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夏至日沒過幾天, 本應冗長酷熱的白晝此刻卻也悄然被黑夜取代。
城市上空沒有萬裏星辰, 只有零碎閃爍的光芒;疾馳在路上的SUV像一只溫柔的巨獸, 流暢平穩地穿越街道,車內沒有電臺或音樂的聲音,只有女人平緩勻速的呼吸。
她抱着臂, 腦袋靠着右邊的車窗, 耳邊翹起的幾縷碎發微弱地晃動。
洛岑趁着紅燈抽空伸手碰了碰她的小臂, 感到一陣冰涼,趕緊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些, 從後排撈起一件長袖襯衫輕輕披在她手臂和小腹上。襯衫穩穩地落在她胸前,手剛縮回來,綠燈就亮起。
若是林嬈醒着, 一定得對洛岑這卡着紅燈時間一連串行雲流水地動作感到震驚——溫和而輕柔, 準确而不拖沓,一看就是慣會照顧人的。
影帝在外确實也有很會照顧後輩的好名聲, 但和那種照顧不同,不是言語上的關切或者生活工作上的一些舉手之勞,而是潤物無聲、心甘情願又無比自然的付出——她知不知道都無所謂, 反正他願意這麽做。
晚上不堵車,到川林閣也比預計的早, 他駛入後院停下來, 林嬈還在沉睡着。
渡邊淳一在他的書裏把睡眠能力也歸入了鈍感力的範圍, 雖然洛岑覺得他那論述牽強附會的地方過多,但林嬈在睡眠方面确實不一般。
一旦早睡早起的習慣被工作和其他事情所耽誤, 她總是有辦法在其他地方将這些睡眠時間補回來——尤其是在車上和飛機上,而且據說如果不是自然醒,醒後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暴躁期。
她看上去是真的很累,還沒卸妝都能看到她緊致的下眼睑上隐約浮現的青黑色,腦袋沉沉地靠在窗上一動不動,不知道多久才能醒來。
他探過身去,小心翼翼地解開安全帶,好讓她能呼吸順暢一些,接着越過她前身,一手虛扶着她的額頭,幫她把座椅靠背稍微往後調了些。
一切妥當,正要撤回來,餘光就看到她盡在咫尺的雙唇,頓時僵在原地。只消得一偏頭,就能完完全全觸及她的柔軟。
“唔……”
她嘴裏不知道在嘟囔着些什麽,突然出聲把洛岑吓了個半死。
他的呼吸有些紊亂,林嬈突然糯軟的輕哼驚得他心跳有些快,迅速撤回身體,靠在駕駛位長松了一口氣。
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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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分散注意力,他拿出手機找到表妹的頭像,點了進去。
鑒于他這位大學畢業就碩博連讀的學霸表妹回國沒幾月就成了他的好朋友——著名歌手程頤舟的女朋友,雖然他有些不爽,但确實有些問題想問問。
洛岑:在嗎?
估計周末沒那麽忙,表妹幾乎秒回——
初初:有事兒說事兒,別老問在不在。
洛岑:……怎麽跟你哥說話呢!問你個事兒呗。
初初:哦好,順便先說一下我不讀心不算命,心理咨詢打錢再問,不然別找我。所以你是什麽事?
洛岑無微不至照顧人的能力都是小時候照顧表妹鍛煉出來的,誰知道小姑娘越大越不粘哥哥,越大越喜歡嗆他,少年時一腔憐愛仿佛都付之東流。
洛岑:你有嫂子了……
初初:終于不瞞我啦?上次見你還嘴硬。
洛岑:上次是真的還沒追到!!!
初初:我姨媽知道她每天催得緊得兒子已經完成她的第一個夢想了嗎?終于可以給她證明我哥是直的了,恭喜!
洛岑:還沒和她說呢,我就是在愁這事,到底什麽時候公開比較好。
公開,給朋友和表妹都無所謂,重要的是家人和粉絲。他們才在一起沒多久,公開真的合适嗎?
