會吓得立刻妥協了?他是知府,不知壓了周承宇多少級,他一句話下去就可以要了周承宇頭頂的烏紗帽,他到底是怕個什麽?

薛士文想不明白,但看向一側似乎氣定神閑的周承宇,心裏慢慢湧上了一股殺意。

實在不行,就殺了他,看誰還敢再多嘴!

薛士文忙叫住董知府,“大人,留步!”

董知府只做沒聽到,仍然邁腳就走。

周承宇卻也道:“董大人,留步!”

董知府快氣得冒煙了,停下腳,怒不可遏的看向兩人。

薛士文想殺人,自然不能放到明面上說,因此就看向周承宇。

周承宇道:“之前薛大人說是長洲縣捕快做錯了事,那下官自然要先去核實一番。誰料各商戶均不願見下官,下官無法,只好約他們今日來此,說大人您定然會給他們一個公道的了。”

明明是平地,可董知府卻忽然絆了下腳,踉跄了兩步險些摔倒。

薛士文已經遏制不住的渾身發抖了。

本來還在猶豫,此刻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殺,必須殺!

他迅速往董知府那邊看,卻見董知府面色有些複雜,說怕不是怕,說恨又不是恨,他猜不透。但想着自己做的事兒董知府原是不知道的,若是真的暴露了,董知府為求自保,自然會推他出來。

除非,董知府和他變成一根繩上的螞蚱!

可什麽時候動手呢?

眼下自然不行,在周承宇回長洲縣的路上?

薛士文吞了口口水,手也慢慢收緊,似乎只能如此了。

商鋪的人早早都等在外面,這邊董知府剛傳了話,另一邊人就被帶上來了。與此同時,長洲縣一衆捕快也被押上了大堂,一個個看起來狼狽,但其實薛士文也并不敢對他們如何,身上就是皮外傷都沒有的。

只堂堂捕快,被人誣陷關入大牢,心裏的屈辱卻不可能少。

一見周承宇,一個個都面露羞憤之色。

薛士文并不在意他們,他們會怎麽說不用猜也知道,他的眼睛一直在那些被請來的商鋪負責人身上轉着。他在府城做同知的時間甚至比董知府還要久,經年積威,眼神一冷,各家商鋪的負責人就心中微顫,有些不安的垂下了頭。

周承宇移動腳步,嚴嚴實實擋住了身材矮小的薛士文。

薛士文已經看到衆人反應,此刻倒是心裏安定了些,冷冷一哼,轉了頭看向董知府,“大人,既然人都已經到齊了,那是不是可以開始問話了?”

“當然!”董知府答道,看向周承宇。

怎麽問話,當然由他來問話。

他若是來問,他倒是要看看那些人誰敢說真話。不怕死的,只管說!

薛士文搶先走到那些商鋪負責人面前。

他一到,就有人下意識後退了兩步,眼裏也不知不覺多了三分懼怕。

周承宇就站在薛士文身後,薛士文神情看起來有多駭人,他神情看起來就有多氣定神閑。他開口:“我是長洲縣縣令周承宇,今日來,一是為我長洲縣的捕快,二也是要給你們各家商鋪一個交代。聽說你們的商鋪被砸,每家都損失不小,那麽你們只管說來。是誰砸的,砸了你們什麽,若真同我長洲縣的捕快有關,我自當悉數賠償。”

“大人!”被迫站在一邊的捕快們紛紛急喊。

周承宇對那邊擺擺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薛士文站在他前面,因為背對着他,此刻倒是放心的勾唇一笑。

這一笑,算是笑去了這些商戶昨日對周承宇升起的所有希望。他們原以為這位周大人真能扳倒薛士文,不僅讓他們這次不虧,就是日後也不再吃虧。可誰想到,見了薛士文,這位周大人一樣認慫。

薛士文随意點了一個人出來,“唐老板,你家是做古玩生意的,你來說說,這一次損失多少?”

