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要忘了留評喔~前5章發紅包,共100個,先到先得
☆、2|第 2 章
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莫晗有一種不知何去何從的迷茫感。
除去打車的費用,她口袋裏只剩下五十幾塊,周遠安身上更是一分錢沒帶,這也意味着他們今晚只能住環境惡劣的廉價房。
怎麽辦?将就一下吧。
雨後天氣很差,路上一灘灘積水,空氣裏潮濕又悶熱。兩人沒走多遠,頭頂就聚了一群蚊子追着,莫晗不耐煩地揮臂驅趕。
這一切都使得她沒有精挑細選的心情,只想盡快找個落腳的地。
最後他們在醫院附近的青旅定奪了一間五十塊的雙人房。登記入住時,莫晗似笑非笑地看着周遠安,問:“介意跟我住同一間房嗎?”
周遠安看着她,一雙漆黑的雙眼不知在表達着什麽。
莫晗等了一會兒沒得到回答,便獨斷專行道:“不說話就當你同意了,不同意就睡大街去。”
她拿出幾張皺巴巴的零錢,遞給老板娘,微笑着說:“麻煩領我們看下房吧。”
最後周遠安還是默許了莫晗的決定,與她一起上樓。
莫晗當然也不會有異議,她今天下午才鑽了人家被窩呢,這個時候還矯情什麽。
五十塊錢一晚的房間,環境有多糟糕可想而知。
推開房門,狹小的屋子裏充斥着一股說不出的腐舊味道,家具簡陋,床單和被套都微微泛黃,角落裏堆積着肮髒的灰塵,令人懷疑究竟有沒有做過清潔。
莫晗不是沒見過比這更差的,看到這幅景象也沒有任何抱怨,推着周遠安就往裏走了。畢竟一分錢一分貨,住一晚還是沒問題的。
時間不早,莫晗又累又困,擔心這裏的毛巾不幹淨,她略過洗澡就直接上床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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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遠安帶病在身,更不适宜洗澡。他猶豫了一陣子,才慢慢走到莫晗旁邊的那張床,坐下脫鞋。
莫晗盯着他那黑壓壓的後腦勺,猶豫該不該形式化地跟他聊兩句,不過還是作罷了,她本就不愛套近乎,況且周遠安現在是病患,比她更需要休息。
莫晗這個人平時大大咧咧,與男生玩得很開,倒完全不擔心周遠安會把自己怎麽了,她身子往被子裏一鑽,關了燈後倒頭就睡。
夜漸深,時鐘不知轉了幾個輪回,莫晗卻始終睡得不熟。
走廊外偶爾有人經過,絲毫不顧及他人感受的大聲喧嘩。另一張床上的人更是斷斷續續地按着手機,不知跟誰發着短信。
莫晗有些惱火,剛剛不是還說沒朋友麽?這會兒跟誰聊得這麽歡呢?!
她忍不住坐起身子,皺起眉頭準備罵人了。
話剛到嘴邊,卻又停住了。
黑暗中,少年白皙的臉龐被屏幕的藍光照亮,他嘴角帶着很淺的笑意,與朦胧的夜揉在一起,如幻如真。
莫晗忍了又忍,最後莫名其妙地沒脾氣了。她抓起枕頭往臉上一蓋,用力夾住兩只耳朵,翻個身繼續睡。
行吧,長得好看算你贏了。
第二天,莫晗頂着一雙熊貓眼起床。
她盯着玻璃窗裏映出來的自己憔悴的面容,再看看周遠安那張幹淨的小白臉,頓時覺得手癢癢想揍人。
“喂!”莫晗沒好氣地沖着走在前方的那顆後腦勺喊道。
周遠安大概沒意識到莫晗在叫他,幾秒鐘後才慢吞吞地轉過頭來。
這小子昨晚把旅館兩床被子都汗濕了,現在已經退燒,一雙眼仁兒顯得分外黑,更加明亮懾人。
莫晗瞪着他,大聲抱怨:“你昨晚大半夜不睡覺跟誰發短信呢?”
周遠安閉着嘴,不說話。
莫晗猜測:“女朋友?”
