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面對
看着蜀流風遠去的背影,陳凝兮心潮起伏不定,今日蜀流風道出的只是當初她進王府的過程,而祖父送她進王府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麽,猶未可知。不由又想起祖父臨死前說的話,聯想如今李晏的行為,更是難測。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謠言的事還未解決,又冒出來朵桃花,還是朵極豔極搶眼的,這可如何是好?
好在蜀流風并非胡攪蠻纏之人,反是少見的正人君子,一面道出了他的心思,一面還是願意相助,倒讓陳凝兮生出些許愧疚來。
正尋思着這些個污糟事,陳凝兮餘光一閃,瞥見白芷耷拉着腦袋,呆愣愣地走了進來,站到陳凝兮身側,也不說話,只一個勁地盯着自個兒的鞋尖,像是做錯了事的孩童般。
陳凝兮不由好笑,揉了揉他的腦袋,輕柔道:“怎了?忽然間多出了個玉面将軍這般的皇兄,不适應?”
陳白芷磨了磨腳尖,聲音悶悶的:“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打記事起我就是個乞丐。是老乞丐将我養大的,後來老乞丐病死了,我就一個人行乞。這麽多年了,我一直以為自己會像老乞丐那般,不是病死就是餓死,直到我被老爺子帶回了醫館……”
陳白芷的聲音慢慢哽咽了起來:“是阿姐,你救了我的命,賜我名姓,待我如阿弟。要論親人,也是阿姐你,憑他片面之詞就想當我兄長,不可能!”
有什麽東西順着陳白芷的臉頰滑了下來,一滴兩滴,晶瑩透亮。
知他從前吃了許多苦,如今心中委屈,陳凝兮嘆了口氣,寬慰道:“玉面将軍不似無事生非之人,他言你是西蜀國皇子,定是有足夠的證據。我知你心中委屈,可血親難斷,且有玉面将軍為兄長,于你實是有利無害。”
本是寬慰之語,不想,陳白芷聽了,猛地擡起頭來,一伸手握住了陳凝兮:“阿姐,他不是我兄長,我也沒有西蜀國的親人,我從前唯一的親人老乞丐已經死了,如今我也只有阿姐。阿姐,你不要趕我走!”
陳白芷向來笑意滿滿的一張臉現下卻是慘白慘白的,臉上仍挂着要掉不掉的淚珠,看着陳凝兮的眼中也透着慌張與委屈。
陳凝兮見了,不由心中大恸。想來她與陳白芷又有何異?無父無母地長大,唯一的親人又去世了。孑然一身,便想有個溫暖堅實的肩膀可以倚靠,即便溫暖不在,寒涼漸生,也不願輕易放手。
陳凝兮生出雙手,輕輕擁住了陳白芷,一只手撫着他的後背,柔柔道:“勿怕,阿姐永遠是你的阿姐。”
“然阿姐只是個平凡人,只有這一間小小的醫館,于你前程無益。玉面将軍并非壞人,有這樣的兄長,你便多一分保障,阿姐也就更放心些。至于回不回西蜀,做不做那西蜀國尊貴的皇子,那是你自己的決定,阿姐不會幹預。”
“阿姐只是想告訴你,不論将來如何,這平安醫館,你永遠可進得!”
手下稍顯瘦弱的身子微微抖了抖,接着,一雙手緊緊反擁住了陳凝兮,耳邊傳來陳白芷青澀卻堅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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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也一樣,不論将來如何,永遠都是你的阿弟,護你敬你!”
陳白芷本是怕蜀流風的出現,身份的轉變,會影響他與陳凝兮之間的關系,如今心結已解,心中郁氣頓消,轉眼,又是眉開眼笑的少年模樣。
只是對于突然冒出來的親人仍是有所芥蒂,話語中的疏離也不是一時半刻能消解的。
“阿姐,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蜀流風确實比睿王好上許多,你确定不考慮考慮他嗎?”
聞言,陳凝兮不由氣結,拍了下陳白芷的腦瓜,沒好氣道:“是誰方才還口口聲聲說他不是自己的親人,轉眼就開始為蜀流風說起好話來?”
陳白芷撓了撓後腦勺,讪讪道:“我這不是為阿姐着想嗎?如今謠言四起,睿王卻整天流連花坊酒肆,樂不思蜀,全不為阿姐你考慮。”
想來也是真夠糟糕的,睿王爺與王妃之間的不睦,竟連白芷也知道得這般清楚。蜀流風說的沒錯,無風不起浪,謠言四起,根源仍在睿王府。
是時候解決她與李晏之間的問題了。
“關于玉面将軍,還有你身世的事,你自己想清楚。阿姐出來得過久了,該回府了。有什麽事,不要一個人悶着,去王府找我便是。”陳凝兮又叮囑了陳白芷幾句,才理了理衣裳,乘馬車回睿王府。
馬車剛進睿王府,李默就迎了上來,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生生地把一個俊俏的青年整成了小老頭。
陳凝兮下了馬車,疑惑地看向李默。
李默匆匆行了禮,頗為為難道:“王妃,王爺回府了。見您出府去了,發了好大一通火,說是讓您回府馬上去涼亭見他。”
總算想要見面了,那就去見吧!
陳凝兮方要擡步,見李默仍站在那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笑了笑,道:“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李默叉着手,眼神閃了閃,最終還是走近了些,低聲說道:“王爺帶了花坊的姑娘回府,這會兒正在涼亭裏聽曲飲酒……”
李默觑了觑陳凝兮的面色,見她只是挑了挑眉,還算冷靜,才繼續道:“王妃,這事兒,确實是……”
本想勸慰幾句,還未說完,便被陳凝兮打斷了:“多謝總管提醒!”
陳凝兮側過身,擡步往涼亭走去,雙眼直視着前方,面不改色,只留李默呆站在後頭。
半晌,李默才一跺腳,氣急敗壞地叨叨:“這可怎生是好?這下真是要完了?”
陳凝兮一步一步走着,一路上穿過小院,繞過假山,途徑荷花池。
這睿王府的景色确實是好。想來入住王府時日雖不算長,但也有半年之久,竟未曾好好看看這王府主院的風景。如今再看,沒了那份心境,再好的景致,也都失了趣味。
世間事,大概便是如此。有些風景,有些人,總是會變的。不是他人變了,就是自己變了,總歸都一樣。
走過荷花池,小徑的那頭掩在花草中的便是涼亭,遠遠就能聽見亭中傳來的琵琶曲。琵琶本為哀樂之器,動人之處可令聽者斷腸,現下傳來的卻是首不知名的豔曲。
陳凝兮站在小徑這頭,仔細聽着這首由琵琶彈奏的豔曲,委實違和了些,然也并不難聽,想必這彈奏的人也是個心思玲珑的人。
待一曲奏罷,陳凝兮方繼續前行,不過片刻,亭中景象俱都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