唐老板的古玩鋪子,縱然擺出來的是真品贗品各半,可高級贗品一樣價值不菲。此次被砸的很多,雖然大部分是不值錢的玩意兒,但實際上他是真的損失慘重。因為好些好東西,被薛士文趁機搜刮走了!

他幹幹咳嗽兩聲,倒也決定不要什麽良知了,損失那麽多,總得讨一些回來。既然這位長洲縣縣令願意做冤大頭,那就宰他一筆好了,“不瞞薛大人,小人店裏此番好些前朝時期的古玩字畫全部被毀,損失難以估量啊!”

薛士文問道:“那都是怎麽被毀的?”

唐老板往周承宇身後的幾個捕快看了眼,道:“還不都是他們,他們說什麽抓殺人犯,進門大大咧咧,随意走一圈就砸了我大半東西了!”

薛士文滿意,讓他回去又點了個人出來,“喬老板,你家是做酒水生意的,這一次損失多少?”

有唐老板在前,喬老板幾乎沒有絲毫停頓就道:“不瞞薛大人,小人此番損失雖沒有唐老板多,但估摸着也有大幾百兩銀子。普通酒水二兩一壇,上好的女兒紅竹葉青荔枝綠,甚至還有存了十幾年的鎮店老酒,皆被那幫粗魯的捕快砸毀了!”

一個又一個,飯館,布莊,米店……

越多人說,薛士文越滿意,等到一圈問完,他已經控制不住臉上的笑了。轉了頭,也懶怠去問長洲縣的捕快們,只看着周承宇,道:“周大人,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話落不等周承宇開口,又繼續道:“不會是要問你這幾個捕快,挨個挨個來否認吧?若是一家兩家商鋪還好說,這麽多家商鋪,不可能都跟這幾個捕快有仇,全來誣陷他們。”

長洲縣的幾個捕快,已經沒有力氣跳起來對薛士文橫眉冷對了。

栽了,這一回真的是栽了。

雖然他們分明就是誣陷,可此刻他們卻根本是百口莫辯!

董知府冷眼看着,原是想息事寧人小事化了的,如今因着對周承宇先前逼迫态度的不滿,便也只冷笑着,并不開口。

周承宇沒理薛士文,而是上前将最先出來說話的唐老板叫了出來。

“唐老板,你說是那幾個捕快砸了你店裏的古玩字畫,那麽請問,你是親眼看見的嗎?”

唐老板猶豫一瞬,點頭:“當然!”

周承宇道:“那他們是一進去就砸的,還是看了之後才砸的,他們是用手砸腳踢,還是用其他什麽東西砸的?”

這問題一出,唐老板分明有些慌,忙看了薛士文一眼。

薛士文還沒察覺出周承宇的意圖,便只冷冷哼了一聲,沒有示意。

唐老板只好硬着頭皮道:“他們抓殺人犯,進了店裏就說要抓殺人犯,不小心就砸到了。用的是棍子,對,用的是手臂一般粗的棍子,敲敲打打,不小心砸壞了我的古玩。”

周承宇一笑,道:“棍子?”

見唐老板又慌張的看過來,薛士文不耐煩道:“問這些做什麽用,此刻人證在這裏,物證就在店裏,人證物證齊全,周大人還想說破天去嗎?”

周承宇依然不理他,問向第二個喬老板,“這麽說,你店裏的那些酒壇子,應該也是我這些捕快用棍子砸壞的了。你方才說是多少,損失了幾百兩是嗎?”

裴青插嘴道:“大人,喬老板說是大幾百兩!”

周承宇點點頭,看着喬老板。

喬老板的确是損失了大幾百兩,他有些雲裏霧裏般點了頭。

周承宇挨個按着薛士文的順序将剩下的人問了一遍。

見這些人的回答沒有問題,薛士文此刻更得意了,“周大人,你這也親自問了一回了,怎麽樣,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周承宇回身朝坐在上首的董知府行禮,道:“大人,下官問完話了,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些人說的——通通是假話!”

