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終歸齊府
齊念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平靜如水,輕聲道:“爹爹,橫豎不幹咱們的事兒,咱們走吧。”
齊君良一想也是,便護着女兒就要繞出去。
掌櫃的見這可不得了了,顯然就是砸場子的,且奔逃出去的食客都沒有付飯錢,不由得裏外兼顧卻都顧不上,只覺得欲哭無淚,忙不疊的叫小跑堂去報官。
“這位小姐!留步!”那大漢聲如驚雷,在齊念父女二人頭頂炸開,“我見你們二位行色匆匆,不會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存心想要躲避我吧。”
齊君良登時面上便呈現了惱火之意,“壯士之言未免有失偏頗,我與小女一直規規矩矩在吃飯,也不曾近過你身,如何能偷你的錢袋?”
聞此言齊念便知不好,到底爹爹是維護自己之心急切了些,不然也不會這般容易便落人口舌。
果然,只見那大漢哈哈大笑道:“我說你們是存心躲避我,你卻回答我沒有偷我的錢袋,這不是不打自招還是什麽?”
“胡說八道!”齊君良面色一沉,也拔高了音量嚷道:“你如此興師動衆鬧的人仰馬翻不就是為了找你的錢袋,這裏誰人不知?我們清者自清,只是懶得理會你這蠻橫無理之人!”
他這話頓時深得衆人心,那壯漢雖人高馬大兇神惡煞,卻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在此小酒樓的食客大多數是路過的旅人,誰願意攤上這倒黴事兒與他糾纏呢?便都躲開了也罷。
“廢話少說!你們如此遮遮掩掩,必定是偷了我錢袋的賊人,若是不肯自己交出來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說話間那大漢竟要上前來動手去搜,齊君良哪裏肯讓他近女兒的周身,上前便想去阻攔他。卻不知怎地,便那壯漢拿住了左肩輕輕一推,他竟坐倒在旁邊的椅上,一時之間竟怎麽也起不來身。
“就且讓我來搜搜身,咱們再言其他吧!”那壯漢雖滿面橫肉卻眸清目正,倒并不是什麽急色之徒。但他卻推開了齊君良向齊念撲來,令衆人驚呼不已,只當是這清麗嬌弱的小姑娘要慘遭鹹豬手名節不保了。
齊念心中不禁冷笑一聲,對方就算不是正人君子也絕不是什麽惡人,如此做戲不是為了吓唬她,便是想要試探她。
齊君良被拿住了穴道推坐在一旁動彈不得,面前也早已擋滿了圍觀群衆,令他看不見齊念此時處境。心中正焦急萬分,卻只聽衆人似是倒吸了一口氣,紛紛四散開去,那本耀武揚威的壯漢後仰轟然倒下,腦袋正砸在他的腳邊。
衆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位一言不發卻在那壯漢伸手未沾到她衣角就徑直倒下的小姑娘,似是無事人一般輕輕撣了撣衣袖,快步上前去扶起了齊君良,替他按摩着左肩,低垂着那細白的頸項似是格外的沉靜溫柔。
至此她甚至都不曾看一眼地上躺倒的大漢,和四面圍觀皆愕然的群衆。
那壯漢喉間發了點聲響,似是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口,只能直挺挺的仰躺着一動不動,那銅鈴般的雙目中卻似隐隐有了幾分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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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的膽戰心驚的上前來,小心翼翼的問道:“姑娘,這漢子莫不是被你打傷了吧……”說完這話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這小女子才多大的人?柔柔弱弱的好似風吹便會倒,而這大漢的兇悍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且這小姑娘也并未出手啊。
齊念不禁暗笑,她怎會不知這人其實并無惡意,且心裏大約也有些輕視了她去,才讓她有機可乘,暗中使指間沾染了特制的麻沸散銀針輕輕刺了一下他手背上的中泉穴,自然就馬上中招了。
“掌櫃的不必驚慌,這般惡人送去見官即可,想必官家不會追問我們是怎麽制服他的。”少女瓷白的肌膚上五官小巧而又靈動,此時精致的面龐上更添了溫柔的笑容,“給大家添麻煩了,我這裏有些銀兩,就當是賠償了店家砸壞的東西與損失吧。”
她蹲下身,自那躺倒的壯漢懷中取出了一個鼓囊囊的錢袋,遞給了店家。
她這舉動其實甚是不妥,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但是圍觀衆人卻都顧不上這個了,皆對壯漢怒目而視——不是說你錢袋丢了嗎!
掌櫃的口中假意推脫着,卻是滿面笑容的接下了少女手中的錢袋,放進了自己的腰包裏。
那壯漢滿面憤恨的看着她故意把那錢袋自他眼前拿過去,心中不由得羞惱到了極點,他這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啊。
齊念替齊君良推拿疏通了穴道凝滞,不多時他便已然能夠活動如初了。這時正好自門外沖進來了幾名官差,口中直道:“鬧事者在何處?”
