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問路
沒過幾分鐘, 向芷便恢複了正常,席琳也很快把她的異常抛在腦後。
講真,翻譯原來能玩這麽嗨, 她今天可是開了眼界了。向芷在試妝的地方徹徹底底改頭換面, 從一個古東方畫冊裏走出的少女轉變為一個派對女孩,嘴裏說着某個國家某個地區地道的方言, 進了店鋪,沒一會兒就跟老板聊得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老板痛快地打折還送禮品, 揮手讓她聯賽期間有空就過來玩。
然後到另一家店之前, 用終端上的小鏡子功能調整一下眼妝、唇膏和腮紅,瞬間又變成拘謹的W國年輕女性,舉手投足都帶着羞澀和稚嫩, 然後跟服務生輕笑着幾句,談了談天氣,打包了幾塊巧克力人家還偷偷送了一杯果汁。
接下來還有服裝店老板娘送的圍巾、工藝店小哥送的盆栽和擺件、小吃店小妹送的限量挂件等等等等,席琳從來沒像今天一樣, 跟着向芷每出一家店,都要去角落裏像是瘋了一樣笑上半天,實在是太開心了。
做一名翻譯, 再加上她的異能,都能去做特工了!厲害了我的哥!
兩人笑鬧着逛了十多家店才趕到迷你7號,包廂裏除了夏拉曼都到齊了。
“做什麽了這麽開心?你們吃那家杜麗杜麗山藥了麽?來嘗嘗,我這可能還有剩……”見兩人笑得滿臉通紅, 夏拉曼嘴裏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走進來說道。
“要吃飯了,下次吧。”席琳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水,“你應該跟大哥一起玩的,絕對比你自己胡吃海塞有意思,吃這麽多,你還吃得下飯?”
“誰胡吃海塞了,我的夢想是吃掉一個星際,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夏拉曼把嘴裏的烤肉咽下去,“而且我還沒開吃呢,這會兒快餓死了。”
“行行行,你厲害你厲害。”席琳随便敷衍了下。
“那你倒是說說,跟着大哥怎麽好玩了?”夏拉曼擠到席琳身邊坐下,周圍的莉娜和艾瑞斯也好奇地聽着。
“哈哈,給你講哦,大哥太厲害了,假裝成K國來的女爵士,把老板吓得。聽隔壁店家說,那個老板坑游客是出了名的,大哥三言兩語,老板臉都白了,又是認錯又是鞠躬,還送了一大堆東西當封口費,不過大哥一樣都沒拿,老板還一路送出店門口,滿臉橫肉都在抖,我忍笑有多辛苦你們造麽……”席琳繪聲繪色地給大家表演,大家邊吃邊聊,笑成一片。
“大哥下次組隊帶我啊~”莉娜抱着向芷的胳膊晃來晃去地撒嬌。
“好呀~”向芷得意地沖艾瑞斯抛了個媚眼。
“我也去。”艾瑞斯推了推眼鏡。
“你當然得去,畢竟大哥的魅力男女老幼和小動物通殺,不看好媳婦可就被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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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拐她媳婦了!”向芷沖伊凡扔了個花生米,被麥肯接住扒開喂到伊凡嘴裏。
“銀家本就是大哥的人,不是被拐的呀。”莉娜摟住向芷蹭了蹭。
“哼,不瞞各位,在場都是勞資的小弟。”
“大哥嚯皮久!”
“大哥嚯酸lai!”
“大哥抽中華!”
向芷一副大佬的坐姿,雙臂分別搭在旁邊的座位,莉娜配合地趴在她腿上,席琳猶豫了下,笑着靠在她肩膀,标準的“左擁右抱”。
一頓飯笑鬧了兩個小時,麥肯和莉娜直接回旅店,選手們回到飛船的臨時宿舍休息。
上午淘汰賽結束後,又是逛街又是鬧騰,向芷回到房間,一覺睡到晚飯時間才醒。
這一覺,睡得第一天的淘汰賽都結束了。
以利刃的成績,進入循環賽是板上釘釘的,所以接下來的幾天,向芷準備在訓練室做一些基礎訓練,保持體能和異能,然後以最佳的狀态參加循壞對抗。
有人歡喜有人憂。幾百所高校的代表隊,淘汰賽期間能夠取得任務品的最多只有兩百個,因為任務品每個組別都只投放20個,而取得任務品的小隊,最終還要根據時間排序,最短的前一百個隊伍才能進入循環賽,而其中很多,由于淘汰賽中,隊員受到重傷等原因,直接失去了參加循壞賽的資格。
淘汰賽持續十天,每天都有确定失去資格的小隊,在當天晚上離開飛船,因為失去資格就不再是參賽選手,臨時宿舍只對選手開放。為了表示安慰,下飛船之前,他們還可以在專門劃分出來的餐廳吃完晚飯,俗稱“最後的晚餐”。
向芷終于醒來時,看到終端的留言,夏拉曼太餓,拉着席琳已經去了餐廳,艾瑞斯和伊凡去占位點餐,克勞德有事出去了。
慢悠悠地洗臉換衣服化妝之後,半小時,向芷終于迷迷糊糊地往餐廳走。
走道上挺安靜的,已經有一大批隊伍不願意在這繼續感受挫敗和絕望,晚餐都沒吃就收拾行李離開了。所以向芷再次聽到的嘶嘶聲,刺耳而突兀——
“嘶,不就是那個女表子養的賤人……”
“嘶,呵,長得也不怎麽樣嘛……”
“嘶,你不懂,女表子養的賤人,外表不重要,那個本事才是……”
“嘶,什麽本事?”
