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賀明遠本來就不是個話多的人,跟常樂也真是太熟了,即便不說話各做各的事,都不會覺得尴尬。
常樂不趕他,他也就不走,只是偶爾回家一趟隔兩天又會過來。
八月中旬的一天,常樂跟賀明遠一起去逛超市,回來的時候,在露上碰到個抱着小孩的年輕女人,孩子看着很小,大概兩三個月大,穿着可愛的連體衣被女人抱在懷裏。
那女人就坐在他們樓下樹蔭下的矮凳上,萍水相逢,常樂原本不會多分注意力給這樣的路人,只是這女人在他們路過的時候,卻眼也不轉的盯着他瞧,叫他沒辦法不注意。
即便回了家,也時不時到陽臺上去看上一眼,也剛好讓他看到趙文英被那女人攔下來的場面,孩子被塞給了趙文英後,那女人掉頭就跑了。
常樂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趙文英報了警。
接下來便是一團混亂。
女人被找到了,叫田夏,跟常樂差不多的年紀,是他爸陽澤工廠曾經的員工,也是寧鄉附近的人。
被警察找到的時候,什麽也不說,只說孩子是常興的,常興一開始不承認,後來又改口說酒後沒注意。
看孩子月份,恐怕就是去年常興答應趙文英過來柳陽時的事兒。
田夏家裏沒什麽錢,爸爸愛賭博,家裏欠了一屁股的債,高中畢業就出來上班了。
年紀不大,卻有些心眼,在警察局呢,常興說酒後亂性,她也沒反駁,等問她現在想要怎麽樣,才開口說她一個人實在養不活孩子了,沒辦法才來找孩子親爸的。
最後,孩子該怎麽處理還沒決定,趙文英已經跟常興吵翻了天。
常興一開始還忍着,伏低做小,賠禮道歉,畢竟是自己錯了。
只是趙文英這事兒哪兒是道歉能解決的,趙文英不依不撓,常興脾氣也上來了,“孩子在那,我總不能給塞回去,你現在這麽胡攪蠻纏,到底是想我怎麽辦?”
“我胡攪蠻纏?”趙文英也跟着吼,“是誰幹的這種缺德事兒?”
“我欠也道了,保證書也寫了,你還想我怎麽樣,跪下來求你原諒行不行?”
“不行!!!”
這事兒哪兒是那麽容易過去的,別說趙文英了,連常樂都覺得如鲠在喉。
過了幾天方紅梅也來了,常悅也從上班的地方請假回來了,開始方紅梅還幫着趙文英,過了幾天,她便開始勸趙文英。
“這孩子也生了,大不了我來帶,給那田夏點錢,讓她以後別出現就行了。”
趙文英冷笑一聲:“天上掉下個孫子來,媽你特別開心是吧。”
方紅梅也不是好惹的,當即反倒是跟趙文英吵了起來。
再到後來,常興甚至直接朝趙文英吼:“過不下去,那就離婚,老子不伺候了。”
常悅,常樂倒是都站在趙文英這一邊,但是趙文英如今就像個刺猬,看什麽都不順眼,不論常興說什麽,她都能挑出刺來吵一架。
但是說到離婚,她又會猶豫。
常在家裏又鬧了一場後,常悅拉着趙文英勸道:“媽,要是你真過不了心裏的坎,就離婚吧。”
何必這麽折磨自己呢?
趙文英紅着眼眶半晌沒說話,後來才開口道:“這麽多年的夫妻了,你爸怎麽就能做出這種事。”
“離婚,我辛苦賺來的一切便宜那個狐貍精嗎?”
