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聽到林嬈的語音裏的嘈雜, 韋婉愣了幾秒, 這才意識到林嬈的飛機已經降落了。聽着像是邊走邊發的語音, 隐約傳來高跟鞋“噠噠”踏地的聲音，配合她的語氣簡直氣勢逼人。
一聽到林嬈想正面怼人，韋婉就有些頭大。
別看林嬈這人平時一團和氣, 不作妖也不博關注, 真要被惹惱了倒也着實是個犀利妞。
不整這麽一出她都快忘了, 林嬈嘴上毫不留情的鋒利是大學期間、入了這行之後強行被她封印的。
她感到一陣頭疼，相安無事這麽多年這些人終于把她這記仇的小姑奶奶給解封了……
韋婉以前聽楊靜岚說過, 林嬈小學二年級的時候，班裏有幾個小男孩欺負她同桌。她同桌是個憨憨的小胖子，認字認得晚, 說話也不是很利索, 那幾個小男孩每天鹦鹉學舌一樣學他說話，小小年紀就知道嘲笑別人“小結巴”, 小胖子被欺負的整日哭天抹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每天號啕大哭吵得這位一臉冷漠的同桌心煩，終于有一天林嬈小朋友面臨着“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的抉擇，毅然決然地選擇了爆發。
你猜怎麽着？
林嬈小朋友以一分鐘120字的可怕語速對那幾個欺負人的小朋友展開了一場以普通二年級詞彙量根本難以理解的人身攻擊, 每人五分鐘不多不少，把幾個欺負人的男孩子噴得狗血淋頭, 字字紮心——雖然他們根本聽不懂是什麽意思, 但不是罵他們又是什麽呢？
據說那些男生發現自己貧瘠而匮乏的嘲笑人的水平在林嬈面前毫無還嘴之力, 預感到自己極有可能從此就活在被林嬈超快語速羞辱的陰影之下，不甘心地使出了最後一招“惡人先告狀”。
幾個小男孩就坐在林嬈面前哇哇大哭, 并讓自己的小夥伴悄悄叫來了班主任。
小林嬈秉持着高風亮節的态度，在班主任來了之後閉上了嘴，一邊自己拒不道歉，一邊堅持認為男生們有錯在先，希望他們給小胖子道歉。
那個時候林嬈和母親還住在S市，林父一人苦兮兮地在首都等着把母女倆接過去。
在S市讀小學的林嬈尚未轉學，楊靜岚還正在她們小學隔壁當着韋婉的初中語文老師。被隔壁其他老師通風報信後楊靜岚擱了他們的語文自習課就跑到小學來認領林嬈。
當着林嬈媽媽的面，班主任态度柔和一點地問：“你媽媽在這兒，不要說謊，你有沒有罵人？”
“沒有，我說的都是客觀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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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瞪大眼睛，心想你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懂什麽叫客觀事實？
楊靜岚太陽穴突突地疼，她瞪了一眼林嬈，問她：“誰教你那麽跟同學說話的？诶對了老師，她怎麽欺負同學的？”
幾個小朋友面面相觑，他們都忘了林嬈嘚啵嘚地長篇大論都是什麽意思了。
只見林嬈默默從抽屜掏出一冊《魯迅全集》，那是林父送她的生日禮物，遞給班主任：“這位先生教我的。”
其實是她發現韋婉上課初中後嘴炮她的能力突然提高了，她照着韋婉的語文課本要求林父給她買了一堆書，咬着牙查着字典看了幾篇，其實完全沒懂，但句子和詞倒是記了不少。
班主任千萬句話卡在喉嚨裏，楊靜岚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們這些教語文的誰沒經歷過這位先生的教誨呢？
算了算了……這大概就是無師自通吧。
惡人先告狀的小朋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被忽悠着安撫了，到最後都沒能從林嬈那裏讨到一句道歉。
這條雄赳赳氣昂昂的語音差點沒讓韋婉捧着手機哭出來，甚至想從接機通道沖進裏面，找個洗手間把林嬈徑直按進去暴打一頓。
轉念一想，既然這次林嬈想親自面對三教九流的粉絲，那就好好安排一下吧。且不說其實林嬈她到底是個有分寸的人，就說那些單純通過控制評論買水軍之類公關手段恐怕也不是林嬈的初衷。
韋婉不确定，但她決定賭一把，讓林嬈以真性情直面回應，或許是一種更好的方式呢。
于是她給林嬈簡單地回：那就明天去工作室開個直播吧，瘦猴說最近挺流行這個的。我在通道口等你。
韋婉家裏有些私事脫不開身，所以這次去Z市巡演是朱可跟着去的。這大半年朱可跟着韋婉，助理工作越來越熟練，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只是最近林嬈也有些熱度，韋婉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商量過之後決定來機場接機。果不其然發現機場有那麽一些蠢蠢欲動的人。
