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離開
如此兩個月之後，餘東陽正準備拿着搪瓷盤去食堂打飯，而餘西風卻是阻止了他。
餘東陽眉頭一挑，疑惑地看着餘西風，問着：“弟弟，怎麽了？”
然而他心裏卻是暗嘆一聲，這一天，終于來了。
他知道鞋廠的生活不會困做弟弟很久，弟弟終究有一天要離開的，只不過，這一天來的那麽快，甚至比上輩子還要早一個月。
好歹上輩子弟弟還堅持了三個月，這輩子，弟弟竟然只堅持了兩個月而已。
“哥，我有事跟你說。”餘西風抿着嘴唇，眼裏閃過一絲不安地說着。
餘東陽點頭，說：“有什麽事，我們一邊去食堂，一邊說，再不說食堂的話，就晚了。”
餘西風卻是固執地沒有動，而是拉着餘東陽的袖子，說：“哥，我們今天下館子，我請客。”
餘東陽又暗嘆一聲，看來是打不消這個小子的主意了，他點頭，說：“好。那我們就去吧。”
兩人到了工廠這一邊的館子，說是館子，其實跟快餐店沒有什麽兩樣。
餘東陽這會兒，心裏很亂，胡亂地點了幾個菜，而後看着餘西風。
餘西風自然也看出他哥哥的異狀來了，只是，這事情事關他的人生，他還是不想放棄。
放下菜單之後，餘東陽這才問着：“好了，有什麽事就說吧。”
即使重活一世，有些該來的事情，還是來了。
“哥，我不想在工廠裏做了。”餘西風看到餘東陽還是那一副淡淡的樣子，一咬牙，将自己的打算說了起來。
“哦。”餘東陽點頭，臉上還是那副表情，一絲變化也沒有，好像這事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
Advertisement
“哥哥，我不喜歡工廠的生活，整天三點一線，食堂，寝室，廠區。”餘西風繼續說着，臉上的全是厭惡的表情，“這樣子的生活，就跟機器人一樣，不對，跟木頭人一樣。”
“我一想到以後天天要過這樣子的生活，我就覺得整個人都沒有激情。”餘西風說道。
他不明白那些做了幾十年的人怎麽堅持下來的。他們小組有一個老頭，很精通處理各種皮子，人生大半時間就是在處理着皮子。
這一做，就是大半輩子，他以前是國企老員皮鞋廠的，後來下崗了，這才到鵬飛市來打工。
他想不通他怎麽能堅持下來，但是這并不妨礙着他不想這樣子做。
他一點也不想成為像那一個老頭那樣子的人。
餘東陽這才嘆了一聲，說：“那這樣子的生活你不想過，你想過怎麽樣的生活？”
“在進廠之前，我不是說了，我也不打算長久打工，最多幾個月，我就要自己開鞋店。你那會還說了，說要幫着我。”
“你這樣子半途而廢，連手藝都沒有學好，以後怎麽幫着我？拿什麽來幫着我？”餘東陽問着，眼神還是像剛才那麽地平和，但是問題卻是一個比一個犀利。
餘西風：……
“你想清楚了嗎？你不在廠裏工作，打算去哪裏工作？”餘東陽又再次問着。
餘西風被問得怔了一下，而後才說：“我想清楚了。我打算去考一個駕駛證，然後去幫着別人開車，先見識一下，磨一下性子，然後再做別的打算。”
“駕駛證？”餘東陽挑眉，這是不同于上輩子的決定，上輩子弟弟是出去餐館當學徒，最後學了一手好廚藝，這輩子，他竟然想去學車。
餘西風點頭，說：“我想過了，我這樣子，急于求成，不管學什麽，都不會成功的，還不如先什麽也不學，慢慢先看着，看着自己以後想要些什麽，然後才開始。”
“你也知道自己急于求成？”餘東陽冷笑。
餘西風點頭，有些羞赧地說：“哥，我真的不喜歡工廠的生活。”
太壓抑了。
天天這樣子做，他肯定會瘋的。
他最佩服哥哥，竟然能堅持下來。同是一個爹媽的，怎麽差別就那麽地大。
“可是，你想過沒有？”餘東陽又忽然抛出一個問題，“你一個外鄉人，即便是學了駕駛證，沒有人做擔保，誰敢把車子給你開？”
這可不是後世，考了證，去應聘，人家就會将車子給你開。
這會兒，這些人，在沒有別人擔保的情況下，哪裏敢将車子給一個陌生人開？
餘西風啞然，他只想着去學證，倒是沒有考慮過這個。
要是這樣子的話，那可怎麽辦？
他雖然想學車，但是卻不想以後餓肚子。
“沒有想清楚，就去做。”餘東陽冷哼，“你這種急性子，什麽時候能改？”
餘西風低着頭，不說話。
