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言父之過
這句話似是藏在她心中很久了,是而她便脫口而出,沒有半分猶豫。
只是仔細想來,這麽多年以來父親好像将最為深厚的舐犢之情全都一腔傾注于她的身上了,她是他保護得最為周全的一個孩子。
秦姑曾經說過,娘親于生産那日難産而去,臨終前曾伏在父親的膝頭細細叮囑,一定要将她撫養成人,終此一生過得幸福快樂即可。
父親他當時便答應了,後來也做到了。
前世的她緣何那般悲慘的終結了一生,除卻自身的原因之外,便是自父親突然病逝之後她的處境才急轉直下,周氏母女便也毫無忌憚的欺辱她踐踏她,全都是沒了父親的保護,她才會淪落至此。
齊君良于秦墨仙的愛意之深重,在其逝世之後不僅愛屋及烏的将全身心都撲在了齊念的身上,且持續了這麽多年,竟連自己親生的孩兒都給忽視了。
果然,自古多情最是無情。
想到這一點,齊念不由得再嘆了口氣,失了說話的興致。
終究是,她搶了原本該屬于這齊府之中那些孩子溫暖的父愛,也難怪齊姝自打見面便跟烏眼雞似的瞪着她,女孩子之餘這些關于情意的方面,感覺确實要準确許多。
阿瑤跟着她這麽些時日,最會瞧她的眼色了,這會兒便知她心中揣了事情不願多言,便也就沒有多問,只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後。
很快,這年便風平浪靜的過去了。
因着府中喪事接二連三,是而今年這除夕之夜過得出奇的冷清。因着人少,阖府只在一起聚着吃了個團圓飯便也就散了,各自回了各自的院中守歲。
許是因着王氏母子的逝世而致府中流言不斷,齊君良對周氏心生芥蒂,便是連面上的和諧都維持不下去了。
但又因齊宣齊鳴雙雙離世,齊君良便是再如何不喜周氏,也要瞧着孩子們的面子,并沒有徹查那些事情。
齊念倒也沒有平添風波的心思,畢竟慕容氏之死全然是齊宣一手策劃而成的,那時便已然報了仇,也就暫且擱下,告一段落了。
但齊君良并不知道這其中的是非曲折,他只當是慕容氏離了那處養生的莊院,在齊府中便沒有熬過盛夏,那般孱弱的身子說忽然病逝也是尋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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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點,他既已不願再與周氏日日相對,便也就夜夜宿在三姨娘的院中,再也沒有去過周氏的主院。
年後有一日忽得聽院中的兩個小丫頭在嚼舌根,說起老爺自從回府便沒有去過夫人的院中,只與三姨娘日夜厮守在一起。夫人先失了兩子,如今又失了夫君的歡心,想必這日子定然過得很是難熬,怕是正終日以淚洗面吧,真是難為了夫人本是那般要強的一個人。
齊念在屋內聽了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待那倆丫頭議論唏噓夠了散了去,方才走出門行至廊下,雙眸定定的看着院中厚厚的積雪,被冬日裏薄薄的陽光一照,當真是刺目的很。
周氏雖在父親那裏受了冷落,但在別處定會得到讓她更加開顏的濃情蜜意。
那位黃先生旁的本事沒有,自一開始便只是齊宣的障眼法而已,但他哄女人的本事絕對一流。憑他那張引人注目的好皮囊,定然會叫周氏宛如少女般心花怒放,輕而易舉便會墜入情網。
想來父親一次都不去周氏的院中,才會更合她的心意吧。
齊念的面上忽得浮現一絲諷刺的笑意來。
大年初三那日,齊府之中又鬧出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風波。
原是四小姐本想去三姨娘院中說說話,卻沒曾想在經過六公子的院子時,由遠及近聽見了一片紛雜的打罵聲,其中還摻雜着小孩哭痛的慘叫聲。
四小姐擔心六公子這裏是不是出事了,便在牆角拐了個彎,徑直往六公子的院中去了。
一進門便不由得大驚失色,六公子的乳母并幾個丫頭竟将他一個不過剛滿十二歲的小孩子剝去外衣全身只剩着布滿污澤的裏衣,強行把他往牆角處泥雪交融的地上按去。
可憐那六公子本就心智不全,被這群下人欺辱的反抗不得只能突然哭叫不休,卻只招來了更加兇狠的虐待,你推我擁之時也不知是誰膽大包天,竟敢用腳将他的頭踩入了泥坑之中,待他掙紮着好不容易将臉擡了起來,頓時滿院的下人全都哄然大笑了起來,只嘲笑他如同一只小泥猴般滑稽可笑。
六公子正半身都泡在雪水泥漿中瑟瑟發抖,此時已然奄奄一息,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此情此景正在這時便全都落入了剛好推門而入的四小姐眼中。
整座齊府都知道,四小姐向來便是最不好糊弄的,頓時六公子這院中的一衆下人們不禁都吓白了臉,呆若木雞鴉雀無聲。
只餘乳母一人尚還鎮定自若,她将手背在身後打了個手勢,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便飛快的矮身借着人群的遮擋,跑到後院去了。
乳母一想到待會兒會有十分權勢的人來為自己撐腰,眼前這不受寵的庶出四小姐又算得上什麽。這般想來她心中的底氣更足了許多,是而上前便指着四小姐的鼻子叫罵道:“四小姐不在自己的院中繡花讀書,倒動不動便跑到公子的院子來了!這般不知檢點四處亂跑,還越過夫人妄圖教訓別院的人,當真是不知羞恥毫無教養……”
齊念冷着一張臉,只微微動了動口,“掌嘴。”
那乳母心中還在得意,卻只在下一瞬,便被阿瑤逮住了脖領,面無表情的一下一下的扇起了耳光。
臉上火辣辣的感覺頓時随着屈辱與不甘湧上了心頭,乳母驀地尖聲叫嚷了起來,邊叫還邊想拉扯阿瑤,“你這小賤婢竟……竟敢……打我……還、還不快住手!住手……救命啊!救、救命……”
以阿瑤的身手,輕輕松松的便能将這個身材壯碩的婦人一手提起只腳尖在地上滴溜溜的打轉,且另一只手打耳光打得一下比一下狠重,只叫這乳母口中斷斷續續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到最後便只能哭着求饒了。
衆人雖一直都唯乳母馬首是瞻同流合污,但此時卻沒一個人敢上前去救她。
只因着阿瑤的身手實在是太過驚人了,且不說這些見識淺薄的下人們,便是連齊念都忍不住心中驚嘆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