周遠安還是不吭聲,過了了一會兒才否認:“同學。”
莫晗啧啧道:“發燒了還要跟人聊天,看着不像普通同學。”
對于她的妄加猜測,周遠安也沒有多做解釋。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下樓把房退了,從旅館裏走出來,旁邊正好是一家山西面館。
莫晗昨晚沒吃上飯,這會兒餓得胃難受。她站在店門口看了一陣子,最後還是決定先進去吃點東西。
小館子生意很好,坐滿了人,莫晗剛走進去就感覺到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她趕緊拉着周遠安占據一個離風扇近的位置坐下來。
莫晗一邊看菜牌一邊掏口袋,整理出僅剩的八塊零錢,扣掉兩塊錢公交費的話,正好夠點一碗小份的牛肉面。
但問題是,他們這裏有兩個大活人。
莫晗看向周遠安,問:“你要吃點什麽嗎?”
周遠安知道錢不夠,很識時務地搖搖頭說:“你吃吧。”
正中莫晗的下懷,她便沒再搭理他,招手叫來老板點面。
等了大概五分鐘後,熱騰騰的牛肉面端上來了,香味飄得遠,坐在旁邊那一桌的人紛紛投過視線,看得直流口水。
更何況是走在近處的周遠安。
周遠安很餓,他原本沒抱什麽希望,卻見莫晗找老板要了一個小碗,然後分了幾口面和湯汁出來。
那幾口面對于一個正在長身體的大男孩來說還不夠塞牙縫的,但周遠安已經很滿足了,也沒多提要求。
沒想到莫晗搗鼓完之後,居然把大的那一碗推到他面前來,說:“吃吧。”
周遠安愣了一秒,莫晗沖他挑眉解釋道:“放心吧,我不會吃獨食的。”
沒等周遠安說完謝謝,莫晗先管自己了。
她口味偏酸,拎起醋瓶子就猛往碗裏灌,再用筷子攪和兩下,白花花的面條頓時變了色兒。
那股子酸味太沖鼻,周遠安不可見地皺了兩下眉。
莫晗吃東西大刀闊斧,很快就把碗裏的面條吸溜完了,再擡頭去看周遠安時,他才剛拿起筷子開始吃。
周遠安進食時也很安靜,抿着嘴唇,不發出一絲聲響。
莫晗坐那幹等,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遠安看,他居然也招架得住,眼皮都不眨一下,照舊吃得慢。
莫晗兩只手肘撐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狀似無意地打聽:“你速寫作業畫完了嗎?”
周遠安不動聲色地點了下頭。
“哇,這麽快。”莫晗驚嘆完,又想起自己離二十張還差得遠,頓時憂心起來,“聽說你平常會幫別人畫速寫賺錢,能不能幫我分擔幾張呀?”
周遠安放下筷子,慢吞吞地比了個數字:“十塊錢一張。”
莫晗一愣,忍不住啐他:“還收錢,你也太黑心了!”
這時桌上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周遠安正要伸手接,莫晗瞥見是李越海打來的,搶先一步拿起來,“喂?”
李越海聽出是她的聲音,問:“你們現在在哪?”
莫晗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漫不經心地看了對面周遠安一眼,說:“在喂我男朋友吃面條啊。”
李越海不屑,“得了你,別嘴貧。”
莫晗笑笑不說話。
李越海又問:“小安燒退了沒?我爸走了,你們可以回來了。”
“嗯,知道了,吃完面就回去了。”莫晗說完就挂了電話。
周遠安雖然吃得慢,但是沒有浪費糧食,那一大碗面條連湯渣都沒剩下,碗底比洗過的還幹淨。
莫晗檢查一遍,滿意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他們從面館出來,走了十幾分鐘的路程才找到附近的車站,上了一輛公交車。
這時候正是高峰期,公交車裏人擠人,不通風,悶得跟蒸桑拿似的。
莫晗仗着個高,一手拉一個吊環,站得很穩。可後來不知怎麽被人流越擠越往裏去,雙手就漸漸夠不着吊環了。
她平衡感不好,只好半靠在周遠安身上。
按理來說,他們昨晚沒洗澡,還流了很多汗,味道應該很不好聞。可周遠安身上一點異味都沒有,令人想起海邊的風,輕輕柔柔,幹淨清爽。
莫晗很小的時候被父母帶到海邊去玩過一陣子,在那之後就再也沒見過海,很是懷念。她忍不住閉上眼睛多嗅了幾口,怕被周遠安發現了誤會她的企圖,又不敢太過分。
塞了大半個小時的車,兩個人終于到達畫室。莫晗先跟周遠安去一趟男生宿舍,把自己的手機拿回來。
他們兩個風塵仆仆,李越海倒是悠閑自在,正躺在床上翹着二郎腿,戴着一副耳機邊哼邊唱。
看見莫晗走進門,李越海從床上跳下來,沖她招手:“唉你來得正好!快來幫我聽聽新歌。”
“什麽新歌啊?”莫晗一路站得腿酸,随便找張凳子坐下來,不怎麽感興趣地搭腔。
李越海手裏拽着一張紙,上面用鉛筆寫着亂七八糟的音符和歌詞,是他反複創作和修改的成果。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唱起來:
“哦哦哦 那個女孩
穿過馬路 朝我跑過來
哦哦哦 漫天風沙
她的裙擺就要飛起來
哦哦哦 我的女孩
你為什麽不敢擡頭看我
……”
莫晗聽到一半就聽不下去了,她很清楚這首歌是寫給誰的。
即使不願意承認,心裏的酸味還是抑制不住。
一曲唱完,李越海滿懷期待地問她:“感覺怎麽樣?”
