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一切就在暮辭的忐忑之中結束。
蠶繭碎開了, 裏面的蠶化為了一個溫柔潔淨的男子。
絲潋捂着嘴, 流着淚,因為闊別太久, 竟不敢到他的面前。是他大步過來,把絲潋摟到懷裏, 絲潋才瞬間哭得歇斯底裏,靠在他懷裏不分開。
“筝兒。”暮辭也在第一時間,從後面扶住虞筝。
虞筝臉上都是虛汗, 臉色發白, 卻笑着說道:“暮辭,我沒事。”
暮辭心疼的說:“此間的事都了卻了,我們回望山樓。”
“好。”
随後的幾天,虞筝都在望山樓裏休息。
使用這逆天而行的秘術,反噬效果果然不是鬧着玩的,虞筝着實身體痛了幾日。
這幾日, 暮辭近乎寸步不離, 稍微發現她哪裏不對,就忙來看顧,做虞筝的依靠。
數日下來, 虞筝驚訝的發現,她竟沒覺得這些時日有多難熬。
都是暮辭的功勞呢。
看來,她果然被暮辭影響了,有他在身邊,她好像變得比從前更要堅強。偶爾想起以往的那些痛苦, 竟也好似淡了許多。
這真是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在虞筝休養的這段時間裏,有關絲潋和岘山門的事情,也一件件的從暮辭口中告訴她。
因那日虞筝用蠶絲包裹了前山,掌門和長老們也就沒有發覺她的身份,再由夙玄和暮辭解釋,便以為都是絲潋這個蠶妖弄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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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律長老想殺了絲潋,為死去的岘山弟子報仇,但掌門和夙玄攔住了他。
掌門說,絲潋畢竟也曾入了他門下,是他識人不清、教徒不嚴,他也有錯。
而念在師徒一場、人妖不同道的份上,掌門只将絲潋趕走,事情便算了了。
絲潋走前,暮辭和虞筝特意去找過她,希望她能将化去妖氣的仙草給他們。
絲潋不知,虞筝要這仙草有什麽用,但因覺得承了虞筝大恩,便和伯輿二話不說,将所有餘下的仙草都給了虞筝。
絲潋走的那日,掌門去修複藏寶樓,而戒律長老則和掌門理論了許多次,理論的內容無非是覺得掌門對絲潋太過仁德,弄得跟岘山門好欺負似的。
掌門則心平氣和的給戒律解釋,修道之人要懂得以德報怨,已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揪着不放了。
長老們的分歧,自然也引得弟子們議論不斷。
因弟子們都把重點放在這件事上,因此,倒沒人再關注虞筝住在望山樓的事了。
偶有人說起,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不是有什麽貓膩,便有人回答說,人家戒律長老都能看過眼的事,咱們這些弟子又有什麽好猜忌的?暮辭公子通曉歧黃之術,只是在給虞筝治病吧。
于是這件事也不了了之了。
聽暮辭說,對于絲潋的事,反應最大的就是祁明夷。
祁明夷大概是無法接受事實,好些天都心不在焉,周身罩着層愁雲慘霧,十分郁悶。
虞筝心想,祁明夷的心情,大概就是……初戀失敗吧。
這日,虞筝精神已恢複了大半,正倚在窗邊,望着遠方的碧海青天。
暮辭推門進來,帶了她喜歡吃的糕點,送到了虞筝的面前。
“筝兒,你今天的氣色好了許多。”他柔聲道。
“嗯,是啊,最多再養三四日,我就能恢複如初了。”虞筝拿起個糕點,送入口中,糕點香甜而不膩,還有馥郁清香,暮辭的手藝當真是很好。
虞筝忽的垂下了眼眸,“暮辭,有件事我一直擱在心上,想尋個時間問你,不知眼下你可願意為我解惑。”
“筝兒,你說。”
“那日,我與絲潋在雲端打鬥的時候,她說,伯輿當年是被葬情裏的邪靈侵蝕了,才會變得暴虐嗜殺。”
暮辭的眼中一瞬間閃過些複雜的顏色。
虞筝又擡眼,看着窗外的碧樹青山,目光悠遠。
這些日子裏,她的腦子沒閑着,總是想着那些有關葬情的只言片語:
“筝兒該是知道‘劍靈’吧。”
“望闕親手殺了他的妹妹,禁锢了她的魂魄,永生永世。”
“劍有劍靈,刀也會有刀靈。葬情從頭到腳都透着怨念和邪氣,栖息于它裏面的靈魂,又會是什麽良善的?”
“望婵……并沒有成為劍靈,而是……”
這些只言片語,不斷的回旋于虞筝的腦海,一句接一句的穿成了線,指向一個暮辭不曾說出的事實。
“望婵,就是葬情的刀靈,是不是?”