☆、第 69 章

通通是假話?

因着周承宇這話, 大堂內頓時鴉雀無聲。

可很快, 就傳來薛士文呵呵冷笑。

他們說的是假話?我看你才是笑話!

“大人……”有捕快擔憂的叫了周承宇一聲。

周承宇卻面色篤定。這讓董知府不免有幾分狐疑,“周承宇, 這話可不能信口胡說。你說他們說的是假話,證據呢?”

薛士文得意笑道:“拿不出證據,周大人可就是诽謗了。”

周承宇對薛士文的話充耳不聞,沖董知府行了一禮後,回身走到唐老板面前, “你說他們用棍子砸壞你的古玩字畫,可他們從長洲縣離開便是佩刀離開,而既然又是抓殺人犯,怎麽可能用棍子而不用刀?”

對于那樣窮兇極惡的殺人犯,便是砍死砍傷, 也不算大事。

唐老板目光忙躲閃開。

薛士文派去的人是用棍子,所以他就說了棍子。

可……

“對對對,我們根本就沒碰過什麽棍子, 我們身上一直帶着刀!”有捕快叫道, “我們追捕的可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犯,怎麽可能不帶刀?我們就算自己不要命,也擔心他意外傷到百姓呢!”

唐老板見狀, 立馬改口:“是刀, 對對對,是捕快用的佩刀。我一時緊張忘記了,是刀!”

他一改口, 喬老板并着剩下其他人便也紛紛改了口。

周承宇沒有着急,等他們全部說完了,才道:“好,你說是刀,那便是刀好了。被刀砸碎的古玩碎片你那裏還有吧,不管是刀尖還是刀柄,砸壞的瓷器和用棍子砸壞的瓷器,碎片可是有很大區別的。唐老板,不若叫捕快去你鋪子裏一趟,取一些過來看看?”

唐老板此刻已經緊張的額頭冒汗了,“都,都這麽多天了,哪裏還會有,早都扔了!”

薛士文松了口氣,也伸手抹了下額頭的汗。

周承宇笑道:“倒是巧,我昨兒個過來特意去幾家鋪子走了一遭,正好在你家鋪子門口瞧見一些碎片,便順手叫人撿了。”看着唐老板明顯臉色都青了,他淡淡道:“不過這些不急,我還有話要問唐老板。”

唐老板咽了口口水,擡起袖子抹汗時,快速的看了薛士文一眼。見薛士文只顧着咬牙切齒的盯着周承宇,他只能強撐着開口,“您、您問。”

“你的鋪子是三間三開門的對街鋪子,牆上挂着字畫,下面是兩層架子擺着大小不一的瓷器,從外頭看過去便可一目了然。所以唐老板你的意思是,我長洲縣的捕快嘴上說抓殺人犯,可實際就是跟你有仇,故意毀壞你東西的嗎?”說到這裏,周承宇面色一冷,語氣也帶上了一絲厲色,“請問唐老板,你是何時因為何事,跟我長洲縣這幾名捕快結了仇的?”

唐老板吓得腿一軟,忙抓了一側人的手臂,才勉強撐住身體。連連搖着頭,他忙否認,“沒有沒有,我和他們之前都不認識,怎麽會有仇。您誤會了,對對對,您是誤會了,他們不是誠心的,他們是……”

“他們是大大咧咧,不小心砸毀了你的東西?”周承宇冷冷接過話,嘲諷的道:“唐老板是當他們眼瞎心傻,會故意往一個一目了然看清一切的鋪子裏去大大咧咧找人,還是當我和坐在上首的董知府糊塗,覺得你三言兩語連三歲稚兒都騙不到的話,能騙過我們?”

