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幾周以前, 國內流量最大的社交網站過來采訪池招。
平時池招不排斥抛頭露面, 但也不喜歡。倘若不是為了《acdf》的宣傳,他恐怕也不會親自接受采訪。
當時由夏凡作陪。說是作為了解崇游的職員為采訪組提供幫助, 其實是在必要時刻矯正池招的發言。
要知道,那家夥可是在“年度十大品牌游戲企業”的領獎臺上說“感謝樓下咖啡店的甜甜圈和布丁,在關鍵時刻幫助我們崇游全體員工度過難關”的人。
對方過來時, 為了表示尊重, 池招把沙發上堆積的玩偶全部推到地上,然後鄭重其事擡手說:“請坐。”
采訪組組長受寵若驚地坐下了。
問游戲相關的問題時,池招的回複都很完美。條理清晰, 措辭文明,沒有涉密,也不乏趣味性。
到最後,組長說:“那麽, 專業類的問題就到這裏了。”
池招當即起身準備去逗貓,結果被夏凡按着重新坐下。
“接下來,我們想問一些有關您個人的問題, ”組長試探着問,“不知道方不方便呢?”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池招回答。
“……”組長側過頭, 看了一眼夏凡。
夏凡說:“池先生的意思是,您請問。”
組長開口:“在崇名游戲的玩家中, 不少人對您本人也是津津樂道的,特別是女玩家……”
“男玩家也挺多的。”池招捧着臉沒精打采地說,“每次服務器崩了, 要改參數,或者出什麽新禮盒,他們都把我往死裏罵呢。”
組長默默地擦汗:“不,我指的不是這個,我們的意思是您是人氣很高的企業家,但至今還是單身,請問近期有什麽打算嗎?”
為了防止池招脫口而出“我打算出家”之類的玩笑,夏凡搶先回答:“池先生目前想先注重事業,其他事都随遇而安,還請多關注我們的游戲作品。”
這個回複滴水不漏,在被請出去以前,組長最後問了最後一句:“請問您目前有抱有好感的女性嗎?”
池招在拆棒棒糖的糖紙,此時擡起頭來:“抱有好感是什麽?”
“就是……”組長偶然瞄到了架子上的粘土手辦,“就是覺得看着很漂亮的。”
池招叼着棒棒糖略作思索,他說:“有啊。我覺得我秘書特別漂亮。”
然後,氣氛就凍結了。
夏凡花了很大力氣來勸阻對方亂寫。
《acdf》正式收費的日子原本應該定在小長假的,然而,單記游戲那邊也匆忙公布了公測日期。
和《acdf》正好撞上。
這當然不只是巧合。單景一有意為之,不惜自損八百,為的是給《acdf》分流。
看到這則消息以後,池招立刻做出提前開服的決定。
“讓出小長假的流量不要緊嗎?”詹和青問。
“沒說要讓啊。”池招露出捉摸不透的笑容。
當天幾個服務器同步開啓,在線人數一時達到高峰。崇游早有預料,安排過的技術部門帶領着服務器挺過了熱潮。
這一次并非池招授意,企劃部自作主張在一樓搭雪碧塔。
雪碧塔,顧名思義,是香槟塔的改版。除了倒滿的飲料不是香槟是雪碧以外沒有其他區別。
宋怡是第一次在電影外看到這種設施,經過一樓大廳時稍微有點吃驚。池招得知以後非常憤怒,因為——“這群邪教教徒!可樂才是王道!”
看着池招套上外套沖出門去,宋怡留在辦公室,和夏凡一起收拾東西。
有同事發了視頻到群裏,趁着夏凡不注意,宋怡關掉聲音,把手機藏在文件底下點擊播放。
這段時間,所有人都忙壞了,現下好不容易得到放松的機會,都玩得很盡興。
在他們之中,宋怡看到池招和詹和青在角落裏說着什麽。
大概聊了什麽有趣的事,池招笑起來,打鬧式地肘擊詹和青。詹和青本來在笑,結果笑着笑着捂着肚子蹲下身去。
池招吓了一跳,立刻去檢查他的傷勢。
看着兩個小朋友傻乎乎的這一幕,工作途中的宋怡忍不住笑起來。
然後對面的夏凡就敲了敲桌子。
“想下去玩就去,”夏凡咳嗽了兩聲。宋怡尴尬地恢複鎮定。
最近的池招,對宋怡來說太顯眼了。
有關“超帥的”這句話,她沒有說謊。
崇名網絡已經淪為崇游附庸這件事得到了印證。為了商讨收購的一系列問題,崇名網絡的高層們竟然親自來崇游開會。
池招應對的态度也很随便,穿着便裝就去和他們見面,還被比他年長二十歲的總負責人搭了肩膀。他對收購沒興趣,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
這種場合宋怡不用跟去,下樓去見新員工,她剛好從會議室外的走廊經過。
她停下腳步,無意識用目光搜尋池招的方向。
會議上尚有職員在滔滔不絕地發言,池招專注地垂着頭,手中的圓珠筆始終擺動着。宋怡猜他估計在開小差畫速寫。
她忍不住在原地駐足。就在她看得出神時,池招忽然擡起頭來,準确無誤捕捉到她的視線。
宋怡吓了一跳,不慌不忙用颔首打招呼。
池招則朝她擡起下巴,露出少年氣滿滿的微笑。
那個笑容仿佛槍裏的子彈,筆直射出,擊中宋怡的胸口。
她感到窒息。
雖然胸口很難受,但又不覺得讨厭。倒不如說恰恰相反,這種折磨越多越好。
面對池招,宋怡時常産生這種陌生的感覺。
但是,忙碌的工作總能使她及時從中脫身。
身為一間部門健全、盈利目的清晰的企業,社交是必不可少的。
崇游名下的游戲産品目前沒有涉獵電競,但崇名總部卻在國內的電競産業中有所投資。
小長假期間,一款策略類游戲的大獎賽賽場正好來到國內。
主辦方給池招送來了位置極其上等的門票。
池招看着那兩張票默不作聲了許久,夏凡經過時搭話:“那天我女朋友媽媽生日,所以我不加班。”
“不,我在想拿到網上去賣能換多少錢。”
“最好不要,如果你不想害得崇游在這種小事上落下話柄的話。”夏凡目不斜視地回答。
池招回過頭問:“宋怡,你晚上有沒有空?”