可是他真的迫不及待想要在任何一個地方明目張膽地光明正大地擁抱她、親吻她,而不是偷偷躲在角落看劇,連落款都不寫就送花。
初初:啊,你可真慫。
洛岑:我還真比不上你。
和表妹這個在國外呆了快十年的人不一樣,他洛岑雖然看上去放浪,內心其實還是有些謹慎和保守的——之前是怕唐突佳人不敢明目張膽的表露心意,只敢每天跟她聊天逗她開心;甚至在一起後是不敢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悄悄親吻她。
知兄莫若妹,沒等洛岑回複,表妹就發了下一條。
初初:你總是自己考慮太多了,典型的表裏不一,看上去游刃有餘,內裏紳士地不得了,思前想後、三思後行,生怕姑娘不開心就把你踹了,對吧?我猜如果姑娘不喜歡你抽煙,你現在已經戒煙了吧。
洛岑:……很好,繼續。
初初:你總是在心裏把事情搞得這麽複雜!戀愛是兩個人的事,重要的是溝通。你一個人想這麽多有什麽用,為什麽不去問問我小嫂子怎麽想?
表妹自從上了初中就再不叫他哥哥了,叫小嫂子倒是叫的親。
他哼了一聲,冷漠地打字:朕知道了,退下吧。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氤氲缭繞,迷霧尚未散卻,幾束微黃的光在很遠的地方閃爍,想伸手去碰觸那光源,一腳跌進霧中的空虛。
她在迷霧中跌撞前行,在沉沉地墜落中感到一絲涼意,還有一瞬間的無助。
林嬈的腳就這麽無意識中抽動了一下,手向着空氣握拳,像是抓緊了個什麽東西,肩膀也随之抖動,整個人就這麽抽醒了。
眼皮像是用膠水粘在一起似的,使勁眨了兩下才睜開,下意識地四處晃動視線,外面看着隐約像是川林閣後院的停車處,車內橙黃的閱讀燈下,洛岑正百無聊賴地看着手機。
他應該是把駕駛座的靠背往後調了調,角度和寬度剛好夠他向後微躺并伸直自己的大長腿。
她這麽睡了多久?他怎麽也不叫自己?
林嬈頓時從迷糊中清醒,揉了揉眼睛,張口道:“你……”
剛醒來聲音有些沙啞,喉嚨像粘着什麽東西似的,她皺着眉頭清了清嗓子,突然感覺臉頰有什麽異樣,驚恐地摸了摸……摸到了自己嘴角的口水。
天吶……太羞恥了!
雖然說她皮慣了,可到底還是有點……在意形象,于是飛快地擦去嘴角的痕跡。
動靜大了些,洛岑也循聲偏過頭。
“醒了?”
他放下手機把座椅調回原位,随意輕松的樣子讓她突然放下心來。
“嗯……我睡多久了?”
“不久,開到這兒停車也就二十來分鐘吧。”
“幾點了?”
“十一點多。”
“在這兒幹等着多傻,等下再晚點兒打烊了怎麽辦。”她随口抱怨着,“你怎麽也不叫醒我啊!”
若是別的調情高手總不免說些“心疼你太累了,不忍心叫醒你”這樣甜甜的話。
而眼前這個男人幽幽轉過頭,搖了搖手機,一副求生欲巨強的模樣看着她說:“韋婉囑咐我,千萬不要叫醒你,不然會死很慘……我死了你怎麽辦?”
“……”
沒有蜜裏調油的腔調,沒有或土味或精致的情話。
……可偏偏很合她胃口。
她也不清楚別的姑娘初戀都是什麽樣的,可她和洛岑在一起完全沒有初戀的心跳感,就像是認識多年的關系,随性而自在,甚至感覺直接越級到一種迷之“老夫老妻”的模式……或許是見識過的企圖強撩的男人太多,洛岑這種才無比戳她的內心。
洛岑不解地問她:“不過我很好奇你對韋婉做過什麽讓她這麽忌憚叫醒你?”
