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拔除忘憂蠱
一夜輾轉,許安樂涼月西沉時,才勉強入眠。
翌日是個朗朗晴天,天空如雨洗青螺分外澄淨,偶爾幾朵白雲飄過,讓時光顯得格外悠然。
這一日,雲先生要為齊光進行針灸了,許安樂本以為只是例行針灸。但針灸到一半,裴玉匆匆打開房門,将她喚了進去。
“許姑娘,公子針灸出了一些問題,能不請您進來一下。”
裴玉面色焦灼,語氣急促,手指微微發顫。
許安樂見到這樣子,心猛然提了起來:“發生了,什麽,到底是怎麽回事兒,齊光他怎麽了?”
她說着話,人以最快的速度沖進了房間中。
裴玉強壓住焦躁不安的情緒,盡量簡明的解釋到:“公子今日到了拔除蠱蟲的重要時機,但這個過程太痛苦,他一直在無意識的抗拒。再這樣下去,雲先生很難為公子針灸下去。”
習武之人,在面臨危險時,會本能的進行防禦。
雲先生不會武功,裴玉一個人根本制不住公子,如今只能請許安樂幫忙,也顧忌不上男女授受不親之禮了。
許安樂聽了裴玉的話,心中更稍微安定了一些,只要不是針灸失敗了就好。
她掀開珠簾,走入室內,齊光赤身坐在浴桶之中,緊閉雙眸牙關緊咬,木桶中黑紅一片,卻是鮮血。
他唇角殘留着血跡,臉色緋紅如畫容顏美的驚心動魄,汗珠從他額下不斷滾落。
由于這次針灸非常重要,為了是觀察到齊光的身體狀況,裴玉幫他用藥水洗去了易容。
他的手臂平放在木桶上,肌肉線條充滿力量感,完全不似外表那麽柔美纖弱。
“雲先生,齊光現在情況怎樣了?”
桂圓靜默站在一旁,手中端着木制托盤,上面放着各種針灸用具以及刀子,還有盛血的白瓷碗。
秦歸則捧着一個玲珑的瓦罐,站在另一側。
雲先生眸光微凜,冷靜吩咐道:“安樂,你按着齊光左臂,喚他的名字,讓他不要掙紮。”
“陳良,你按着他的右臂,讓齊光務必不要掙紮。”
無憂蠱在齊光體內紮根太久,先前那麽多準備,只是為了将它從腹髒深處,引到臂膀之中。
今日,才是真正引蠱出體之時,容不得半點疏忽。
由于牽引蠱蟲是一個非常痛苦難熬的過程,需要齊光保持清醒狀态,以頑強的忍耐力抗過去。
所以雲先生沒用特殊手段讓齊光昏睡過去,這才引來了現在的麻煩。
許安樂走到木桶旁,伸出兩只手用力按着齊光胳膊,緊張的問到:“雲先生,這樣可以麽?”
“待拔除蠱蟲時,如萬蟲噬體之痛,你二人一定要安撫好齊光。”
“是。”
“多謝雲先生,陳良牢記在心。”
許安樂目光落在齊光臉上,望着他痛苦的樣子,顫聲到:“齊光,堅持住,不能動,一定不能動。”
她出現的第一瞬間,齊光就感覺到了,但他身體似乎有千萬只蟲蟻一起撕咬,四肢百骸疼痛難忍,讓他無法睜開眼睛。
當聽到許安樂說讓自己不能動時,齊光極力忽略那些痛苦,忍耐着體內一波又一波的痛苦。
雲先生的銀針,一根接着一根紮在齊光身上,他白皙光滑的身體上全是纖長的銀針,看起來觸目驚心。
許安樂心裏有些難受,牢牢按住齊光的胳膊,不知不覺濕了眼眶,視線也有些模糊。
正當她為齊光擔憂心痛之時,一根溫熱的手指突然搭上了她的手腕,許安樂眸光移過去,發現齊光偏着手腕,努力将一根手指搭在她的腕上。
許安樂眼睛更澀了,她一只手按着齊光的胳膊,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十指交扣。
“齊光,堅持住。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蟲兒飛,蟲兒飛……”
她輕聲哼着《蟲兒飛》的調子,目光一直凝在齊光眉眼處,時刻觀察着他任何一個細微表情的變化。
有許安樂在,齊光平靜了許多,當雲先生用鋒利的匕首,在他左上臂上割開一道長長的傷口時,他面露痛楚之色,全不像先前那樣掙紮了。
許安樂哼歌的調子顫的更厲害了,幾乎沒有一句在調上。
殷紅的血液從傷口處湧出,落入顏色混雜的木桶中,連水中泡的藥材都被染成了紅色。
滾燙的眼淚,落到齊光的手臂上,落入他無邊無際、荒火漫燒的痛苦中。
為了讓病人少受一些痛苦,雲先生動作極快,他在割開齊光手臂之後,立馬放下刀子,從秦歸手中拿過袖珍陶罐。
雲先生将陶罐蓋子打開,馥郁奇異的香味,在房間內彌漫開來,許安樂心神微蕩片刻。