“嘶,還能是什麽本事?不就是讓人操的舒服的本事?”
“嘶,也對,賤人跟那做女表子的媽一樣,甚至還高出一籌,男扮女裝,想被`操想瘋了……”
污言穢語不堪入耳,向芷路過一個昏暗的大廳時,裏面傳來的議論讓她皺起眉頭加快步伐,想趕緊離開是非之地。
“嘶,小隊一個個都是同樣的貨色,以色侍人,靠床上功夫……”
“嘶,說不定都是女表子養的賤人哦,一個連姓氏都沒有的人,伊凡,是哪個爹給取的?成百上千的男人,她都記不住了吧哈哈……”
向芷猛地停下步伐。
她自從踏入克萊門薩,由克勞德親自帶着辦理入學手續,閑言碎語沒少聽,但無關痛癢,她無所謂。
別人說她什麽,她從來都不予理會。
只是有一點,她絕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诋毀她的家人和朋友。這個世界不乏以惡毒的語言和惡意的揣測,對別人的事情妄加指責。說一次可以當作耳旁風,但不斷诽謗,還置之不理的話,人言可畏,不能輕饒。
她不知道伊凡的過去,但她知道伊凡現在是她的夥伴,她認識的伊凡,不該受到如此惡心的诋毀。甚至還連帶上他的母親,也被如此污言穢語诋毀,不堪的語言簡直令人作嘔,他們連他們自己的語言都一并侮辱了個徹底。
向芷深呼吸了兩下,看了眼大廳上的門牌,然後往裏邁了一步。
果然是那幾個斯內堡的人。大廳裏零零散散坐着幾桌,那幾個吐着分岔的舌頭,口中不停噴糞的斯內堡人顯然已經喝多了,越說越大聲,手舞足蹈,衣衫不整。
他們越說越興奮,臉紅脖子粗,有一個還義憤填膺地站在椅子上,一副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樣子高談闊論。
“嘶……這個世界就是踏馬不公平,想要堂堂正正決勝負,但比不過那些背地裏耍手段的人!”
“嘶,呵,自甘堕落的人啊,哪裏都有……”
“嘶,你們知道麽?呵,伊凡的女表子媽,恐怕就是被`□□的,哈哈哈!”
砰——!!!
一聲巨響從頭頂正上方傳來,餐廳上方的吊燈突然炸裂,玻璃碎片噼裏啪啦地飛濺得四處都是,正下方的幾個斯內堡人身上都劃了好幾道小口子。在他們口不擇言的時候,其他在場就餐的人們就已經換了桌子,距離他們遠遠的,所以沒有誤傷。
原本就昏暗的餐廳變得更加陰森森,斯內堡的幾個喝得太醉,沒注意到身上的傷口,但卻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一陣深入骨髓的寒意。
哐——!!!
一個椅子形狀的東西飛速朝他們的餐桌飛過來,砸到餐桌上,然後和餐盤、玻璃杯、酒瓶一起嘩啦啦地掉在地上,摔成一片狼藉。
“嘶……是誰!誰……誰在那裏!”其中一個搖搖晃晃地,呆滞的雙眼看到大廳門口有個模糊的身影,正緩緩朝他們靠近。
一抹光線照射到向芷冷漠的臉上,平日的溫情通通消退,此時的她,只剩下冰冷的憤怒。她腦中一片空白,雙眼死死地盯着那幾個醉醺醺的斯內堡人,一步,一步,朝着他們緩緩走了過去。
“嘶,啊!是伊凡身邊的那個,對,叫向芷的!”
“嘶,你、你想要做什麽!”其中一個在桌子上胡亂地摸來摸去,終于摸到一把餐刀,慌忙舉在身前,“你只有一個人,告訴你,我們可不怕你!”