常樂手上端了杯水閉了閉眼。
連續的争吵,趙文英見人就豎起滿身刺的行為将她原本受害者的身份,在方紅梅他們眼中反轉而變成是她無理取鬧才惹得家宅不寧。
有了方紅梅支持的常興甚至反而有些理直氣壯起來。
八月末,常樂過幾天要開學了。
時至傍晚,偌大的小區裏隐隐都是飯菜香,常樂家裏卻是空蕩蕩的,前兩天,常興留下一句“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就收拾了幾件衣服跟着方紅梅回了陽澤。
方紅梅臨走前還讓常樂勸勸趙文英。
常樂就在小區的長凳上坐着,看着陽光漸漸變得昏黃,看着趙文英迎着夕陽從朝他走來。
“媽,我有話跟你說。”
常樂覺得夠了,何必為了別人得錯誤來懲罰自己,如今看起來,痛苦的人反倒是只有趙文英一個人了。
将自己的身體問題如數跟趙文英說了,常樂自己都忍不住紅了眼,“我總想啊,奶奶這麽重男輕女,這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麽說你呢。”
“生個不男不女的怪物?”
“爸又是耳根軟的,到時候給我弄個小媽,你不得哭啊。”
“去年的時候,我偷偷聽到奶奶說爸跟着那些什麽老板外頭花錢找樂子,我不敢跟你說呢,就怕你一氣之下就跟爸離婚了。”
“總覺得難得糊塗嘛,這麽多年都過來了。”
“不過,我現在知道錯了,媽,都是我的錯,我寧願你們離婚了,也不想看你過的不開心。”
“都是我的錯。”
趙文英看着蹲在自己面前流淚道歉的兒子,一時間跟着淚流滿面。
再顧不得別的,今天是晚了,第二天一早便帶着常樂又上了一回醫院,上上下下檢查了一回。
因為這個事兒,趙文英原本暴躁的情緒似乎緩和下來,反倒是各處打聽起這種病能不能治。
常興沒打電話給趙文英,而趙文英也似乎忘記了常興。
這件事就這麽不尴不尬地拖着,常興也沒有回柳陽,趙文英也沒回陽澤,直到常樂大二第一學期放假,新年将始。
趙文英回老家前,拉着一兒一女一起吃了頓飯,吃飯的時候很平靜的說:“我打算跟你們爸爸離婚。”
這話一說出來,桌面上便靜了一靜,常樂也輕聲“恩”了一聲表示知道了,有些遺憾,又覺得這樣也不錯。
過了一會,常悅面上有些難過,卻還是笑着說:“恩。”
這事兒趙文英沒在過年的時候說,在家時态度很平靜,方紅梅,常興他們還當她是接受了。
常興又開始伏低做小讨好趙文英,而方紅梅還試探地問趙文英要不要把孩子接回來。
趙文英似笑非笑地回了句:“随你們。”
等過完年,趙文英拿了離婚協議書出來,他們這才開始着急了,出動全家開始勸說,畢竟吵架歸吵架,即便打架,家裏卻真沒人想讓他們離婚的。
方紅梅甚至還開始裝病,“你這是要氣死我是不是!!”
常興從開始的勸,到罵,最後沉默。
這事兒又拖拖拉拉地拖了很久,見真勸不動了,後來又變成的財産分割的問題。
直到常樂讀了大三,才終于辦妥了。
工廠歸常興,公司歸趙文英,陽澤的房子兩人一人一套,基本財産趙文英占三分之二,這還是最後趙文英實在是懶得糾纏了的結果。
常樂跟常悅都成年了,倒好,也就不用糾結誰跟誰了。
賀明遠考上了Z大,Z省最好的學校,跟在大學城的賀明志不一樣,Z大跟常樂所讀的美院一般,在寸土寸金的柳陽市中心地區,坐公交才幾站距離。
這倒是越發方便了賀明遠來找他。
賀明遠熟門熟路地拎着飲料零食進了常樂的寝室。
屋裏幾個人一見進來的人,立馬跟見着自家親室友似的熱情的打招呼。
“帥哥,又帶了什麽好吃的來了?”