說實話，在某些人眼裏，公衆人物的私人信息并不屬于“隐私”的範圍。即使這次她從未透露過林嬈的行程和航班，總是有人從各種渠道獲得這些信息。
林嬈和朱可剛從通道出來和韋婉彙合，前面就有一群人像潮水一樣湧了上來，身邊的工作人員瞬間進入了工作狀态。
林嬈悄悄吹了聲口哨，俯身對旁邊拎着包的朱可說：“怎麽樣，現在還不算太糊吧。”
越來越有經驗朱可懂事了很多，她心虛地笑了笑，心說老大您可別埋汰我了，我再也不在機場東張西望了，咱快走快走。
砰——
真不巧，這次朱可既沒有東張西望又沒有愣神，可還是不小心又撞在了突然停住的林嬈身上，迷茫地擡起頭，發現林嬈頓住之後，朝人群走近了兩步。
韋婉皺了皺眉頭，似乎猜到林嬈要幹什麽。
她摘下墨鏡放在手裏，對離她最近的一個手機鏡頭笑了笑，她知道機場會有人錄像上傳微博。
所有人被她猝不及防地摘下墨鏡後的素顏驚得倒抽一口氣，這素顏也太能打了吧。
不是那種直男完全看不出來的素顏妝，就是純素顏，眉毛不是很濃，但眉峰微妙的角度讓她這張臉跟“柔弱”完全不想幹，隐隐有睥睨之态，沒戴美瞳的自然瞳色偏褐色，渾然一體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自然。
林嬈沖鏡頭揮了揮手，狡黠地沖前排的人笑了笑，說：“給你們一個小福利，明天晚上我直播，記得來哦。噓。”手指輕輕碰了一下嘴唇，左眼一眨，甚是撩人。
說完這話，她深鞠一躬，起身戴上墨鏡揚長而去。
她的多年影迷裏很少有來接機的，就算有也會被她勸回去好好做自己的事情。
現在能有來給她接機的人裏，新朋友居多，而且勢必有那條微博下面她有點想怼的人。
可是想怼歸想怼，無論他們抱着什麽心态來，只要他們中有一個人是因為她的劇、她演的角色而喜歡她的，她都要用最深的感激對他們。
韋婉看得懂林嬈的深意，心裏為林嬈這種堅守原則帶來的矛盾嘆了一口氣。
這個圈子的路不好走，尤其是林嬈這種不夠“主流”的佛系心态更是讓她選的這條路有着很大艱難。所以無論多艱難，她都得陪着她走下去。
韋婉不知道，不止有她一個人這麽想，甚至有人比她想得更長遠更誇張——
那位出賣色相想約電影的影帝日常在擔心，自己會不會因為太容易上熱搜的體質而被林嬈果斷拒絕。
剛坐上車，林嬈就又收到了洛岑的消息。
業界勞模洛老師：林老師，請問您是轉性了還是被人附身了？您這機場的高調快接近我了，難怪不回我消息呢。
林嬈對着手機屏幕一邊樂呵一邊打字，韋婉見怪不怪地翻了個白眼。作為已婚人士的韋婉好像突然理解了她家先生追求他的那段時間林嬈一臉陰沉的暴躁。
林嬈回：我看你不僅是在熱搜榜有房子，你平時是不是也住在微博上？這麽快就知道我在機場幹什麽了？比不上比不上，您的招搖是深入骨髓的。我就照葫蘆畫個瓢，差的遠着呢。
業界勞模洛老師：您這個瓢畫到要開直播了，已經領先我好久了。嘿現在直播可真流行，趙益天天威脅我說再抽煙就把我抽煙直播給粉絲……
林嬈：哎喲，您這個葫蘆還會抽煙啊，了不起。
林嬈用的是文字，沒有表情沒有語氣，洛岑心裏一緊，突然有些惶恐。
莫非她不喜歡抽煙的男人？卧槽卧槽。
正想說點什麽挽救一下，見林嬈又發來一句：難怪要用女士香水啊［斜眼笑］
這賤兮兮的表情瞬間讓他腦補到林嬈揶揄的笑容，他不甘心地維護着自己的形象，趕緊回道：戒了戒了，已經戒了。
每逢坐車坐飛機都會秒睡的林嬈今天愣是在韋婉目瞪口呆之下抱着手機跟洛岑唧唧歪歪了一路，嫉妒蒙蔽了韋婉的雙眼，她恨不能直接就跟洛岑說：“求求你以後每次都陪着她說相聲吧！把這位從夢中叫醒實在是太難了，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來拯救我！”
林嬈直到下車的時候才想起來，洛岑今天找她最重要的事，于是趕緊問洛岑：“你那電影什麽時候下線？”
洛岑：“我看看啊……壞了，明天最後一天了，該下線了。明天你有空嗎？”
林嬈望了望天，雖說到了五月底白晝越來越長，可夜裏被男生送回家的各種迷之經歷仿佛還歷歷在目，她想了想，回複說：“明天要去劇組讀本，下午回來6點開直播，估計要半個小時，晚上太晚的話我……”
洛岑沒有給她猶豫的時間，秒回道：“那就等你直播完就出發去看，我提前去你工作室等你。”
………
平時洛岑雖然跟她一起耍嘴皮子，可一直都保持着不多不少的距離，約飯也好約電影也好都是小心謹慎的征求她的意見，生怕逾越一步就被她拒絕。
他突然有些強勢起來的态度讓她心尖顫了顫，随即她就意識到自己并不反感這種不容拒絕的果斷。
未嘗不可以，信任他一下？他跟那些人……應該是不一樣的吧。
不過，好像有什麽呼之欲出的東西在随着脈搏跳動，一股不安順着血液循環到心髒深處，說不清楚那種異樣的感覺到底是什麽。
隐約間她好像聽見了洛岑隐藏在字背後的慌亂。
他在怕什麽？是……怕她拒絕嗎？
她手指在全鍵盤上停住，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複。
洛岑的消息又跳了出來——
“明天別開車了，我送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