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冬天太陽落得早，瘦猴一幹人抱着相機設備蹲在會議室門口等韋婉和林嬈出來。
“老大，你和婉姐的閨蜜談心能不能換個時間啊——”
瘦猴把臉貼在會議室的玻璃門上嚎了一嗓子。
只見韋婉幽幽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瘦猴覺得這個眼神包含了“我想給你豎中指但是我是個淑女”的深意，咧嘴笑了一下，轉身靠着玻璃門席地而坐開始刷微博。
工作室生存守則之一：只有老大能和婉姐叫板，如果不能狐假虎威，就只能認命。
“所以？這都多久了你對洛岑還心存芥蒂？”韋婉眼睛看着外面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小家夥們，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
這幾年林嬈接戲也好參加綜藝也好，一直都有下意識回避洛岑的感覺，雖然她沒有明說，但韋婉始終覺得這裏面有點故事，奈何林嬈從來沒有松過口。
“哪能啊。”林嬈無所謂地聳聳肩，“哪能跟影帝有芥蒂呢，純粹是我單方面的怨念。人家估計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呢——史上毫無作為的影後之一。哈哈”
她白了林嬈一眼，沒接話茬。
“無作為影後”不知道是哪個媒體寫的，說她林嬈24歲拿了三大獎最佳女主角之後就懈怠了，不好好演電影，兩三年才出來一部作品。
十年磨一劍的功夫，現在這個環境下都這麽不被看重了嗎？
要不是天天跟着林嬈，她也快要懷疑林嬈毫無作為了。畢竟一個影後把自己活得那麽佛系，活成毫無多餘話題、毫無存在感的情況真的太特麽少見了。
有時候真的希望她能适當向洛岑那個話題奇葩學習學習，憑什麽人家丢個保溫杯都能上熱搜，而她們宣傳部門平時想買個熱搜都得磨她好久啊？
一個口頭禪是“差不多就行了，博什麽關注啊”的人重點全在作品，至于她本人經營的如何全憑工作室的牛鬼蛇神一口氣撐着，要不是他們每天熱情高漲，這位老板可能真的就把自己泡在演戲裏，一心不聞窗外事了。
不過話題就這麽被林嬈一岔，想再問點關于林嬈和影帝的事情就不是那麽容易開口了。
韋婉看到門外瘦猴都快要躺在地上了，用胳膊戳了戳林嬈：“快去拍吧，我就不耽誤時間了，那幾個綜藝和真人秀的事情你再考慮一下？反正周導那個戲要進組最早也是12月份的事情了。這11個月調整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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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知道，過完春節跟你說。”林嬈一邊應着，一邊又開始絮絮叨叨地安排着，“這兩周我就不來了，你多辛苦幾天。大年二十八晚上咱工作室一起去吃頓飯，就可以放假了……”
“好了好了，你都說了三遍了。”
韋婉心想，怎麽林嬈比自己小七八歲，這麽能叨叨呢？
林嬈走出會議室看到瘦猴坐在地上靠着門，頓時就樂了：“嘿，你躺得還怪舒服。這個月給保潔阿姨多發點獎金，能治好你這個小潔癖真不容易……”
轉頭看到苗妹兒拎着兩套衣服委屈地站在一旁，林嬈心生憐愛，摸了摸苗妹兒圓圓的臉頰：“我的小寶貝兒又犯選擇恐懼症了，可憐的。不能穿秋褲搭的那套破洞牛仔褲就放回去吧，我怕冷，乖。”
苗妹兒：“……”
你誰啊？這個愛穿秋褲的女人絕對不是我的老板！
工作室的小四合院是林嬈拿下之後重新裝修的，和屋內的現代風格不同，院子裏是悠閑的田園風，院裏一角還被瘦猴他們架了一座秋千，坐在秋千上一蕩，就能從頭頂的屋檐望向屋瓦勾勒出的晴空，一來一回，天空也時隐時現。
這座秋千林嬈不是很愛坐，總覺得像某種奇怪的隐喻，被束縛在秋千上的人無論如何只能掙紮在一小片蔚藍中。
想要看到完整的天空，除非離開秋千。
她換了一條毛衣連衣裙，在秋千上輕輕蕩了兩下，想到最近要面對的一些事情，心中不免有些哀傷。
就這樣低落而意味深長的回眸看去，瘦猴他們已經抓拍了很多張照片，窸窸窣窣地交流着。
她眼皮跳了跳，揚聲說道：“黑照記得發給我啊，別只有你們享受了，P一P圖還能當表情包用呢。”
宣傳組衆人：影後老大，您的偶像包袱是從小就被吃了嗎？
用自己表情包是人幹的事兒嗎！？
林嬈的私服，苗妹兒的穿搭，瘦猴組的攝影，後期的精修，這是林嬈工作室一遇到鬥地主狂潮時必選的套路，可以說是神一般完美的配合。
林嬈回到家，就刷出了工作室的新微博——
@林嬈工作室：今天的老大是憂郁少女。[圖片]
雖然只有三張圖，但已經夠饑餓的粉絲們磕上一陣的了。中間那張就是她坐在秋千上神色迷離的回眸。
評論有人尖叫道：“我以為再難見到我們阿嬈這樣少女的一面了！！！天哪，夢回女神19歲好嗎！！！當時的處女作就是這樣的讓人心動啊！！！”
19歲的林嬈出演了人生第一部電影《未亡人》，20歲就憑借這部電影獲得了人生第一個華語電影獎的最佳女配。
那個時候入坑的人，都忘不了她戲中哀而不傷地回眸的那個鏡頭。