“真沒什麽,就是我……我有起床氣,一被人叫醒就會對人超兇,而且是完全清醒後就不怎麽記得了那種。你別聽她瞎說,她吓唬你呢。”林嬈絮絮叨叨地說,“但是你說你,好不容易抽了一天時間出來陪我,也不叫醒我,幹坐在車裏等我睡醒,何苦呀,浪費時間多不好。”
在林嬈的印象裏,時間對于勞模影帝來說就是金錢和生命。
洛岑聞言沒有接着說話,看了她一眼,伸手關掉閱讀燈。
車內瞬間陷入漆黑,清朗的月光灑在引擎蓋上,只有川林閣室內的燈光隐隐在遠處照耀。他伸起的手徑直落向林嬈的肩背,長臂輕輕将她一帶,再微微欠身,準确地找到了林嬈嫩軟的嘴唇。
不似上一次淺嘗辄止,也并不激烈瘋狂。
他的唇瓣輕輕挨着她的,很久很久,久到她忘記了呼吸。
沒有厮磨輾轉,就那樣靜靜地停留着,如同一個朝聖的虔誠信徒,親吻着他尊貴的神祇。
林嬈頭抵着靠背,睫毛微動,想悄悄擡眼看一下他。只是眼珠剛轉,就猝不及防跌進了他星辰般的眼眸。
這個人……接吻怎麽不閉眼啊!
沒料到她睜眼偷看的那雙眼眸裏面是一閃而過的詫異,毫無掩飾的情緒就這麽從對視的眼睛中窺探到——他用目光無比專注用心的描繪着她的輪廓、表情,好像在用力把她刻在心裏。
剛才還覺得自己和他相處完全沒有心跳感,這下就被他這番舉動弄得心裏上蹿下跳,血壓好像都止不住地向上攀升。
她大腦一片空白,剛才在聊着什麽都忘記了,滿腦子只有:霧草還好剛才把口水擦掉了……
在這冒着粉色氣泡的氛圍裏,兩只大尾巴狼因為一個猝不及防的對視而雙雙失态。
“是不是……又太急了些?”他想。
“我是不是,太嫩了啊。”她想。
最先緩過來的是洛岑,他捏了捏她的臉蛋:“晚飯都沒怎麽吃還睡了這麽久,不餓嗎?走,跟哥下車吃飯。”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林嬈看着經過反思過後的洛岑,那乖巧禁.欲的模樣讓她怎麽看怎麽覺得不自在。
連牽她的手朝店裏走去的時候都顯得那麽束手束腳……——這人臉變得也太快了吧。
林嬈狐疑地看着他:“洛先生啊……”
“嗯?怎麽了?”
“我雖然吧,沒談過戀愛,但也不是什麽單純無知的小姑娘了……你在這兒害羞什麽勁兒呢?”
口出狂言的時候林嬈絲毫不記得剛才心跳加快的人就是自己。
“長本事了啊你……行吧,我害羞我害羞。”洛岑一手插兜一手揉了揉她的頭頂,懶得跟她計較。
此口舌之快雖然比彼口舌之快好逞,但還是後者讓人意猶未盡。
林嬈沒理他,環顧四周問他:“咦?這路我怎麽沒走過啊……上次進來的時候讓我停前院了。話說你對川林閣怎麽這麽熟啊?”
洛岑牽着她七繞八繞,推門進了一間小包廂,不是他倆相親時的那間,但明顯裝潢更加精致。
“員工專用通道。”他言簡意赅,對身後跟着的服務員說了聲,“兩人份的小龍蝦,炝炒藕片和絲瓜湯。”
服務員眼觀鼻鼻觀心,收起還沒來得及掏出來的菜單,點點頭退了出去,無聲地關上門。
“……哈?”林嬈愣在原地,無數被遺漏的細節接二連三地跳進腦海。
相親那天是他定的川林閣包廂,他好像很熟悉川林閣菜單的更換,連小龍蝦是S市廚師做的都知道,還有輕車熟路的員工通道。
要說他單純只是來這裏的次數多,她是不信的……勞模影帝就算再愛吃也沒理由這麽頻繁地光顧一家随時都有可能被狗仔盯上的高端飯店。
員工專用通道,他連員工專用通道都能走???