向芷周身的氣勢和眼中的殺意太過驚人,連帶桌上和地上的各種碎片都随着她的步伐一陣陣的抖動、震顫。
“我聽到你們在讨論我的朋友,你們說的事情我都沒聽過。剛才距離有點遠,再清楚地說給我聽聽好麽?”向芷的聲音不似平時如清泉奏響,而是一種隐忍的,壓抑的嗓音,明明語氣很輕柔,語速很緩和,卻仿佛是冰冷的刀片劃過皮膚,劃過頸動脈,帶起周身不自覺的顫栗,好像下一秒就會被割破動脈,失血而亡。
“嘶……你、你朋友……”舉着餐刀的斯內堡人随着向芷的靠近,退後了兩步,撞到桌子上,一個酒瓶滾落到地上,砰地碎裂,吓得她跳了起來。
“我的朋友,伊凡。”向芷停住步伐,歪了下頭,兩只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中顯得冰冷而幽深,“你說他……怎麽了?”
“嘶……伊凡……”斯內堡的人都天生擅長感知,雖然向芷看起來只是一個無害的瘦小女孩子,可不知為什麽,卻能從她身上感到讓人脊背發涼的寒意。
不妙,很不妙。
恐懼在昏暗的大廳中蔓延。
有多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就好像被某種野獸盯上,那種讓人毛發根根倒豎的緊迫感,讓人雙腿發抖,忍不住想要轉身飛快地逃跑,卻又怕轉身的一瞬間被奪去性命。
為什麽?她身上連異能波動都沒有,怎麽會發出如此強烈的氣勢,和……殺意?
不,不是殺意。只是一種單純的力量,讓人心生畏懼,想要臣服。
這是一種很古老的力量,久遠到人類誕生之前,開天辟地,草木萌發,久遠到,世界上還沒有第一縷陽光和第一絲氣息。
“嘶……上古之魂……”剛才還嚣張地站在椅子上,憤世嫉俗高談闊論的一個斯內堡人,此刻卻失了禁,在沉重到讓人喘不過氣的空氣中,傳來他身上的尿臊味。
“發生了什麽事?”門口傳來一個健朗的聲音,是一位男性指導老師,“新星聯賽期間禁止私鬥,違者一律取消參賽資格!”
“嘶……老師!”舉着餐刀的斯內堡女生尖聲呼喊,意識到自己說的還是他們的語言,換成半生不熟的E語再次尖叫道,“老師!這裏!”
向芷回過頭,一位沒見過的老師快步走了過來,但可以從他的教員制服判斷是克萊門薩的老師。她悄悄呼出一口氣。雖然不知道吊燈是怎麽回事,但她記得,自己确實氣不過,把一把椅子踢到人家桌子上了。要是別的學校的老師揪住這一點不放,由于她一時沖動而導致整個利刃退賽可就麻煩了。
“老師……”向芷臉上的冰雪消融,眼淚汪汪地小聲喚道。
“嗯?是利刃小隊的向芷?發生了什麽事?”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男老師,态度頓時軟了下來。
“老師……我找不到餐廳了,走到這裏想問路……”向芷弱聲弱氣地說道。
“哦,問路的啊,這裏是‘送客廳’,專為已經淘汰的人們準備的,你們的餐廳要再往前走,路過盥洗室後左轉就到了。”男老師耐心地說道。
“好的,謝謝老師QAQ。”向芷淚眼汪汪,然後轉身想走。
“老師!她過來威脅我們!”剛才先開口的斯內堡女生一看情勢不對,想也不想地開口。
男老師目光似乎帶着千鈞的重量,盯着那女生手上的刀看了三秒。
“不是的!我這是正當防衛!她用吊燈炸我們!還用椅子砸我們!”那女生好像燙了手一般,把餐刀扔到一邊,發出一陣響聲,同時急切地辯解道。
“我剛進門,就想問個路,突然吊燈就炸了,那麽遠,我就算是走到這裏,蹦起來也夠不着啊。”向芷可憐巴巴地說,“燈滅了之後,我什麽都看不到,眼神兒不太好,把個板凳踢飛了……”向芷對着手指,擡頭看着老師,“對不起老師,把板凳踢壞了,我、我會賠償的……”
“向同學不要太過自責,要保持情緒的穩定,不要影響接下來的比賽。光線不好,看不清楚,踢飛個板凳很正常,不是你的錯。”
“老師!你不能因為你們同是克萊門薩的師生就這麽偏心!”那女生氣急敗壞。
“這位同學,說話之前請先考慮清楚,沒有切實的證據就妄加揣測,你這是诽謗。”向芷強壓下去的怒意又開始翻湧,但現在有克萊門薩的老師在場,不好再發作,讓老師也跟着為難,“飛船上有監控,不如我們調出來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女生果然住了嘴。向芷自然也不願意讓更多的人聽到他們說伊凡的那些話,如此,最好。
“既然這裏是‘送客廳’,那我就不再打擾了,謝謝老師為我指路,”向芷對老師微微鞠躬,老師對她微笑着點了點頭,又跟向芷一起,扭頭瞪着那幾個斯內堡的人,向芷的聲音冷得像是結着冰碴,“那麽,祝你們幾位,‘最後的晚餐’用餐愉快。我們來日方長。”
說完,向芷扭頭出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