“常樂在廁所,你坐會兒。”
顯然已經混熟了。
今年夏天特別熱,常樂外頭轉了一圈回來,就出了一身的汗,拿了衣服去廁所換,出來看到賀明遠坐在他的座位上。
随口說了聲“來啦”,便走過去拿了放在桌子上的背包,從裏面拿了一卷畫出來。
賀明遠剛想開口,就被那張綁了個緞帶卷成一小卷的畫怼了一臉。
“什麽東西?” 賀明遠伸手接過來,随口問道。
“自己看。”常樂說,拿了換下的衣服進廁所洗。
因為一直不間斷的連跳舞,賀明遠比起同齡人來說,身體更加結實,這會兒臉上已經褪去了少年的青澀,長成了俊逸成熟的青年人,再加上身材高挑欣長,氣質卓然,随便走在路上都能引得陌生人多看一眼。
他這樣常常往常樂這兒跑,引起美院得女孩注意再正常不過。
常樂在他們這一屆,也是個引人注目的人,他長得太秀氣了,這會兒頭發長了一些,乍看下有時候能叫人分不清男女。
太好看的結果,便是到了大二時,他們整個學院就沒有不認識他的人。
別人不認識賀明遠,随便打聽一下哪兒還能不知道常樂。
賀明遠拆了蝴蝶結,打開了紙卷,一副活靈活現的彩鉛畫便映入眼簾,畫的是他的側顏,邊上還寫着一串電話號碼和一看就是女孩的名字。
常樂曬完衣服進來時,賀明遠還在欣賞。
等他過去拉了背包拉鏈背起來時,賀明遠随手一扔桌子上起身說:“可以走了是嗎?”
賀明志大二時突然加入了個樂隊,今天有他的演出,兩人說好過去給他捧場的。
因為是同班一個女孩讓他帶的東西,常樂也沒拆出來看過,看那卷成一團A4大小的畫紙扔在自己桌面上,看了賀明遠一眼,拿起來看了眼。
他猜到叫他交給賀明遠,肯定是老式情書一般的東西,卻沒想到這麽直接。
“這女孩我認識,很漂亮哦,性格也不錯。”常樂看了名字,笑起來。
想賀明遠這麽一帥哥,他哥像他這年紀都不知道談了幾任女朋友了,他卻初戀都沒送出去,那麽多漂亮女孩追呢,這也是夠有節操的了。
看常樂一副推銷的樣子,賀明遠眼沉了沉,接着眉頭一挑,抽了他手上的畫紙直接往邊上的垃圾桶裏一扔,抓了他的手腕就往外走,“走了。”
常樂“哎”了一聲,順手拿了背包,出門後還忍住可惜,“扔了幹嘛,畫的多好。”
“你這會兒是催着我可以談戀愛了?”
在高中時,常樂偶爾跟賀明遠聊天時,還會跟他說要專心學習,別像賀明志那樣跟女孩玩什麽過家家。
這才上大學呢,倒是說變就變了。
“大學不談一場純純的戀愛,多可惜。”常樂說。
大學了,也成年了,學校氛圍好,大家都是學生還單純,這會兒不談戀愛,那以後出社會可很難再談一場不看家世,背景的戀愛了。
雖然賀明遠什麽都不缺。
賀明遠側頭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垂眸想了想說:“你說的對。”
說完忽地停了下了腳步,在常樂疑惑地轉頭看他時說:“其實,我有一件事兒一直想告訴你。”
這會兒他們已經走在生活區的小道上了,晚飯時間,路上來往的學生很多。
看賀明遠臉上沒了笑容,滿臉的鄭重,連常樂也忍不住認真起來,“什麽?”
兩人原本并肩走着,賀明遠一停下腳步,常樂邁了一步也跟着停下,這會兒轉過身,兩人的距離不到一尺。
賀明遠看着眼前這個常常到夢裏騷擾他的人,忽地笑起來,在常樂以為他又在開玩笑時,伸出手摁在了常樂脖子上,一個用力就将他拉到身前,微微低下頭,以一種過分暧昧的姿勢,湊他耳邊低聲說:“下次要介紹,就介紹男孩給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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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魚思故淵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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