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虞筝低身, 扶了飛穹起來, “你先坐那兒,我給你泡壺茶, 有什麽話慢慢說。”
“……遵命。”
随後,就着茶水, 飛穹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虞筝,說罷,又道:“我雖是逃了, 卻不知兄長是否還安全, 一想到寧直長老有可能還徘徊在後山,我心中極是不安!”
“放心,他沒事。”虞筝飲下一口茶,又給飛穹倒了一杯茶水,眉眼間多了幾分思量的痕跡。
見虞筝久久不言,飛穹試探性的喚道:“阿筝?”
虞筝看向他, “飛穹, 你确定,寧直長老在吞吃妖物的時候,身上浮現出黑紫色的影子?”
“千真萬确。”
“那影子是何種形狀, 你看清了嗎?”
飛穹思考片刻,答道:“未能看得分毫不差,但……隐約感到那形狀像是某種妖獸。”
“只怕不是妖獸。”虞筝的眼簾垂下,目光幽幽看進杯中的茶水,語調卻還平靜如水, “我想,我知道寧直的真身是什麽了。”
“是什麽?”飛穹忙問。
虞筝未答,從飛穹的角度看去,她的雙眼被睫毛投下的陰影蓋着,眼中晦暗不定。
看得出,虞筝是在想事情,飛穹謙恭的坐在一邊,不出聲打擾,就連舉起和放下茶杯,也盡量不發出聲音。
良久,他才聽到虞筝的聲音:“那不是個好對付的東西,它在我們那個年代,就已經在世了……”
虞筝是生于黃帝元年的,她所處的那個年代,在飛穹看來就是洪荒和野蠻,神人交雜,人魔混戰。
那些刻在陶片和獸骨上的歷史,飛穹也有浏覽過,他能聽懂虞筝所表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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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筝猜測,寧直的真身,是那個年代肆虐于神州大地的魔獸。雖然後來,人類在天神的幫助下,打敗魔帝蚩尤,将魔族趕去魔界。但是,蚩尤還有許多忠心耿耿的手下潛伏在人世間,像是見不得光的老鼠,伺機而動。
它們的目的,無外乎是想要通過各種手段,奪回大戰那時被九霄天界封印的蚩尤的肉身。
虞筝不禁想到了風青陽——那個曾将她困在火牆後兩百年的邪魔,魔帝蚩尤的左膀右臂,上古魔神,蜃——他的目的就是如此。
或許,寧直來岘山,就是奉了風青陽的命令吧。
那麽,想來寧直的動機,也和迎回魔帝蚩尤有關了。這樣的話,她無論如何也要盡快除了寧直。
“飛穹,你回去休息吧。”虞筝終于開口了,“你撞破了寧直長老的秘密,他定是想着将你滅口。即便他沒看到你的臉,接下來的時日,你也要倍加小心,別讓他看出破綻。”
“我會的。”飛穹說着,有些詫異,“阿筝,你接下來預備如何?如能幫得上你的忙,飛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這般正義的模樣,倒把虞筝逗笑了,“好了,你怎麽又來了?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不必這樣。你快回去吧,我也得去把這事情告訴暮辭。”
“那……好吧。”飛穹起身,拱手作揖,“阿筝,飛穹始終會記得你的恩情,當全力以赴。”
“嗯。”
送走了飛穹,虞筝眼中的光華圈圈暗下來。
寧直的真身,她差不多确定了,那絕對是塊硬骨頭。
正因寧直難對付,所以,有些私心的話,她才必須說給暮辭。
虞筝即刻去往望山樓。
這麽晚了,原以為暮辭該是準備歇下,卻不想暮辭的房間燈火通明。
虞筝感到意外,遂放低了腳步,無聲的踏上樓梯。
在暮辭的房門前,虞筝聽見了屋中傳出的聲音,竟是暮辭在和一個女人說話。
虞筝靠近門板,正好聽見那女人央道:“暮辭公子,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好?你要是覺得我哪裏不好,你告訴我,我一定都改成你喜歡的樣子!”
虞筝不免一詫,這什麽人?
心裏也像是被擰了下似的,不太舒服,虞筝索性隐身,穿門而入,直接到了暮辭的房裏。
房間裏燈火通明,油燈裏的火苗,時不時發出哔剝的聲音。
暮辭正立在窗前,遠望漆黑的後山。他身後有個姑娘,殷切的注視他,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态。
隐身的虞筝飄到一邊,正好能看清姑娘的相貌。
這姑娘,不就是那日在接天臺上,被祁明夷不慎用雷劈了的那個嗎?
虞筝記得,她叫拂曉,當時傷的很嚴重。是寧直長老将她帶走,還喊了暮辭幫忙救助。
看她現在的狀态,恢複的很不錯,所以,這是來向暮辭“報恩”了?