一語驚醒夢中人,她“啪”地拍了一下桌子,震驚道:“等下,等下……是我想多了還是事實就是如此,你……你該不會就是川林閣的老板吧?”
“啊?對啊……我以為你早知道呢。”洛岑正用濕巾擦拭手掌,見怪不怪地回答,“不過你這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熱搜只看頭兩條’的女人,我理解我理解。”
這話其實是誇張了,圈內知道他是川林閣老板的人其實并不多,知道一些的也只認為他做了些投資。
“……對不起,是我孤陋寡聞了。”林嬈聽完深深低頭,啊林嬈,你連你男朋友的産業都不知道,你也太不合格了吧!
洛岑看着她一臉窘迫的樣子,笑着解釋道:“逗你呢,其實只有祝衡和溫茹是知道實情的,而且他倆都給我投資了。你看你,不掏錢就知道了這麽大個秘密,可以了,一點都不虧。”
林嬈翻了個大白眼:“我謝謝你啊,讓我白吃白喝你這麽多頓。”
洛岑長腿一伸,吊兒郎當地拍着胸脯:“你可是老板娘,白吃白喝算什麽,應該的,吃窮我都沒事!诶,其實你不應該沒認出來吧,你看這裏面的設計,像不像那家砂鍋粥店?當時設計的時候還找祝衡參考了一下呢。”
林嬈聽後莞爾,做作地給他幹巴巴地鼓了兩下掌:“合着還是您親自設計的呀,佩服佩服,男朋友太厲害,我壓力有點大。”
“你壓力大什麽?”
“怕顧老師他們說我養不起小男友啊!”林嬈又開始調戲他。
洛岑心想,今天是不是跟小男友這個梗過不去了?剛想還嘴,就聽她問:“你跟溫茹都在同公司,關系好我理解……可你和祝衡的關系好像超出了我理解的範圍了,不像是一般老板和簽約藝人的關系啊?”
林嬈語氣中的情緒極其微妙,他怎麽聽怎麽有一種“你倆是不是有什麽不純潔的關系”的感覺……
“一天天腦子裏都是什麽玩意兒……”洛岑白了她一眼,“我直不直需要靠多吻你幾下你才确定嗎?還是說你需要更深入的嘗試才能确定……”
“打住打住打住,你這缺心眼的怎麽還一言不合就飙車呢?通往城市邊緣的路暫時不通,你想得美。”
“唉,就知道我洛某人心急吃不了您這塊豆腐。我跟祝衡……認識得挺早,我還沒考表演系就認識他了,高……高一還是高二的時候吧。”
他從來沒跟別人說過這段過往,一來沒必要解釋,二來說出來會讓人覺得有炒作之嫌,所以他和祝衡心照不宣,在外一向閉口不言。
曾經有個叫老醋的狗仔靠着幾張他和祝衡的照片自以為是的寫了篇稿子,名叫《八一八光影家少東家和洛岑不為人知的關系》,那個時候光影還是祝衡他老爹在管,他也只是個25歲的年輕氣盛的影帝。後來在祝老板的幫助和法律手段的支持下,他成功地讓那個狗仔幾乎丢盡飯碗。
但關于他和祝家的事情對外人來說依舊撲朔迷離。
林嬈似乎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連忙說:“看我這好奇心害死我的洛布偶,誰沒點不想說的事呀,乖啊,不用非要告訴我的,就算情侶也有保有自己隐私的權利的,我又不是無理取鬧的小朋友。”
“我的事沒什麽不能告訴你的。”
林嬈正倒着茶水的手停在半空中,這句話重重砸在心頭。她緩緩擡眼,有些吃驚地望着他。
洛岑看着她,含笑道:“我只能說,姑且算是祝衡他們父子欠過我人情吧。其他的事情得看祝衡願不願意說了。”
林嬈點點頭:“我懂我懂,你……哎,祝家人重情重義還真名不虛傳。”
她話音剛落,服務員就進來上菜,速度飛快,非禮勿視,一陣煙似的就離開了。
“……洛布偶啊,你家服務員,是練了輕功還是怎麽的。”她盯着那悄無聲息合上的門,默默贊嘆道。
“你才是布偶貓。”洛岑傲嬌地想,嘴上不緊不慢地回答着她跳躍而不着調的問話:“輕功倒不至于,不過沒點遇着八卦不心動的超然心态,怕是難在我這裏幹很久的。”
川林閣極佳的私密性和客戶定位,決定了它有很大一部分客流是圈內人士,亦或是某些公衆人物。這種精準的消費者定位必然要有配得上的服務質量,除了沒辦法防着他們悄悄在匿名論壇上爆料,工作職責和監督已經無比到位了。
“你是哪裏來的神仙啊?一邊拍戲還有功夫經營管理……卧槽壓力又大了,我跟我的影帝男朋友之間怕是差了一整個銀河系哦!”