莫晗興致索然地說:“還不錯。”
李越海沒看到她的表情,他拍拍手熱血沸騰地下了決定:“好,那今晚就唱這首歌了!”
莫晗沒再接話,她拿回自己的手機就打着哈欠離開了。
女生宿舍就在男生宿舍旁邊那一棟,五分之後莫晗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風扇一開,被子一蓋,不省人事過去。
她原本打算補個覺就起來趕作業,沒想到這一覺居然睡到了下午五六點。期間有幾個室友回來過,但見她在睡覺便沒出聲打擾她。
莫晗醒來後看了眼時間,受到不小的驚吓。
她晚上在酒吧有演出,一場兩百塊錢,已經成為她最重要的生活費來源之一,絕對不能遲到。想到這裏,她不敢再怠慢,連忙跳下床做準備。
宿舍裏空落落的,其他人都去畫室趕作業了,只有小月趴在床上看韓劇,一邊看還一邊不停傻笑。
莫晗沖着她的背影喊:“你速寫畫完了?”
小月轉過頭來,笑得頗得意,“我早畫完啦,昨晚通宵畫的!”
莫晗心裏升起一股孤軍奮戰的悲傷,拿上毛巾和換洗的衣服轉身走進浴室裏,心想自己今晚恐怕又得熬夜了。
集體宿舍環境欠佳,浴室跟廁所是連在一起的,地方小,排氣不好。每次有人在裏面拉大號,一群人就跟逃難似的躲到隔壁宿舍去。
夏天洗澡時更受罪,通常衣服還沒穿完,身上就又開始冒汗了。
後來女生們就形成了一個習慣,洗完澡後總是穿着內衣內褲就出來了,這樣涼快不少。
莫晗關了水後才發現自己忘記拿內褲,她扒在門邊往叫喚了好幾聲,外頭始終沒人回應。
小月不知道跑哪去了,莫晗只好自力更生,穿上內衣,再将毛巾在屁股上圍了一圈,就這麽大喇喇地走出去。
剛推開門,就發現一個人影站在自己床邊,她眯了眯眼,試探道:“周遠安?”
那人聞聲回過頭來,眼球似乎一時不能接受所看到的場景,又立即轉過身去。
莫晗覺得有點好笑,她低頭看看自己,若無其事地走到床邊,從亂糟糟的衣服堆裏翻出一條長至大腿的寬松T恤,迅速套在身上,又找出內褲穿好。
确定自己儀表還算正常,莫晗再次擡頭叫他:“你怎麽來了?”
周遠安仍舊背對着她,說:“還你錢。”
莫晗疑惑:“你怎麽進來的?”
“小月開的門。”周遠安說,“她說出去買點東西。”
“喔。”莫晗點了點頭,随即問:“你剛剛說要還我什麽錢?”
“昨天打車和住宿的錢。”
“嗯,那給我吧。”
周遠安似乎想轉身,但又猶豫了一下,又謹慎地問:“你穿好衣服了嗎?”