虞筝的視線被桌上的一籃子山果吸引。
一籃子山果,都是新鮮的,還挂着水珠。想來是拂曉專程采來的,洗幹淨了送到暮辭這裏。
“暮辭公子。”拂曉可憐巴巴的央道:“暮辭公子要是覺得我哪裏不好,告訴我,我能改的……你喜歡什麽樣,我就改成什麽樣……還有這些山果……”
“這些山果,你都拿回去吧。”暮辭終于開口了,聲音清清淡淡的,沒有刻意的疏遠,只有從心底裏透出的毫不在意,“無功不受祿。”
拂曉忙不疊道:“暮辭公子救了我,這對我來說,是天大的功勞。”
“不必,在下是受寧直長老所托,忠人之事罷了。”暮辭仍舊望着窗外,沒有一點直視拂曉的意思,“這些山果,你拿回去吧。夜深了,在下也該休息了。”
“暮辭公子……”拂曉的雙手,緊緊捏着袖口,咬着嘴唇,像是求救似的盯着暮辭,那樣子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暮辭終于扭過半張臉,像是在看她,卻又似在望着其他地方。
拂曉臉上剛有點喜色,就見暮辭一揮袖,那裝山果的籃子便飛起來,飛回到她的手中。
還沒等拂曉反應過來,暮辭便道:“請回。”
這次的語調,比方才還要清冷,已帶了些疏離的味道,像一盆冷水澆在了拂曉的頭頂,把拂曉的心澆涼了半截。
“暮辭公子……”
“再不走,我便要請妙慈長老好好管束自己的徒弟了。”
聽言,拂曉未涼的那半截心,也冰涼冰涼。她白着臉,緊咬嘴唇,不甘的站在原地望着暮辭。接收到暮辭冷淡的一瞥,見暮辭扭過頭去,連看都不想看她,拂曉終于撐不住了。
她潰敗的跑了幾步,又壯起最後的膽子,把山果籃子放回到桌上,捂着臉奔出房門。
确定拂曉出了望山樓,虞筝方現身,笑吟吟說:“這些山果,每個都是剛好熟了的,不會生澀,亦不會熟的過頭,真是個用心的姑娘家。”
暮辭早就知道虞筝進屋了,只覺得她來的不是時候,偏偏讓她看見這些。
“筝兒,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張,我心中厭惡,卻是礙于岘山門的面子,不好發作罷了。”
說罷,見虞筝還是笑吟吟的模樣,眼底深了深,走近到虞筝面前,牽起她的手,柔聲說:“我不是辯解,是解釋給你,怕你有所誤會。筝兒,請你相信我。”
虞筝突然就笑了出來,竟是憋了半晌的笑意。
見她笑,暮辭在心裏松了口氣,雖然猜到虞筝能理性的看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但總歸是緊張不已。
他看了眼桌上的山果,覺得礙事,袖子一揮,一道法術卷着籃子飛出了窗戶。
虞筝訝道:“你要把這些山果送去哪裏?”
“給夙玄送去,随他處置了。”
虞筝故意說:“有好吃的,你先想到的是給夙玄長老。我都站在這裏了,竟還沒有份。”
暮辭解釋道:“你若想吃,我這就去山裏給你摘。她送的東西,我擔心被她做過什麽手腳,還是處理了好。”
“所以,就把做過手腳的東西賞給夙玄長老?”
暮辭無奈淺笑:“我說不過筝兒。”
虞筝開罷玩笑,方覺得堵在心裏的那團氣順了。
沒想到,一個微不足道的拂曉都能影響她的情緒,她這樣是不是太感性了?
不禁望着暮辭,他還是穿着單薄的交領白衫,幹淨的像是琳琅白雪,一如兩人的初見。
他高挑的身姿,讓虞筝總是不得不仰頭,才能與他對視。暮辭的那雙眼,寵溺的像是能滴出水,可虞筝分明記得,他在看拂曉的時候,那雙眼卻清清淡淡,像是個無心的人。
這麽想着,虞筝心裏的某處越來越軟,越來越甜。她像是啜飲了蜜糖,止不住的感到滿足。這種滿足感甚至讓她不再懷疑自己是不是過于感性。
暮辭這樣重視她,愛護她,她為他變得感性,甘之如饴。
但轉而,虞筝想起自己此來的意圖,唇角的笑容又漸漸凝固。
她正了顏色,望進暮辭的眼,說道:“暮辭,關于寧直長老的事……”她将飛穹今晚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訴了暮辭。
“暮辭,我想,我該是知道寧直長老的真身了。”虞筝接着說了自己的推斷和猜測,末了,一瞬不瞬的盯着暮辭的雙眸,說道:“我此來,就是想和你說,我自知與寧直長老對決是場難打的仗,便希望你無論如何,都要以天界的任務為先。不要管我是受傷了,還是被打得瀕死,都要先誅殺邪魔,別分心照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