林嬈一邊剝蝦一邊感嘆,剝好第一個蝦伸長胳膊放在洛岑嘴邊,“啊——張嘴。”
“……”
洛岑極不情願地張嘴,咀嚼後咽下去,嘴角抽了抽,無奈地看着她:“你是真把我當小男友了?又是喂蝦又是壓力大的,您這是打算娶我還是怎麽着?”
林嬈吐了吐舌頭:“寵你呗,哎好了好了,再吃一個,來,啊——”
影帝乖乖張嘴。
看出來了,都是他慣的。
川林閣的小龍蝦太可口,和她童年中S市的小龍蝦味道簡直一模一樣,到後來林嬈滿嘴流油地咀嚼着,絲毫不懷疑洛岑是他家老板的真實性了——只有S市土生土長的人才能請到好廚師做出這麽地道的美味吧。
“幾頓飯就把你收買了?你也太沒出息了吧!”
沈越電話打來的時候,林嬈正在收拾行李。今天下午去本地荔枝臺錄《世界深處》的棚錄,錄完和節目組集體乘飛機去第一個目的地。
“你想多了,幾頓飯可還收買不了我。”
“那我可以理解為,你随緣随到了?”
“嗯哼~你找我啥事兒呀?我這兒收拾東西呢。”林嬈偏着頭用耳朵和肩膀夾着耳機,雙手不停地在疊衣服。
沈越聞言尖叫:“卧槽?你倆同居了?”
“沒有啊?怎麽一段時間沒見你腦回路這麽吓人了……在一起第一天就接吻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我又不是你,同居再等等吧。”
“那你不會開個免提?害得我以為你男人在屋裏你不方便呢。傻林子。”
“哦。”林嬈冷漠地打開免提扔在床頭,“我看出來了,你失戀了。”
沈越一失戀就容易無差別人身攻擊的毛病真的是十年難改。
和韋婉那個有穩定家庭又有事業心的女人不一樣,沈越是林嬈身邊最奇葩的女人,她的愛情常常“來得太快”,但去得也快,男朋友換得比衣服都快,上一個男朋友她還沒來得及認識,下一個就分手了。
“……你不噎死人不償命啊?報複我上次節目問你那些問題啦?要不是姐姐的紅線你能和洛岑在一起嗎?”
“你快閉嘴吧,你已經惱羞成怒了。”林嬈拉開抽屜,倒出一堆贊助商送的未開封的護膚産品,“三天帶幾瓶防曬比較好?”
“随便帶點吧,夠用就行。要是換了我臺,為了節目效果不會讓你們帶多少随身用品的。隔壁臺我就不知道了。話說回來,我聽說荔枝臺這次要動真格了。”
沈越常駐的青檸臺和荔枝臺彼此是地方衛視裏最強競争對手,“隔壁臺”可以算是對對手最高的敬意,而且林嬈甚至還她的話裏聽出了豔羨。
“怎麽?你是想跳槽來荔枝了?你對得起青檸臺長哭天抹淚地把臺柱子交在你手上的樣子了嗎?”
林嬈挑了兩瓶防曬效果最好的防曬霜,裝進化妝包,轉身去拿點常用跌打損傷藥。
沈越哭喪着說:“你看哦,你們那節目,又請得起影帝影後,又可以公費出去旅游。我呢?我救場完青檸周末,又讓我去帶着一群明星和孩子去體驗生活……瘋了瘋了。”
“是孩子不可愛還是明星不夠帥啊?”
