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英蓮不應憐

第11章

胤禛離開後，撈捕了一些壞蝦魚蟹的姑蘇這方池水、漸漸地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說起來，雖說從姑蘇府衙後宅挪動回了新重建成的甄府，殷蓮倒不覺得日子與以往有哪些不同。無非不過是更加恪守閨閣教條、實現世人所說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罷了。

算算時間，甄士隐了無音訊已有半年，封氏早在甄士隐不見之前，就已有了三月的身孕，如今算來已然快接近臨盆。

封氏到底上了年齡，雖說有殷蓮這個剛剛邁進修真門檻的閨女常常暗中輸送靈力，但這一胎，封氏還是懷的頗具艱難，到了孕後期，封氏基本是卧床養胎。

目前甄家的女主人卧床養胎，新重新建成的甄府的管家權，便被甄李氏接管。只是甄李氏畢竟上了年齡，每每處理這些瑣事，總有心力不逮的時候，因此只得讓頗有些小聰明的嬌杏幫忙、做些跑腿、甚有臉面的活計。

這日殷蓮像往常一樣，早早地起身，去了甄李氏所住的院落，陪着老太君一道用了早膳後，殷蓮便被如柳帶着一起做些針線活計，權當用來打發時間。

因着封氏即将臨盆，莊子上的收成還未收上來，家中有無多餘的錢財添置一些精貴的布匹、物什，因此一些常用衣物如嬰兒所穿的衣物、鞋襪，便全都由善針線的如柳準備，殷蓮跟着如柳一道兒，不過是做些打下手的活計罷了。

“蓮姐兒，看到那塊蓮藕色的細布沒有，我算了一下大小，剛好可以用來給小哥兒做一雙虎頭鞋。”

殷蓮依言在一堆大小不一的碎布堆裏找出如柳所說的那塊蓮藕色的細布遞給如柳後，又将碎布合攏一起，好用來粘上米漿糊糊，糊成可用來納鞋墊的千布層。

正當這時，嬌杏突然撩起門簾走了進來，壓低聲音說道。“封老爺子親自來了府上、說有事要與夫人相商，可是蓮姐兒也知夫人目前的樣子，如何能見外人。萬一封老爺子說話不怎麽中聽，害得夫人情緒激動可如何得了，所以老夫人才特意讓我來跟蓮姐兒知會一聲，由蓮姐兒去見封老爺子。”

嬌杏口中的封老爺子便是殷蓮那有些勢利眼的外祖父封肅，甄李氏之所以讓嬌杏來告之殷蓮，讓殷蓮全權處理，不過是因為殷蓮這些時日以來，所展現的早慧。封氏卧床養胎，甄李氏寡居多年、皆是不方便見客，因此想了想，只得給還是女童的殷蓮告之一聲，由她出面接待封老爺子去。

殷蓮所住的小院名無仙苑，小小巧巧，前廳後舍加起來也有六間房屋，院中多種了湘妃竹，因此相比其他大氣有成的院落，無仙苑勝在環境清幽。無仙小苑西南角有一小門，通一夾道，而出夾道，便是甄李氏所住正房的東邊。

殷蓮帶着如柳、嬌杏通過夾道，到了正房。剛一踏進正房前廳，只見由着兩個穿紅挂綠丫鬟扶着的甄李氏，微微理了理如霜銀白的鬓發，沖着一旁坐立難安的封肅道：“親家公，這是前年尋回的蓮姐兒，是個頂頂聰慧的人兒，自從老身那兒媳婦卧床養胎後，老身雖說收了庫房的鑰匙，但家中不少事宜皆是由蓮姐兒拿主意。所以親家公啊，你有什麽話就跟蓮姐兒說罷，蓮姐兒能做主的。”

封肅聽了甄李氏的話，越加坐立難安，鬥大汗滴從額間滾落，更添幾分氣弱。“咱家的蓮姐兒長得真俊，瞧這模樣怕是連年畫上的仙童也不能比！”

封肅張口卻是說了一通奉承的話語，到讓一直微微低垂腦袋、顯得格外端莊、賢淑的殷蓮高高的挑了挑眉。這封肅怕是有難以啓齒的話想說，所以才一開口就說了這些話語來恭維一個小孩子。

殷蓮眯眼一笑，向封肅問好之後，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道。“外祖父說笑了，外孫女蒲柳之姿，還跟與仙童相提并論。”

封肅讪讪一笑，卻是道。“前幾日新的縣太爺上任，蓮姐兒你那舅母上街買線，看到大轎擡着一個烏帽猩袍的縣令過去。你那舅母發了一個楞，回來就說這新來的縣太爺好生面善，好似在哪見過一樣。你就舅舅本嘲笑你那舅母說、就你那淺薄的眼皮無論看哪位官府都面善。可誰知，至夜間正待歇息之時，忽聽見有人将栓好的房門拍得作響，你舅舅出門一見，只聽那拍門的人道本縣太爺差人來傳人問話。”

說到此處，封肅停住吃了一口茶水，潤潤喉後，才又接着說道：“原本我以為是禍事臨門，誰曾想等我忐忑不安到了縣衙時，那縣太爺居然說跟女婿士隐是舊日故交，雖着過年時，曾在甄家見過你那舅母，所以才請了我前去問問士隐的近況!”