周承宇橫眉怒目,直說的唐老板兩股戰戰,面如土色。

周承宇不再看他,冷若冰霜的視線在同樣變了臉色的喬老板身上定了一瞬,而後便環顧了一圈站在他們身後的商鋪老板,他一一點數着,“不是棍子改是刀了,喬老板覺得我長洲縣的捕快是江湖大俠,追人的空檔刀尖一點,刀柄一碰,就能砸壞你的酒壇嗎?你的酒壇莫非是紙做的不成?大幾百兩銀子的損失,喬老板将砸壞的酒壇碎片扔去哪了,莫非留着還能再用?為何你的酒坊不管是牆上還是擺放酒壇的木架上都一個刀痕也沒有?喬老板是匆匆忙忙又粉刷了一回不成?”

“還有你們!”他突然怒道,伸手在衆人身上一一指過,“飯館,布莊,糧店……來,都給我說說當時情況,他們是如何砸的你們鋪子,既然是用刀,又在你們鋪子哪裏留有痕跡,毀壞你們的東西,那些壞了的東西又在哪裏?總不能你們信口雌黃這麽一說,明明是一兩銀子的東西你們說了二兩,我就得賠你們二兩吧?”

這一回不是鴉雀無聲了,這一回許多人都倒抽了一口氣。

這位不是長洲縣的縣令嗎,怎麽會短短時間就調查到了這麽多東西,他反駁的這些點別說他們一時間無法證明,便是想要證明,那也得給他們時間再去造一番假相才是。

周承宇冷笑:“你們的确有損失,可到底是誰害你們損失的,你們心知肚明。我給了你們這麽好的一個機會,讓你們可以當着董知府,當着無數百姓的面說出真相,你們不願意是你們的選擇。但你們也要想清楚,捕快雖然位卑,可一樣吃朝廷飯,一樣是朝廷官員。你們誣陷朝廷官員,是不怕坐牢是嗎?既如此,那也不怕丢人了?不怕,明明是委屈吃虧的那一方,卻要被抓了杖刑,抓了吃牢房丢人了?”

怎麽不怕,默默吃虧不可怕,吃虧到讓府城百姓看熱鬧,那才可怕!這些人有大商鋪有小商鋪,大商鋪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今兒在這丢的不是自己的人,丢的是整個家族的人!

這般丢人,這般窩囊,不止是他們會被瞧不起,就是妻兒一樣會被人看低!甚至,那些虎視眈眈他們手上東西的人,說不定也會蹦出來搶奪!

終于有人忍不住,小聲說了句,“不是捕快砸的,不是那些捕快砸的。”

已經癱軟了半個身子的唐老板似乎被鼓舞到一般,突然身上有了勁兒,他噗通對着董知府跪下,脊背挺得筆直的道:“是,不是那些捕快砸的,是……是薛大人派人砸的!”

“是,是薛大人派人砸的!”喬老板也跪下。

“是薛大人派人砸的!”

“我家也是薛大人派人砸的!”

“我家也是!”

衆人紛紛跪下,一個接一個的說出真相。

薛士文雖然沒有親自去,可薛達去了,府城百姓見過薛達,知道他長相也見過他真容,此番說來沒有絲毫誤差。不僅說了薛達如何帶人去砸了鋪子,又趁機搜羅走哪些東西,還有囑咐他們如何說謊,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清楚。

薛士文徹底傻眼,可短暫的愣神過後,他驀地轉身,大步走到商鋪老板們面前,氣急敗壞道:“一派胡言!你們簡直是一派胡言!我什麽時候打發薛達去做那事了,我告訴你們,我可是正六品的同知,你們這般污蔑我這朝廷命官,你們可得想想後果!”

衆人明顯被他吓到。

可話已經說了出口,這會兒即便反悔,日後薛士文也不會放過他們的。有一個一直被擠在後面的年輕人突然冒出了頭,“我們沒有胡說!你砸我們店鋪,搶我們錢財,還誣陷長洲縣的捕快!”他轉而看向坐在上首的董知府,大喊道:“青天大老爺,您可要給我們做主,給我們做主啊!”