一瞬間的窒息，薄霧籠罩的臉龐，是在回頭的那一刻凍結時間的美麗。
而林嬈只想吐槽瘦猴：去你的憂郁少女！文案那麽非主流給我回爐重造去！
“看什麽呢？這麽入神？我還以為洛大影帝獨身這麽久，對可愛的小姐姐沒什麽興趣，原來也會偷偷看小姐姐的照片啊？”
洛岑擡眼，順手按了鎖屏鍵，把手機放桌上，調整了一下背部和座椅之間的間隔，舒适地往後靠了靠，随意地說：“沒什麽。”
“少來，我都看到了。”來人邊抱怨邊關上門，“讓我看看，有沒有溫茹好看？”
洛岑鼻孔朝上，微微哼了一聲，沒有理會對方的勸誘。
“整個公司也就你敢對老板這麽兇了吧。”眼前這位，或者說光影娛樂的老板，對着洛岑一臉無可奈何。
“股份就是話語權，你懂吧。”洛岑吝啬地送給老板一抹嘲諷的微笑，“怎麽？找我來有什麽事兒？剛落地就把人喊過來了，你面子在我這兒也太大了吧。”
“嗨，我這不也是替你操心呢。咱們公司今年開始慢慢改變模式了，你是想保留之前的合同還是準備在旗下開個工作室？你不用顧慮太多，我知道你總是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先問問你，公司會尊重你的選擇的。”
“我這個人随性慣了，除了演戲其他的事情一直以來公司都幫我安排的很好，”洛岑頓了頓，“而且我咖位在這裏，現在也并不是發愁資源的時候。都一樣的話，我再弄個工作室自己還嫌麻煩不夠嗎？”
老板似乎沒料到洛岑這麽直白，他扯了扯嘴角，說：“連溫茹都跟我嚷嚷着要自己開個工作室呢……”
洛岑深深地看了老板一眼，老板覺得這眼神裏的複雜感情讓他有點承受不了，只聽得他說：“所以呀，我也不急着一時半刻，你把溫茹先安排妥當就行。光影對我有知遇之恩，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離開。”
老板松了一口氣，重重地拍了拍洛岑的肩：“沒白認識你這個好兄弟！來，跟好兄弟說說剛才看的小姐姐是誰呀？”
洛岑徑直踹了他好兄弟一腳：“誰跟你是好兄弟！”
若是他現在解鎖，還能看見屏幕上靜靜停留着的林嬈回眸的那張照片。
從來沒有關注林嬈和她工作室的微博，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鬼使神差地上微博搜了一下她。
這組照片就實時出現在了最上面。
今天在機場看到了一個很像她的人路過候機室，沒由來的心裏冒出了她的名字。
其實他們工作毫無交集，可她從出道起就一直是他在這個圈子裏最欣賞的女演員之一，他曾被她的《未亡人》打動到流淚而不自知，當初觀影時那份震撼的感覺一直銘記到今天。
可惜沒有機會合作。
什麽時候能有機會合作一次呢……
一眨眼就到了除夕，別人不是忙着參加春晚，就是忙着在微博上賀歲，而影帝心心念念想合作的人跟工作室的人吃了飯早早就給這幫牛鬼蛇神放了假。
瘦猴臨回家前還囑咐她：“老大，別忘了發那個賀歲視頻！和工作室發的版本不一樣的。”
但他們老大把這事兒忘得一幹二淨。
除夕一大早林嬈就被母親楊靜岚從床上撈起來，一起準備年夜飯——
知道為什麽影後從來沒有影後的架子嗎？因為這位太後的存在讓她永遠覺得自己就是個被使喚的小丫頭。
林嬈一邊剁肉，一邊聽着太後講她班裏學生的事情，可能話唠就是這麽遺傳的。
“你說說，我一個教語文的，看到他們在我的課上寫物理作業，什麽心情？！一把年紀了還要被理科生氣，诶呦真是難受！”
“這話您可別讓我爸聽到，他也是理科生……”雖然大學去學了文科吧。
“——靜岚，我眼鏡盒你給我收哪裏去啦！？”林父的聲音适時地插進來。
“你看，理科生就知道氣我。”太後沒好氣的，扭頭沖着卧室方向喊，“——我可沒動你眼鏡盒！你自己是不是換衣服的時候随手擱哪兒了？”
“啧啧，說着天天氣你，實際上疼愛得不行，上哪兒找您這麽純粹的口嫌體正直的人呀。”林嬈揶揄了一下她親愛的太後，卻沒想到報應來得異常快。
“那是，談戀愛多好呀。你瞅瞅你，今年就27了連個戀愛都沒談過！理科生沒把我氣死你先把我氣死了。”林母接過她手裏的刀，一刀剁在了肉骨頭上，以示自己的焦慮之情，“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都把你生下來了……”
林嬈郁悶，默默從太後手裏搶回刀，有樣學樣地剁在骨頭上，“啪——”，“打住啊，都跟你說了別管我戀愛結婚這事兒了，順其自然不行嗎？”
“叮咚——”
林母剛想說點什麽，門鈴響了，她順手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跑去開門。
林嬈深吸一口氣，朝着大骨頭又使勁地剁了一下，想把心裏的憋屈發洩出去。
“哎呀，嬈嬈這麽早就來了？”
“長這麽大還是這麽孝順啊。”
“表姐！”“小小姨！”
“嬈嬈今年沒帶男朋友回來嗎？”
“還沒談戀愛哪！”
得，七大姑八大姨的攜帶小兔崽子們都到了。
“啪——”這根骨頭剁碎都不管用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剁骨洩憤，刺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