“都不是,是一群同齡已婚帶娃人士錄制間隙都在問我為啥還在單身……”
“理解。”林嬈感同身受,“可你字典裏怕是沒有結婚這個詞吧。”
“真的是……我跟這群小孩出去了一周,回來滿腦子都是叽叽喳喳的吵鬧和哭聲。”
“想想就可怕。感謝您讓我對婚姻和孩子又恐懼了一步。”
沈越倒吸一口氣,連忙說:“你可別,我怕影帝沖進我家殺人滅口……你別被我影響了,做自己的選擇就好。”
“他?他可忙着沒功夫打聽你家在哪兒。之前他那電影推遲定檔,九月份要上映了,估計又得到處跑着宣傳了。”
林嬈長籲短嘆,和洛岑這位大忙人在一起後時不時就油然生出一種奇特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學生時期差生和好學生談戀愛一樣,一方刻苦用功,另一方懶懶散散。
“這麽忙,還抽空陪你去上真人秀啊,我看咱影帝是這回是真的動了凡心了。”
林嬈本來蹲在地上找适合長途旅行的運動鞋,聽到沈越這話,驀然擡頭,凝視着窗外。
洛岑是真的忙,直到那天吃飯被自己問到,為什麽來參加節目不跟自己說,他才坦白說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空出時間,不敢輕易給她驚喜又讓她失望。
最後協調的結果是,他只是作為特邀嘉賓參加第一個目的地的旅行錄制,之後因為電影宣傳和新劇進組的原因不能繼續。
節目組導演聽後據說可算松了一口氣,要是連請影帝一整季,估計節目組要沒錢吃飯了。
沈越忙着走出失戀的陰影,也沒空跟她說太久,匆匆挂了電話。
林嬈剛把東西都整理好,韋婉就帶着保姆車在外面就位了。荔枝臺周圍常年潛伏着各色追星人士和娛記團隊,林嬈車技再好她都不放心。
果然,還沒駛進他們的停車場,路就已經被人海堵得死死的。
司機擦了擦額頭的汗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
韋婉瞥了一眼林嬈,這丫頭抱着抱枕在後座閉目養神,心也真是大到不行。
“醒醒。”韋婉轉身戳了戳她,确認林嬈沒睡着,嗓子眼裏的心放回了肚子裏。
林嬈饒有興味地看着外面,沖着韋婉吹了聲口哨,收獲了一個大白眼後,興致勃勃地說道:“一看就是咱們洛老師已經到了,我家影迷才沒這個精神頭大熱天的跑來呢。”
七月份,全國都在高溫下煎熬,這個時候出去錄節目,想想都覺得是節目組的陰謀。
韋婉眯着眼睛,看到前面确實是洛岑的車子。在人潮中幾乎是寸步難行,臺裏的保安紛紛出來維持秩序。
在電視臺門前滞留了這麽久,前行無果,只見影帝推門跳下車,索性直接往樓裏走去。
“啊啊啊啊———”
“岑哥!!!!!!”
“岑叔叔!!!!!”
以洛岑為中心方圓五百米瞬間爆發的尖叫和驚呼幾乎可以用平地驚雷來形容,突然出現在視野裏的男人散發着帥氣迷人的氣息将這群人本就在酷暑中昏沉的大腦變得更加神智不清。
“岑哥我愛你!!!”
“岑哥我要給你生猴子!”