董知府看着底下烏壓壓跪着的人,也知道是無法完全護住薛士文了。他重重一拍驚堂木,喝道:“薛士文,到了此時此刻,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薛士文愕然的看着董知府,“大人!”

“薛大人的罪可不止這一點!”周承宇拱手,繼續道,“董大人,那窮兇極惡的殺人犯為何在長洲縣連殺數十人,之後又為何會逃到府城,這裏面可少不了薛大人的身影。董大人,還請您同意将那殺人犯提來問話?”

薛士文此番心都涼了。

若說之前周承宇的所作所為是為了救長洲縣的捕快,那麽此刻這些話說出來,卻分明是想置他于死地了!他深知這會和周承宇是說什麽也行不通了,只能看向董知府。須知這些年他之所以能在府城橫行霸道人人懼怕,可少不了董知府的縱容,要不然他們如何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在這富庶之地賺得盆滿缽滿?

他相信,董大人會救他的!

董大人此時其實已經很不滿周承宇了,到底是怎樣的深仇大恨,非得要這麽置人于死地?薛士文不過是趁機斂了點兒錢財,就算是有罪,可也罪不至于死。

他眼裏帶着警告的看向周承宇,“好了!如今事情既然已經調查清楚了,那長洲縣的捕快你領回去。至于那數十家商鋪的損失,既然是薛大人的錯,那便等審問了薛達之後,交由薛大人來全額賠償就好!”

“大人!”周承宇不平,道:“下官有證據,能證明……”

“周承宇!”董知府一拍驚堂木,氣得站了起來,“你夠了沒有!一點點小事就抓着不放,本官不知道你和薛大人是哪裏鬧了不愉快,但是這事兒到此為止!”

周承宇氣得面上一點血色也沒有了。

為官九年,頭一回遇到董知府這般仗着位高權重,正大光明包庇的!薛士文私自放死囚離開,唆使死囚去長洲縣連殺數人,薛士文分明也該是死罪!

可董知府已經在往後衙走了。

而薛士文,他面上土色也慢慢消退,目露威脅的看了一圈商戶老板們後,便滿臉得意的看向了周承宇。

周承宇緊緊攥着拳頭,深知這回之後,再想拿下薛士文就不可能了。可偏偏,他此刻一點辦法都沒有。即便他能把這事往上面遞消息,可等消息傳來,興許那死囚已經被殺了,到時候死無對證,薛士文和董知府官官相護,照樣逍遙法外。

“大人!大人!”

“周大人!周大人!長洲縣趙寂言有冤!求大人幫忙申冤!”

武縣丞和趙寂言的聲音突然在外面響起。

“董大人,請留步!”周承宇眼睛一亮,不管他們是什麽冤情,此番叫住董知府,後面就可能會有轉機。他疾走兩步上前,到底叫住了董知府。

董知府不耐煩的轉頭,只不等他呵斥,外面就又響起了趙寂言的的聲音,“長洲縣趙寂言有冤,請周大人代學生申冤!”

董知府眉頭微皺,趙寂言……這名字怎麽這麽耳熟?

對上董知府,周承宇此番也不客氣了,“怎麽,董大人這是已經不願管百姓的冤屈了嗎?”包庇薛士文,就是愧對長洲縣被殺的數十人,雖然薛士文不是殺人兇手,可他卻是貨真價實的幫兇!

董知府終于想起來,趙寂言,便是今年的解元郎!

解元郎從長洲縣告到這裏要申冤,他還真不敢不管。

董知府坐回原位,趙寂言和武縣丞很快被帶了進來。一同進來的,還有面色明顯不快的周承鴻。因着梁月梅的交代,他沒往前頭去,只默默跟在了後面。

當看到一身狼狽的趙寂言以及被捆進來的薛達後,薛士文再也撐不住,軟了腿癱坐到了地上。

趙寂言陳述冤情。

薛達是當場被抓,人證物證齊全,他沒有殺人動機,有殺人動機的只有薛士文。這下子就算是董知府想包庇薛士文也包庇不了了,薛達和薛士文按大梁律法判刑,當場被收監。

只到底還是沒有要把死囚犯提出來審問的意思。

周承宇知道,他這是怕牽連自身,甚至可能,他有什麽把柄落在薛士文手裏。此番只是幾年牢飯,有他運作,興許今日關人,明日就能暗下放人。

周承宇看見周承鴻了,二哥來了,很顯然這事兒大堂嫂已經知道了。他現在若是咬住不放,有二哥在,董知府若真的有把柄被薛士文抓着,說不定逼到最後會直接将那死囚犯在牢裏弄死。