聽到此處，殷蓮不動聲色的瞄了一眼，似有喜色的封肅，暗自揣測封肅所喜何事後，才抿緊唇瓣，笑呵呵的道。

“甄家遭逢變故，能有一家父故友念叨也是好的，當然若能幫着尋找家父自然是更好的。”殷蓮覺得封肅口中的縣太爺怕是有點不懷好意，因此也沒了心思與封肅繞圈子，在封肅讪讪、有些不知該說什麽時，殷蓮轉而望向甄李氏，笑意盈盈的道。

“見祖母神情似有些疲憊，可是累着了？”

甄李氏本是一老人精，自然猜着了殷蓮這麽說的用意，便用手揉着額頭，一副困倦至極的模樣，見此，殷蓮再次勾唇，淺淺地笑了起來。

“紫瓊、雲霄，還不趕快扶着祖母進屋歇着去。”

紫瓊、雲霄便是先前扶着甄李氏的兩個丫鬟，模樣一般、卻勝在端莊。兩人聽殷蓮如此吩咐，便先跟封肅告了一聲失禮，便扶着甄李氏自去。

三人離開前廳後，封肅像是失了先前的尴尬一般，先是輕松自若的呵呵一笑，然後才對着殷蓮說道。“好外孫女兒，你娘親真的不方便見我嗎！”

“外祖父見諒，娘親上了年齡，懷這一胎本就艱難，自然要小心翼翼的将養着。”殷蓮抿了一口茶水，那模樣端是秀雅、端莊：“外祖父有什麽事情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沒了甄李氏在旁，封肅也沒了先前那份拘謹，幹脆就直截了當的說明了來意。原來這新上任的縣太爺姓賈名化，字雨村，本貫胡州人士，曾借宿甄家受過甄士隐的接濟，就連他能起身入都也全靠甄士隐的一百金贈銀，說起來的确算是甄士隐的舊交舊識。只是... ...殷蓮露出一抹嘲諷至極的微笑，哪有舊交舊識會惦記舊友嫡妻身邊伺候的貼身大丫鬟的道理。

殷蓮不動聲色的送走前來為賈雨村說情的封肅，不動聲色的歪着腦袋打量着嬌杏，發覺她模樣雖無十分的姿色、卻亦有動人之處......

而且，在場聽聞賈雨村求娶她為二房之事後，嬌杏臉上染上的紅霞便沒有褪過，殷蓮觀她神色亦猜到她多半心甘情願的嫁給賈雨村為二房。畢竟如今的賈雨村乃官身，就算與之為妾，那也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見此，殷蓮再次勾唇一笑後，問道。“嬌杏姐姐是怎麽認識那賈縣太爺的！”

聽殷蓮詢問，嬌杏忍住羞澀，趕緊告之了殷蓮，自己是怎麽與那賈雨村認識的。嬌杏自是知道殷蓮的聰慧，因此絲毫不敢隐瞞，将經過說得詳詳細細的。

那日借宿在甄家的雨村正在翻着書籍解悶，忽聽窗外有女子的咳嗽聲。雨村逐起身往窗外一探，竟見嬌杏在院中花叢間摘拾花兒。嬌杏感覺到有人隔窗直視自己，便準備轉身躲避。離開之時因想到甄士隐所說的‘此人非久困之人’，便忍不住回頭看了賈雨村兩眼。想來定是嬌杏回首看的兩眼，讓賈雨村認為嬌杏心中有意于他吧。

殷蓮聽了嬌杏述說的緣由，不說話只直直的盯着嬌杏的五官瞧。顯然是在研究嬌杏的面相。其實早在回到甄家之時，殷蓮就看過如柳、嬌杏的面相、命格。如柳自是憨厚端正的面相，從命格來說也是個頂頂忠心、一心為主的人物。至于這嬌杏的面相、命格卻是偏貴運、不甘下賤、自比天高，本為人下人，一朝運來，卻為人上人。

殷蓮當初還是納悶，嬌杏的偏貴運當應在哪，要知道自從甄士隐失了音訊後，姑蘇甄家就沒了男人撐門面，只留老老少少的女人們，哪來的人讓嬌杏的偏貴運應驗，結果今兒出了這麽一遭，殷蓮心想，這嬌杏的偏貴運的命格怕就是應在這賈雨村身上吧。

至于賈雨村其人... ...

殷蓮蹙起眉頭，心中對這個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家夥感官并不怎麽好。一方面有對他惦記着生母封氏身邊伺候的貼身大丫鬟而心生不爽，另一方面則是直覺的不喜.....

賈化——假話，賈雨村——假愚蠢... ...

嚼着賈雨村名字的諧音，殷蓮突然抿唇笑了。有機會她定要見見這不管是姓名也好，字也好，都有點與衆不同的縣太爺，瞧瞧他是否人如其名，滿口假話，看似愚蠢卻是假愚蠢！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