七嘴八舌地什麽話都有,大姑娘小姑娘都一臉紅暈,放眼望去每個人都伸着胳膊舉起手機相機瘋狂地按着快門。
“哇哦……”林嬈在車裏感嘆着,“你看他在粉絲面前真的是一本正經的人模人樣诶。”
從她的車裏望去,洛岑在工作人員的幫助和帶領下一步一階地往樓裏移動,時不時用肢體和語言回應着激動的粉絲。
一臉不茍言笑的穩重樣,抿起的嘴唇和側臉的線條相得益彰,寬大的墨鏡遮住了漂亮的眼睛——暫時封印了那能勾人魂魄的必殺武器。
林嬈就這麽托着臉,遠觀而不亵玩的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幽幽對韋婉說:“大婉,我也跳車吧。”
韋婉:“……你确定?我數三聲不跳你就把你的愛車送我。”
林嬈:“……您可真是個狠人!算了算了,我可不想半個小時後就上熱搜了。哎,司機師傅您受累,咱慢慢來不着急哈。”
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什麽,好不容易從人群簇擁中脫身的洛岑正要邁進樓裏,突然偏過頭,墨鏡後的視線似乎若有若無地看向林嬈的方向,又不易察覺地移開了。
“啧,這個人。”林嬈玩味地看着他走進去,湊到韋婉耳邊說,“不覺得原本熟悉的人演形同陌路更考驗演技嗎?”
韋婉太陽穴隐隐地跳了跳:這小姑奶奶別是又要搞事情了……
進了大樓的洛岑如釋重負般松了一口氣,摘下墨鏡換上了一副随意而輕松的表情,風一般往前走去。
趙益小碎步地跟在他大長腿一邁頂自己三步的影帝後面,吐槽着:“看你這兩幅面孔無縫切換地很溜啊,越發爐火純青了。”
“過獎過獎。”
“你還笑得出來。從錄節目開始你可是要林嬈朝夕相處的,我看你到時候還能這麽完美的表情管理?”
趙益嘟嘟囔囔,卻意外地戳中了真相。
洛岑頓時覺得膝蓋一痛,這麽長時間來他哪次失态不是在林嬈面前?自己毫無形象地一面全都暴露給林嬈了,要是讓他改過來、忍住,真的是一件難事。可是就算是按平常和林嬈相處的模式,和間接公開有什麽兩樣啊!
頭一回影帝陷入了對自己演技的深深不信任中。
表妹說的對,還是要問問看林嬈怎麽想的,等下她進來了就問一下她。
“洛前輩——”
他正想着,突然聽到後面有人叫他。那聲音黏膩嬌弱,帶着幾分稚嫩和故作可愛,一聽就不是林嬈。
洛岑又瞬間換上一副正經的神态,好脾氣地轉身,就看見一個穿着水粉色裙子的女孩邁着優雅的小步向他走來。看着有些眼熟,可一時間滿腦子都是等下要怎麽跟林嬈說話,愣是沒想起來這姑娘是誰。
她也沒等他給出什麽反應,笑着自報家門:“洛前輩您好,我是蘇藝,咱們之前見過的,青檸周末上。”
哦想起來了,林嬈她那個劇組的女主角。
“你好。”
他禮貌地點了點頭,随即因為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麽,堪堪頓在原地。
八面玲珑的影帝什麽時候變得客套話都不會說了?恕趙益直言,自從認識林嬈之後,其他女人在洛岑眼裏都變成了一個集合名詞——女人,而已。
以往他還會像模像樣地誇別人衣服好看,現在只會想:“這衣服給林嬈也買一套吧,感覺挺适合她的。”
至于溫茹,在洛岑眼裏已經連女人都算不上了,充其量就是一個大功率照明範圍極廣的電燈泡。
就這麽相對無言,蘇藝有些尴尬,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微笑,對洛岑說:“咱們進去吧。”
趙益往後看了一眼,覺得有些奇怪,蘇藝叫住洛岑的位置真的很微妙,看似已經走進了樓裏,可樓外一些位置的粉絲依舊能看得到裏面的情形。
他皺了皺眉頭,輕輕往後移了半步,盡可能讓自己也暴露在外面人的視線中。
林嬈從地下電梯上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洛岑、趙益和蘇藝三個人尴尬地站在那兒的場景,頗有一番三足鼎立的格局。
蘇藝看到她時眼神有些慌亂,但很快調整了狀态倔強地挺直了脊背。
林嬈卻沒空注意她,踩着前些天新買的小高跟,氣宇軒昂地走了過來,對着洛岑一本正經而略顯疏離地說:
“洛老師好久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