莫晗不作答,她突然又想逗逗他,“你猜啊。”
周遠安抿着唇,半晌沒說話。
莫晗盯着他筆直的背脊看了一陣子,雖然跟他認識不久、了解也不深,但他給莫晗留下的印象跟腦海裏某種具象的物體很相似。
那是一種平常不會注意到、但一直都默默地存在于角落裏的東西。
秀麗的青竹,挺拔的白楊,好像都不盡然。
莫晗悄然走到周遠安身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過了一會兒,周遠安慢慢地轉過身子,面對着她。
莫晗愣了一下,驚訝地張大嘴巴:“好你個周遠安,不确定我有沒有穿衣服就回頭,你居心叵測啊。”
周遠安眼睛不眨一下,澄清道:“我看到你影子了。”
莫晗低下頭看。
地上一個龐大的黑影,穿着T恤分不清是胖是瘦,只有兩條筆直的長腿可以看出主人的身材很纖細。
她哈哈笑了兩聲,将手從他身上撤回來。好吧,這個周遠安不笨。
“這裏是八十塊,你數數吧。”周遠安說。
一張清俊的手突然進入莫晗的眼簾,骨節分明,筋脈清晰。有人說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男人也不外乎如此。
莫晗接過那八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鈔,也懶得數了,直接揣兜裏。
“昨天麻煩你了。”周遠安客氣道。
莫晗抿唇一笑,說:“沒什麽,你別嫌我多管閑事就很好了。”
周遠安還了錢就沒其他的事了,轉身準備告辭。
看着他的身影快要走出門口,莫晗腦子裏不知哪根筋不對勁,突然叫住他:“等等。”
周遠安回過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她。
“晚上一起出去玩吧?”莫晗勾起嘴角,邀請道:“你不是沒朋友麽?我給你介紹幾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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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莫晗換好裙子,化了妝,站在鏡子面前随手撥弄了幾下頭發。
她繼承了母親的樣貌,五官秀氣,身形高挑,四肢細長。即使是在北方這種個個人高馬大的地方,她也算是鶴立雞群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胸圍,發育得太緩慢,李越海經常就這事嘲笑她,說摸她的還不如摸自己的。
莫晗一想到這件事就忿忿不平,忍不住往胸口多塞了兩個墊子。正好聽見李越海不耐煩的聲音從樓層底下傳過來:“莫晗!你、好、了、沒——!”
莫晗趕緊理理裙子,小跑着從房間裏出來,拍拍周遠安的肩膀,“走吧。”
兩人匆忙下了一樓,跟樂隊幾個成員彙合。
人群中個子最高的那個是李越海,他身後分別是貝斯手王林,鼓手阿峰,鍵盤手大K。阿峰也是畫室的學生,其他幾個成員則都是校外的。
晚上風刮得狂,幾個人頭發都被吹成了雞窩。李越海正微微彎下腰試圖點燃一根煙,火苗數不清第幾次被風撲滅時,終于看見莫晗和周遠安從宿舍樓裏出來了。
“幹嗎呢磨蹭這麽久?”李越海招招手,待兩人走到跟前,他有些詫異地問:“小安怎麽也來了?”
莫晗挑了挑眉,說:“他去聽我唱歌呀。”說完,一只手很熟絡地摟住周遠安的肩膀,轉身給大夥介紹:“這位是我的男朋友,你們還不認識吧,海鳥做的紅娘。”
周遠安忽略她前面的話,不冷不淡地介紹自己:“你們好。”
樂隊一群人都能開得起玩笑,逮着周遠安就開始莫嫂莫嫂地叫起來了,還起哄說李越海偏心不給他們介紹妹子。
李越海白了莫晗一眼,說:“你适可而止吧,別把小安帶壞了。”
莫晗沖他做鬼臉,“就許你追黎可,我們這群孤家寡人只能眼巴巴看着是吧。”
旁邊幾個人頓時義憤填膺地點頭附和,李越海拿她沒轍,只好揮揮手說:“行了行了,快走吧,要遲到了。”
一群人笑着鬧着出發,酒吧就在對面的一條街上,幾分鐘的路程就到了。
這間叫“太輪港”的酒吧外形是一艘海盜船,木制樓梯,欄杆上綁着一排排車胎,看起來頗有幾分複古懷舊的味道。因為是輕酒吧,沒有光怪陸離的燈光,也沒有震耳欲聾的音樂,往來的多是附近高校的大學生和社會白領,坐在一桌喝酒小聚。
酒吧中央搭建了一個簡易的小舞臺,平常會有不同的歌手和樂隊來表演。
今天開場是李越海他們樂隊的秀,莫晗先拉着周遠安走到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坐下來看。
“要喝點什麽嗎?”她湊到他耳邊小聲問。
周遠安全身都與這個魚珠混雜的地方格格不入,連聲音也很小:“水就可以了。”
看他也不像能喝酒的樣子,莫晗找服務員給他倒了一杯溫開水,她自己則要了一杯百利甜酒,加一勺冰淇淋口感更好,這裏的年輕女孩們都愛喝這個。
沒一會熱,舞臺上電吉他的伴奏聲響了起來,李越海唱的果然是白天寫給黎可的那首歌。莫晗看着在舞臺上肆意揮灑的他,心裏沒來由的煩躁,端起酒杯一口一口往嘴裏悶。
周遠安一直安靜地坐在她身旁,桌上水一口沒動,也不主動說話。
莫晗跟他其實沒什麽可聊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把他帶到這裏來,大概是不想一個人聽李越海唱別的女孩的時候太難受吧。
她從包裏摸出一盒煙,才發現沒帶打火機,于是将煙咬在嘴裏,站起身去找隔壁桌的人借個火。
等她走回來在身邊坐下時,周遠安才開口問:“你不是說你唱歌麽?”