齊光眉頭緊鎖,雲先生托着陶罐,在齊光手臂傷口上一路接了過去。
只見殷紅的血液中,一種微小的肉眼幾乎看不見的白色線型小蟲,從翻開的皮肉中爬出,與血液一起流入瓦罐中。
許安樂有作嘔的沖動,但想到齊光,她閉上眼睛,繼續哼唱着歌謠。
左臂結束之後,還有右臂,清除蠱蟲之事,容不得半點僥幸與疏忽。雲先生雖被世人稱為神醫,但亦知他是人不是神,救人用的是心而非名氣。
上一次,許安樂經歷如此惶恐不安又漫長的等待時,還是在父親的手術室外。
如今跨越了時空之後,她再次體會到了這種讓人絕望又不忍放棄希望的心情。
“蓋子拿來。”
秦歸及時遞上蓋子,清脆的瓷器碰撞聲響起,許安樂睜開眼睛,雲先生放下刀,桂圓端來了熱血。
雲先生淨手之後,淡淡道:“休養五到七日,病人即可恢複神智,他體內殘存du藥,需要再服上半個月藥。”
陳良幾乎喜極而泣,當即松開齊光的胳膊,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多謝雲先生,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日後定當粉身碎骨相報。”
憋了許久的秦歸,終于可以說話,直接刺到:“只要不恩将仇報,把自己身上的麻煩招給我們就好了。沒錢沒勢,你們有什麽好報的的。”
“秦歸。”
“師尊,秦歸知錯了。”
許安樂激動的心情,被秦歸這麽一打岔冷靜了不少。
她發現了一點,相比起安靜沉穩的桂圓來,似乎聒噪沒耐心又毒舌的秦歸的更得雲先生喜愛。
否則以雲先生的性格,怎麽能允許秦歸一次又一次當着他的面胡言亂語,淨做一些得罪人的事兒。
這大概就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不過秦歸雖然嘴巴刻薄了點兒,心眼兒卻不壞,該做的事都會做,認真起來也不會出岔子。
許安樂目光又移回了齊光身上,他胳膊上的傷口,已經做了簡單包紮,□□的身體被水泡的泛白。
雲先生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之後,帶着秦歸離開了,桂圓留下來協助陳良,将齊光身上針拔了,再将他從木桶中撈出來。
默默拔完銀針之後,桂圓有些躊躇,齊光沒穿衣服,許安樂還在這裏,似乎不太好将他扶出來。
許安樂一直握着齊光的手,目光中充滿疼惜,他如墨長發盤在一起,白皙的臉龐因失血過多幾乎沒一點血色。
“許姑娘,您歇一會兒,公子已經熬過去了,過上幾天會好了。”
“我再陪齊光一會兒吧。”
他緊閉雙眸的樣子,分外柔弱,讓許安樂不忍離去。
裴玉輕了一聲,尴尬到:“公子不能在水中泡太久……”
許安樂這才意識到,齊光還光着身子,她留在這裏圍觀,似乎不太方便。
她慌忙松開齊光手,僵硬的笑了下:“是哦,我有些累了,先去歇一會兒,明天還要趕路呢。希望齊光快點兒好起來,不要影響趕路。”
許安樂語無倫次的丢下一通話後,快步離開,珠簾碰撞在一起,發出悅耳的聲響。
裴玉望了她背影一眼,心中突然有些羨慕自家公子了,明明他比公子還大上不少,為什麽就遇不到心儀的女子呢。
“将齊光擦幹身子,扶到榻上後,過上半個時辰再喂他喝藥。”
“多謝小哥提醒。”
屋裏,裴玉和桂圓齊心協力将齊光從木桶中扶了出來。
屋外,許安樂臉頰發燙,匆匆跑回了自己房間中,她坐在床上,腦海中頻頻閃現齊光緊閉雙眸的模樣。
“五到七日……還有不到一周時間。”
許安樂先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如今驟然得知确切時間後,還是有些緊張。
而且,齊光體內慢性du藥還需要近一個月才能除幹淨。所以在他恢複記憶之後,他們還要再相處近一個月。
許安樂手按在床上,出神的望着帷帳上挂的金魚鈎,悵然不知所思。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求收藏,求評論~~~一只啰嗦的江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