餘東陽氣不打一處來，只是這會兒，他知道，就算自己再怎麽生氣，也不能沖弟弟發脾氣。
弟弟還小呢，他什麽也不懂。
“哥，那我怎麽辦？”餘東陽擡頭，有些茫然地問着。
他早就先斬後奏，在告訴他哥哥之前，就已經将辭呈信遞給上去了。
這下子，可怎麽辦？
餘東陽恨不得戳一下弟弟的腦袋，只是看到自家弟弟那茫然無措的樣子，最後還是輕嘆一聲，說：“既然你那麽想去學車，那就去學。”
“可是，學好之後，沒有工作。”餘西風說道。
他現在，才真正察覺到自己沖動了。
想學車就辭職去學，但是卻沒有想過，學出來做什麽？再者，他沒有工作之後，住哪裏，吃什麽。
“以後再學。”餘東陽瞪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地說，“至少，等我辭職了先。”
“啊？”這下子，餘西風是徹底呆滞了。
哥哥他說什麽，他竟然說要辭職？
這怎麽可以？
“哥，”餘西風急急地說，“你可不要因為我，而貿然辭職。”
哥哥很喜歡這一行。
他本來以為，哥哥也會像他這樣子，覺得這工廠做鞋的日子枯燥無味，但是事實上，卻不是這樣子的。
哥哥很喜歡這一份工作，他看着鞋子的時候，眼裏的熱情騙不了人。
他工作的時候，雖然技術還是非常地不娴熟，但是卻全身心都投入進去。
他從來沒有見過哥哥在別的工作中有那麽大的熱情，那麽大的專注。
餘東陽點頭，說：“我之前不是說了，我不會一輩子幫人打工的，我只是先到鞋廠裏積累了一下經驗，然後再自己開店。”
“哥，你全都學會了？”餘西風一臉驚恐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他知道哥哥很厲害，但是卻沒有想到過，哥哥竟然那麽地厲害！
哥哥不是一直呆在鞋栓區嗎？怎麽會那麽快就學會了？
餘東陽點頭，态度有些矜持，但是眼裏的自信是遮蓋不住的，他說：“是的。我都學會了。這些沒有什麽難的。”
他來這裏，只是混個說法而已，并不是真的來學東西。
他上輩子那麽多年，已經将想要學的東西，全都學了。
餘西風不由自主地贊嘆道：“哥哥，你真厲害。”
實在是太厲害了。
誰也沒有他哥哥那麽厲害。
這才兩個月吶，哥哥一直呆在鞋栓區，竟然學會怎麽做鞋了。
“做鞋子，最重要的是做鞋栓。其實，我在下班的時間，就去各個流水線看了，做鞋沒有什麽難度，多看幾遍，就能做得出來。”餘東陽淡淡地說。
“那處理皮子，哥也學會了？”餘西風問着，他看到那些皮子，就覺得頭痛。
工廠買回來的皮子，雖然已經是別人處理好的，但是想要做成各種鞋子，還得重新處理。
把皮子染色，打蠟什麽的。
光是看着，他就覺得頭痛，然而這一切，哥哥竟然說自己學會了。
餘東陽點頭，說：“這個倒是沒有，不過，一開始我不打算做那麽複雜的，等到有一定資本之後，我再花錢請人。”
請一個熟練工就好。
他雖然自己開鞋店，但是沒有想着什麽都做成。
餘西風應了一下，而後沒有說什麽。
“你再堅持一兩個月，先積攢點資本，然後再跟我辭職。到時，我們一起到外面租房子住，劃算一些。”餘東陽說道。
餘西風點頭。
剛才哥哥那一串問題，就已經将他的主意給打消了。
此時，飯菜已經上來了。
餘東陽于是不再說話，而是放開肚子開始吃了起來。
工廠的飯菜雖然說不錯，但是唯一有一點，油水太少。
天天吃那些飯菜，雖然時不時加菜，但是這肚子還是缺油水。
現在終于有吃的了，他不吃，更待何時？
吃過飯，結了賬之後，兩兄弟就回去了。
只是，晚餐的時候，他正在一邊吃着搪瓷盤裏的飯菜，一邊看電視，就看到唐滿倉端着他的搪瓷盤來到他的身邊坐下。
餘東陽沒有多在意。
反正這輩子他不打算和唐滿倉有多大的交集，所以，不用在意什麽。
卻不料，唐滿倉在沉默地吃光他盤裏的飯菜之後，忽然對餘東陽說：“餘東陽，我準備辭職自己開店。”
“我之前就是自己開鞋店的，因為一些事情，将店給盤出去，現在，我想盤回來自己幹，你願不願意跟着我一起做？”
“你若是跟着我一起做的話，我将我畢業學到的技術和經驗全都交給你。”
唐滿倉說罷，一臉期待地看着餘東陽。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