莫晗吐了口煙霧,聲音有些沙啞:“半個小時後才到我。”
周遠安“喔”了一聲,正想說些什麽,突然開始咳嗽起來。起初只是低低的兩聲,後來就越演越劇烈了。
莫晗有些無奈地把煙拿遠點,皺眉看他:“你就這麽不能聞煙味呀?”
“我有鼻炎。”周遠安解釋道。
莫晗聳聳肩說:“那你忍一忍,好歹讓我把這根抽完吧。”
“……”周遠安被她堵得無話可說。
最後莫晗還是那根煙按進了煙灰缸裏,她伸手揉揉他的頭發,一副老生常談的口氣,他們這個年紀的人都愛把自己裝得多麽成熟,“抽煙喝酒,這兩樣東西男孩子必須練練,不然以後怎麽闖蕩社會。”
男人的頭不能摸,尤其是被女人。這一點周遠安也不例外,他不露痕跡地皺起眉頭,往旁邊躲了躲。
莫晗看着他,莫名其妙嘆了口氣,幾秒後把手收回來,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李越海說得對,我不能把你帶壞了。”
周遠安因為這句話而多看了她一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半小時後,Unicorn樂隊的表演結束,輪到莫晗接班了。她站起身,把手包丢給周遠安,微笑着說:“幫我保管一下。”
走到舞臺前,莫晗從李越海手裏接過吉他,後者拍拍她的肩膀,挑眉說:“看你的了。”
莫晗很淡地笑了笑,在高腳凳上坐下,一邊調試琴音。
唱歌只是莫晗的業餘愛好,她沒有受過任何專業培訓,連吉他都是李越海教的。幸好她在音樂這方面還算有天賦,李越海一點就通,不至于撐不起臺面。
莫晗一襲黑裙站在舞臺上,酒吧裏游移不定的燈光将她的臉照得忽明忽暗,更顯神秘妩媚。她單手握住麥克風,先是例行的簡單自我介紹一番,接着才開始撥弄琴弦,悠悠唱了起來。
莫晗的嗓音比較輕熟低沉,唱法也很随意自然。如果沒有客人點歌的話,她唱的多是一些慢節奏的抒情歌,娓娓道來,能使人的心平靜下來。
當然也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高音她唱不上去。
一首《電臺情歌》之後,周遠安拿起手機給一直在等他的人回短信。
“我在酒吧,莫晗也在。”
“……真的?”