齊家父女二人已然隐入人群之中,出了酒樓喚了車夫牽來馬車,便坐車離去了。
行駛出了這座小鎮,齊念正昏昏欲睡間突然聽本在閉目養神的齊君良掀了後窗簾向外看,疑惑道:“念兒,你看那姑娘,她為何一直跟着我們?”
齊念也側過身子去看了一眼,果然,一個瘦小的少女正低着頭一路小跑着追趕他們的馬車,似是氣喘籲籲卻不見落下一步。
她不禁心中了然,面上卻微笑着道:“爹爹,且讓我下去問問她,便都知道了。”
齊君良道:“我與你同去。”說着便喚車夫停下了車,就要打簾出去。
“爹爹你在車上稍候,她畢竟是個姑娘家,怕是你去吓着人家呢。”齊念利落的下了馬車,明媚笑道:“我馬上就回來。”
她年紀雖小尚未長成,卻已見十足的清麗絕倫之色,他日必定傾城之貌也未可知,只恍的那車夫神色一呆,竟看癡了。
齊君良滿目慈愛的看着齊念去了車後與那可憐少女說話,不多時便帶着她回了車邊。
“爹爹,我們能帶阿瑤回府麽?”齊念還未站定便是這麽一句話,倒令齊君良吃了一驚。
“阿瑤本是那壯漢擄來的可憐孤女,只是那壯漢被官差抓去了,如今她便無處可去了。”齊念仰頭撒嬌請求道:“爹爹,咱們就收留了她,讓她做我的丫鬟吧。”
齊君良哪能拒絕女兒的要求,略一思索便點頭同意了,笑道:“你心慈良善也甚好,反正我們齊家丫頭多一個少一個都沒關系,只要我女兒開心就好。”
驅車搖搖晃晃的一直行駛到傍晚時分才入了天陰城,等到了齊府大門口時,已然是華燈初上,夜幕降臨。
天陰城雖不過是未央國境邊遠一山城,卻因着群山環繞物産豐富,倒也有幾分十裏長街人聲鼎沸之繁華景象。
齊府家院倒是挺闊氣的,朱門高樓典雅大方,亭閣樓臺錯落有致。齊念扶着阿瑤的手下了車,擡頭便見門上燙金的匾額偌大的兩個字。
齊府。
終于又回來了。
齊君良吩咐了門口兩個護院家仆幫着小姐拿了行李,阿瑤規矩的跟在她的身後,爹爹就在身邊,溫和的向她說道家中的事宜。
這一切仿佛都與她無關,她也聽不見任何嘈雜瑣碎的聲音。
她只知道,從前懦弱無能的齊念已經徹底的死去了,現在這具軀殼裏裝着的,将是殺伐果斷冷血無情的惡鬼!
“老爺,你回來了。”
這句話驚醒夢中人,齊念似是打了個激靈,很好的掩去眸中冰冷的氣息,嬌嫩精致的面龐挂上了一副完美的笑容。
阿瑤低垂的雙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不動聲色的,将頭埋的更低了。
周氏帶着次子齊鳴并幾個下人自堂內迎出來,面上倒是言笑晏晏,一派溫柔祥和之态。她年歲尚未滿四十,多年富貴生活倒是保養得宜,如同那三十出頭的婦人一般年輕貌美,妝容精致。只是她臉薄無肉顴骨高聳,一副刻薄之相也呼之欲出。
齊鳴卻是相貌翩翩美少年,他與兄長齊宣不同,像母親更多一些。只是空有了那副俊美如玉的外貌,一雙鼠目卻是畏畏縮縮四處亂瞟,一副心術不正模樣。
“夫人。”齊君良淡然點頭,轉身看向齊念,道:“這便是我常向你說起的念兒。她娘去的早,如今你既是嫡母又是親娘,望你待她一如待姝兒那般,不要彼此有失偏頗才好。”
周氏暗自的咬緊了牙關,轉而卻和順的笑道:“老爺說的是,從今往後姝兒與念兒都是齊家的小姐,我又怎麽分了彼此呢?這豈不是叫人笑話我們齊府沒規矩。”她向齊鳴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将雙眼自齊念的臉上移開,轉而笑着上前道:“父親一路舟車勞頓想來也是累了,快與妹妹一起進屋吧。母親為了迎接妹妹特意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還不知道合不合妹妹的口味呢。”
齊君良向來對周氏是淡淡的沒什麽好臉色,待府中孩子們卻多少都會憐惜一些,是而面上也見了點兒笑容點了點頭,轉臉吩咐管家道:“四小姐的屋子都打掃好了吧,将她的行李都搬過去,晚些時候再挑幾個好的丫頭過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