暮辭的眼底又晃過些異光,他沉默了半晌,說道:“是。”
“所以,望闕親手把望婵丢進了劍爐,讓她和葬情化為一體,從此刀在人在,刀毀人亡……”
“是。”暮辭沉沉的落下這個字。
虞筝真的很想知道,那時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是,看着暮辭被悲傷所浸透的樣子,她又不想殘忍的戳破他的傷疤。
暮辭說過,一切都會告訴她的,但不是現在。
她該相信暮辭。
許是女人的直覺作祟,虞筝忽而問道:“你從前,是不是曾喜歡過望婵?”
暮辭沒想到虞筝會有此一問,回道:“沒有。”
“那就是望婵喜歡你了,對不對?”
暮辭潭底的碎光深了深,“筝兒,你為什麽這麽問?”
虞筝站起身來,“因為你不論相貌還是才華,品德亦或是脾性,都是一等一的好,這世間男子,沒有多少能和你相比的。望婵與你青梅竹馬,若說不喜歡你,我倒不信。若換作我是望婵,必會對你動心的。”
話一說完,虞筝猝然覺得不對,心中如雷滾過,一時間大腦空白,怔怔盯着暮辭,一種發燒的感覺沿着脖頸爬到了臉上。
暮辭也稍怔,本就深邃溫柔的眼,那份溫柔和深邃在瞬間擴大。他專注的盯着虞筝,神情卻又顯出些疑惑,他喚道:“筝兒。”
“嗯。”虞筝小聲應了一聲。
之後便是沉默,空氣像是變得粘稠滞悶,沉甸甸的壓在虞筝心上。她不敢再出聲,就好像一旦出聲,自己便會跌進棉花堆裏,再也沒法從容泰然的站在這裏。
心裏亦很是懊惱,怎麽就說出那樣的話了呢?她素來都會在話出口前,先在腦子裏過一遍,可這次……
“筝兒。”終是暮辭先喚了她。
“嗯。”虞筝又應了一聲。
“喜歡一個人,有時候,并非是因為她的品貌才華。”
虞筝擡眼看他。
“卻是因為,她在你最痛苦無助的時候,贈給你溫暖。”
虞筝心裏顫了顫,為什麽她會覺得,暮辭是話中有話呢。
暮辭靜靜看着虞筝,眼底的纏綿悱恻,如花瓣層層綻開。就在虞筝萬般不自然的時候,他拉住虞筝的手,輕輕一帶,便将她帶進懷裏。
虞筝一驚,竟是沒抑住的倒抽一口氣。
暮辭卻全無放手的意思,反倒将虞筝緊緊箍在懷裏。
“筝兒,我當真從未對望婵動過心思。”暮辭說,“那些年,我始終将她當作妹妹。”
虞筝心裏訝了訝,不知暮辭怎麽忽然說了這麽句話,他這是在對她解釋什麽嗎?
“筝兒,你要是有什麽話,就說給我吧,把話憋在心裏不是件舒服的事,別讓自己不好過。我抱着你,你說話時便不用看我的眼睛,這樣的話,你大概會自在些吧。”
虞筝心裏又一震,卻不再是訝然,而是湧出種感動的情緒,夾雜着心音如鼓的緊張。
暮辭的關懷體貼,無比細致,好像自然而然的就能用最适合她的方式給予她保護和寵溺。
虞筝心裏的感動,就像是一毛不拔的沙漠裏出現了一眼泉水,更顯得甘甜而滋潤。這份心緒鼓噪的同時,也因為暮辭的詢問,而耐不住的心肝直跳。
有些話,虞筝是真想說出來的,只是,哪怕不盯着暮辭的眼睛看,她也無法做到從容自若啊。
這麽想着,又不免在心裏笑話自己。
真是的,素來淡定從容的人,怎麽也這樣畏首畏尾了。
“我……不知該怎麽說。”虞筝喃喃,話出口後,又覺得自己矯情了,更是臉上發燙。
她斟酌着用語,又說:“之前還未曾詢問過你,若是天後的任務完成了,你打算何去何從。”
暮辭漱石般的嗓音,在虞筝的耳邊起伏:“我還未想好。”
“那你可想問問,我對于這一問題又是如何打算的?”
暮辭柔聲淺笑:“筝兒畢竟是蠶神,日常的職責還是要繼續做下去,想來,與以往的日子不會有太大差別吧。”
“是啊,在其位謀其政,這些年我總要在神州各地的蠶神廟跑來跑去,收取人們的供奉,并保佑他們桑蠶大吉。”
“所以,待任務結束了,筝兒就又要輾轉在各地的蠶神廟了?”
“嗯。”虞筝靠着暮辭的胸口,輕輕應一聲,聽着暮辭沒再開口,她努力鼓起些勇氣,試探性的問:“待到那時,如果,你還沒有決定好何去何從,可不可以……先與我一同行動?我需要往來神州大地的各處,沿途能欣賞不少名山大川,能看許多绮麗的風景……要是你已經決定好去哪裏了,可不可以也能與我保持聯絡,這樣,我有時間的話,也想多去你那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