“嗯。”
“讓我看看照片。”
周遠安猶豫了一會兒,打開手機攝像頭,對準舞臺上的莫晗,按下拍攝鍵。
那一瞬間莫晗似乎有察覺,轉過頭來,朝這邊笑了一下。
只不過一桌桌人群擋住了坐在角落裏的周遠安,莫晗并沒注意到他在做什麽。
照片發出去後,周遠安慢慢垂下眼睛,一言不語地看着手機屏幕裏長發披肩的女人,。
今天莫晗穿了一條剪裁利索的貼身小黑裙,露出引人遐想的鎖骨和肩頭,腳下是一雙鑲着水鑽的高跟鞋,光彩奪目。
那樣精致名貴的高跟鞋會穿在莫晗身上,周遠安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在他初中時代的那段記憶裏,大家都還是只會一味死讀書的年紀,班上的這個女孩就已經開始注重打扮了。
她的嘴唇總是塗抹得跟別人不一樣,泛着水潤的紅光。
那時候學校規定要穿校服,每個人都穿得一模一樣,莫晗為了标新立異,只能在鞋子上秀花樣。她的每一雙鞋子都價格不菲,牌子也換得應接不暇。後來,班裏的女同學也都紛紛開始效仿她的風格,并且還要互相攀比一番。
現在回想起那段年少輕狂的時光,只覺得不可理喻。許多事物無論是俗是美、是善是惡,十幾歲的他們都還不具備足夠的自我判斷能力,更多的是盲目從衆。
而莫晗,無疑就是那個最具影響力的帶頭者。
如今的莫晗十九歲,行事似乎比那個時候更加張揚了。
她的事跡在整個一中可謂耳熟能詳:吸煙喝酒、 打架曠課、考試作弊、紮老師的自行車車胎,樣樣都有她的大名。
她跟李越海并稱一中最讓老師頭疼的兩個問題戶,所以一到高三就被那群老狐貍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學美術了,眼不見心不煩。
雖說莫晗做盡了所有“不良少女”會做的事,但唯有一條惡習她沒有上過榜,早戀。
原因是什麽,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她自以為還藏得很深——
她喜歡李越海,但李越海不喜歡她。
一夥人從酒吧裏出來時已經晚上十點了,阿峰和大K餓得嗷嗷叫,領完工錢就帶頭直奔酒吧對面的大排檔,撸串吃夜宵。
他們這一群人都很能吃辣,唯獨周遠安口味偏淡,每吃一塊烤面筋就要吞好大一口米飯。莫晗看着他那副唇紅齒白、頭頂冒汗的樣子,忍不住在心裏發笑。
酸能解辣,她到前臺幫他要了一瓶烏梅茶。等她走回來時,卻發現有個女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在跟李越海說話。
那女孩穿的是附近一所重點高中的校服,很難得的沒有改窄褲腳,還規規矩矩地背着書包,看起來是個乖乖女。
莫晗回憶了幾秒,确定自己沒見過她,不清楚她跟李越海是什麽關系。
他們這一桌坐的是長板凳,擠一擠還是能坐得下的。莫晗先把烏梅茶放在周遠安面前,然後順勢在李越海左手邊坐下。
整個飯桌的氣氛都因為女孩的到來而沉默不少,莫晗看看坐在對面的幾個人,全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李越海反倒是沒什麽變化,依舊好整以暇地喝着啤酒。
那女孩上齒咬着下唇,臉上顯出幾分惱意,盯着他問:“你最近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了?”
李越海說:“手機沒話費。”
“那我給你打電話你為什麽也不接?”
李越海打了個酒嗝,一副吊兒郎當的态度,“我為什麽要接?”
女孩雙手緊緊地攥着衣擺,憋了半天才問出口:“我不是你女朋友嗎?”
“咳咳。”李越海嗆了好幾聲,差點把嘴裏的啤酒都噴出來,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你什麽時候成我女朋友了?我怎麽不知道?”
大K一下子沒忍住笑出聲來,被阿峰瞪了一眼又急忙收斂,只是肩膀依舊抖個不停。
這一句話讓女孩難堪極了,可她偏偏還不死心,聲音極低地說:“上次你來接我放學的時候不是牽了我的手?你想耍賴?”
“只牽一下手就算交往了?”李越海撇了撇嘴,漫不經心地說:“你是七八十年代的人啊?思想這麽封建。”
他繼續說:“而且那天是因為下雨,傘又太小了,我怕你被淋到才牽着你的,你非要誤解的話我也沒辦法了。”
這回大K實在是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桌人仿佛受到感染,也跟着笑得東倒西歪。
莫晗也笑了。
那個時候她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笑,似乎周圍的人都在笑,唯獨她一人面無表情的話會顯得很奇怪。
臉上雖然在笑,心裏卻只覺得尴尬。
下一秒,李越海突然湊過頭來,嘴唇在她鬓邊碰了碰。
莫晗猝不及防,笑容僵在了臉上。
李越海勾起嘴角,轉頭對那個女生說:“照你的理解,我親了她一下,以後豈不是要娶她?”