到時候才是真的死無對證!

倒不如,此刻就退一步。

讓他覺得自己妥協了,趁他掉以輕心時,把此事通過大堂嫂送到上面去。到那時候,就不僅僅是薛士文了,董知府不死也要脫一層皮下來!

周承宇面上沒有露出絲毫不滿,帶走了捕快們和趙寂言。

☆、第 70 章

周承宇來時帶着裴青騎的馬, 因着氣了一場面色難看, 回去便被周承鴻拉着坐了馬車。馬車是周承鴻從京城坐過來的,看着普通, 但內裏卻寬敞舒坦,元氣大傷的趙寂言和武縣丞也坐在這馬車裏。

因為周承宇實在是被董知府的所作所為氣得狠了,頂着他那幾乎沒有溫度的臉色,回去的馬車裏先時無人敢言語。還是慢慢颠簸着到了人煙稀少的地段,周承鴻才有些按捺不住, 拍了拍周承宇的肩頭。

“你這人也救了,薛士文也被判刑收監了,你到底還在氣什麽呢?”他是真的想不通,圓滿結局,應該高興才對啊!

武縣丞知道內情, 便試探着問道:“大人,是不是因為那死囚犯?”

周承宇點點頭,嘆了口氣道:“那死囚犯能逃離府城大牢是有人故意放的人, 而他逃出後就到長洲縣連殺數人, 其中未必沒有人教唆。只董知府護着薛士文,不肯押那死囚犯上堂對質,我人微言輕, 着實沒有辦法。”

周承鴻一聽就氣了, 猛拍了一把大腿道:“你怎麽不早說?居然敢包庇那姓薛的,小爺砸了他的知府衙門去!”說着竟是真的要去一般,嚷道:“不行不行, 掉頭,小爺現在就去砸!”

“算了。”周承宇搖搖頭,拉了周承鴻一把。

周承鴻面上本是三分怒氣,見周承宇這番态度,立刻升為七分了,“三弟!你怎麽……怎麽變成了這副樣子!”

這種官官相護仗勢欺人的事兒,沒遇見也就算了,遇見了怎麽能不管?再則,無辜被殺的人中可有一半是長洲縣人,三弟身為長洲縣縣令,理所應當為他們讨回公道的。

趙寂言也坐正了身體,因為他們一家三口被及時救了下來,所以薛士文即便有殺人動機,但因為沒有真的殺了人,按着大梁律法不過是判了幾年刑罷了。但趙寂言于此卻是不滿意的,若不是因為阿柔表妹及時帶人趕了去,他們一家三口已經死了!

所以此時他也忍不住插嘴,“周大人這是打算不管那些無辜枉死的百姓了嗎?您身為長洲縣縣令,您都不為他們讨這個公道,他們的冤屈,大概真的只能長埋地下了!”

他話中的嘲諷之味十足。

周承宇淡淡掃了他一眼,跟着就看向武縣丞,目露詢問。

武縣丞重重按了下趙寂言的手腕,急忙道:“這都是夫人聰明,您這邊走後,她就打發了人看住薛士文和他的随從。薛士文臨走時留了那薛達,囑咐了他火燒趙家,恰好被夫人給攔了下來。”

“你告訴了她實情?”周承宇沉默一刻問道。

武縣丞面上有些讪讪,“……夫人擔心您,她找了下官去問,下官瞞不過去,只能告訴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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