“奶奶最近去一起跳社交舞的朋友家了,所以暫時有空。”宋怡如實回答道。
最後只能池招和宋怡同去。
在車上,池招有些興趣地開口問:“社交舞……是什麽?”
“就是家附近的老年社交舞教室。”宋怡解釋道,“以前在鄉下可以跳廣場舞。但是城市裏廣場都進行噪聲管制,所以奶奶就去跳社交舞了。她年輕時好像學過一些。另外一提,用的是自己的錢。”
池招笑出聲來,握着方向盤說:“這不是超厲害的嗎。”
“有什麽興趣愛好是很好。”
“宋怡呢?”池招忽然問,“有什麽愛好嗎?”
宋怡略作思索,側過頭說:“最近我在玩《粘粘世界》……”剛說到一半,手機忽然響起,宋怡看到單景一的消息。
他打電話沒通,于是接二連三發來短信。
“池招在你旁邊沒有?讓他接我電話!”
除了這句以外,大部分都是語序混亂的謾罵。
難得看到單景一這麽失态。要知道,他可是被騙花高價買下池招的畫以後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照常把那幅畫搬回去的超人。宋怡将疑問抛給駕駛座上的人:“發生了什麽嗎?”
計算一下日期,最近單記游戲開放公測了。
按理說,《acdf》都改變日期、避開撞車,也算是做出讓步了,單景一理應當洋洋得意才是。
這麽氣急敗壞是為了什麽?
池招用餘光瞄到屏幕上的文字,他輕笑着回答:“我才不接他電話。接了跟他小學生對罵?我有那麽幼稚嗎。”
來不及繼續這個話題,車已經到達目的地。他們下車,與主辦接待方聯系,随後找到位置坐下。
不愧是主辦直接提供的票,座位的地理位置很不錯,視野好得無可挑剔。有關這款RTS游戲,池招只在大學時有玩,宋怡則從未接觸過,因此此次出席是完全的外交行為。
剛坐下時,宋怡便注意到大幅的電子屏幕。
在寬闊的場內,現場的實時屏幕對于在場觀衆而言非常重要。
宋怡環顧四周,看到後排座位一大片觀衆都帶着某一位選手的應援牌,大概是集體前來的粉絲。
他們的應援上統一寫着一個單詞——“tennis”。
宋怡當然沒有遲鈍到以為這只是網球的英文。
大約是一位選手的名字。
她剛回過頭,就聽到後面有女觀衆發出聲音:“不知道今天有沒有Kiss Cam環節。”
“上次比賽攝像拍了兩個男解說,結果他們也親了哈哈哈。”
“Kiss Cam是什麽?”有人插嘴。
“你有沒有看過比賽啊?居然不知道Kiss Cam?”
“不是籃球比賽那個嗎?”
“Kiss Cam是賽場很常見的互動游戲啦。比賽休息時間,被鏡頭拍到的鄰座兩人要當衆接吻。”
後排年輕孩子們叽叽喳喳,即便是與比賽無關的事,也照常讨論得熱火朝天,不愧是荷爾蒙最旺盛的時期。
宋怡默不作聲,身旁池招掏出手機,但卻被一通又一通署名為“鳥人”的號碼騷擾得索性關機。
好在比賽很快開始了。
解說是中英雙語,選手們年輕的面孔意氣風發,縱然是不盡了解的游戲,宋怡也不由自主拿出十二分的注意力觀看。
她看到了那個名為tennis的選手,他從屬的隊伍叫做Cor。
最初他低着頭,宋怡沒有多想。直到他喝水的鏡頭出現在屏幕上時,宋怡才略微認真打量起來。
有點面熟。
不過,這樣的想法在心中轉瞬即逝。
比賽休息場間,宋怡掏出手機來檢查是否有工作聯絡,池招則用備用手機玩着抽卡游戲。兩人各自低着頭,直到周圍噪雜得不正常起來。
鏡頭不知何時切到了他們身上。
在經典的Kiss Cam環節,導播與攝像一般會拼盡全力尋找場內鄰座的男女,希望能拍到陌生男女或是情侶的浪漫瞬間。
然而,他們大概沒想過,座位相連的異性可能是職場上下級這種尴尬的關系。
盡管落到這般境地,宋怡仍舊面色平靜,另一邊池招也露出無所謂的神情。
攝像沒打算把鏡頭移開。畢竟惡作劇環節不能輕易放過每一個人,況且,能湊巧抓到外貌條件如此上乘的鄰座觀衆,實屬千年難得一見。
其他觀衆的起哄聲此起彼伏,興奮的浪潮水漲船高,紛紛吵嚷着催促他們親吻對方。
然而,宋怡不由自主回過頭去。她望着池招。
池招也從容又散漫地看向她。
他們仿佛身處暴風眼,任由周遭沸騰轟鳴。
唯獨你我之間萬籁俱寂。
作者有話要說: 覺得我這輩子不可能寫電競文()但好不容易寫了一次游戲公司,不沾點邊有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