一群人笑得更加大聲,肆無忌憚。
女孩終于意識到自己受到屈辱,臉上有了明顯的起伏,她一雙大眼睛固執地瞪着李越海,眼眶裏漸漸泛紅。
李越海假裝沒看見,低頭繼續喝酒。
女孩一動不動地盯着他,最後真的小聲地哭了起來。
沒想到場面會發展成這樣,一桌人頓時停了笑,面面相觑。他們幾個大男人圍着個嘤嘤抽泣的小女生,倒像是欺負了人家似的。
李越海也覺得這樣鬧下去沒什麽意思,許久,他輕叫了一聲女孩的名字:“林朵兒。”
女孩停下哭啼,擡起頭看他,等他下一句話。
李越海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語氣冷漠:“擦一擦,然後回家吧。”
女孩愣住,過了很久才接話:“……就這樣?”
“不然呢?”李越海舉起酒杯,朝她晃了晃,又笑起來:“還是你想喝點東西再走?”
“李越海!”女孩把他的手打開,那一下力氣還不小,差點把李越海的酒杯也打翻了。
她站起身,憤憤丢下一句“我知道了,你是個混蛋!我讨厭你!”,然後就抹着眼淚跑走了。
沒想到一出好戲就這麽落幕,一群人多少有些索然無趣。
王林這個壞胚子,見人走了,還有樣學樣地揮了下粉拳,尖着嗓音說:“李越海我讨厭你啦!”
大K哈哈大笑,又用同道中人的眼神看着李越海,勸誡大家:“以後千萬別找這種大小姐,難伺候,還麻煩得要死。”
李越海沒理他們,反倒是轉過頭看了一眼悶悶不樂的莫晗。
雖說對這種事情已經見慣不怪了,莫晗還是忍不住損了他一句:“這樣玩弄別人感情,不怕以後遭報應?”
李越海滿不在乎地揮揮手,“哪能啊,惹一屁股風流債的人多了去了,輪不到我。”
莫晗冷哼了一聲,又說:“以後別老找我當擋箭牌。”
李越海伸了個懶腰,順勢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說:“這裏就你一個女的啊,不找你找誰啊?”
莫晗左右看看,把長相最清秀的周遠安推了出來,“下回親他去。”
周遠安仍捧着瓶烏梅茶,置身事外,聽到自己的名字才擡起頭來。
衆人看看他那張比女人更秀色可餐的臉,又止不住地哄堂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微博會有跟新坑有關的轉發抽獎活動,大家留意一下。
☆、4|第 4 章
飯吃到一半,莫晗突然把李越海叫到外面來,有話單獨說。
李越海不怎麽情願地跟在她身後,走了一段路就沒耐心了,停下來說:“不是跟你說剛剛就開個玩笑嘛,你還用得着找我興師問罪啊?”
莫晗臉一黑,瞪他:“不是說這個。”
“那是哪個?”李越海反問。
莫晗說:“黎可的事。”
李越海頓了一下,問:“黎可怎麽了?”
莫晗沒吭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是不是在追她?”
“不算追吧。”李越海将腳下一塊小石子踢走,依舊一副慣用的浪子語調:“大家交個朋友,一起玩玩嘛。”
這句話從李越海嘴裏說出不下百次,他太貪玩了,身邊“女性朋友”數都數不清,但從來沒個正經的。
莫晗的态度卻罕見的認真:“你要玩找別人去,別找黎可。”
李越海看了她一會兒,問:“為什麽?”
月亮被雲煙遮掩,莫晗站在樹下的影子裏,一張臉陰晴不定。
好幾秒後,她才重新開口:“黎可人太單純了,她會當真的。而且她家裏經濟也不好,沒工夫陪你玩。”
這句話不知哪兒戳中李越海笑點了,他咧開嘴說:“你還說人家,你家裏經濟也不好呀,不是照樣跟着我玩?”
話不經腦,詞不達意,大概是所有人在少年時期都犯過的錯。
莫晗沉默許久,一雙細眉微微蹙起。
李越海終于意識到一些不對勁,臉上笑容慢慢淡下去。
他上前一步,很淺地嘆了口氣:“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想太多了。”
莫晗目光投向地面,平靜道:“沒事,我知道。”
莫晗這個人其實挺矛盾的。
平日裏她比誰都大膽豪放、不拘小節,然而一涉及家庭隐私就不同了,但凡被外人稍稍提及,她就異常敏感,草木皆兵。
可總有那麽一個人是例外的,她的心裏留有一塊柔軟的地方,願意相信他不會故意傷害自己。
李越海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