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程宇走進卧室時，發現燈沒開，想想也是安寧不會去開燈。程宇已經知道了一些事。剛才四個人在一起吃飯時，最不知情的，恐怕就是黃逸翔和沈霄然，但程宇認為沈霄然或許也知道些事，但知道的并不多。
至于黃逸翔，他應該是被他妹妹裝出來的乖乖相給騙了吧。黃逸翔有點擔心黃小彤，說我這個妹妹啊，真是不讓人安心。以前交過一個男朋友，可後來也不知道為了什麽事分了手。到現在就一直空着。
黃逸翔帶黃小彤帶的其中一個用意，就是安寧說因為自己這邊有一個年齡合适的男孩子，沈霄然，就讓他們先見個面吧。程宇故意問了黃逸翔他妹妹的事，學歷，愛好，在哪裏工作——事實證明了程宇的猜測，黃小彤和安寧以前是同事關系。
這讓程宇想到了劉景妮。當初安寧看到劉景妮也是同樣的表情，不過，今天她更加害怕。安寧說自己被傷害時，有三個人冷默地全程站在一邊。劉景妮是一個，那麽黃小彤就是第二個。
程宇尊重安寧的選擇，她不想原諒劉景妮。而對黃小彤呢。好像已經不是原諒不原諒的問題了。“安寧。”程宇看到安寧沒有躺着，而是安安靜靜坐在靠窗邊的椅子上。聽到程宇的叫聲，安寧回了一下頭。
“我沒事，不用為我擔心。”安寧淡淡地笑着。“只是有件事，我想對你坦白，我不應該瞞着你。對不起。”
程宇靜靜地聽安寧說完，他抱住了安寧：“我說過，我不介意你的過去。我會永遠愛你。安寧，我們結婚——”程宇的話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安寧捂住了他的嘴。
“你越對我好，越讓我覺得欠你太多。”安寧苦笑，“像我這樣的人，怎麽配得到幸福。不用擔心，真的，我會好起來。現在的一切我很知足，你為我做得已經足夠。”
“在說什麽傻話，你是我想娶過門的女人，不能總是貶低自己。”程宇拉起安寧，摟在懷裏。現在，他已經知道了一切，安寧為什麽不喝酒，為什麽怕項鏈，甚至為什麽會害怕看到黃小彤。“安寧，記住，我愛你。”
“我爸媽是因為我，才會遇到車禍。”安寧想哭卻哭不出來，“如果不是因為我的事，我父母不會匆匆趕過來，也不會遇到車禍。”讓安寧無法放下的，是父母。所有的事情都是環環相扣，有前因必有後果。
黃小彤的出現讓安寧想到了曾經受到的折磨，以及——事情并沒有因此而結束。從那三個同事帶着那個女人出現開始，安寧就知道自己無法在再在公司。從醫院出來之後，安寧還是回了公司一趟。
安寧永遠不會忘記，當她邁進辦公室的門時，其他人投來的目光。每個人都有各自不同的表情，可想而知，她們都應該知道了那天發生的事。安寧看到有人偷偷關掉手機，想來是不願讓安寧看到她們剛剛在讨論的東西。
在安寧被那個女人勒住住脖子時，還有人拍下了照片。讓安寧丢人現眼的照片，也無法讓她在公司立足。又或者，既使沒有照片，安寧也不能再在公司立足，還有曹啓，有黃小彤，那個女人，和那個男人。還有那麽多張嘴，會說三道四，評頭論足。
即便沒有人說話，當安寧從那些人中穿過時，仍可以感到受她們并不友好的目光。甚至會聽到有人在說，她怎麽還好意思到這裏來，做了這麽丢人的事情，臉皮那麽厚啊。這還只是好聽的話，安寧每一步都邁得艱難。
那時，就連最好的朋友唐幼青也是，看着安寧。她明明知道安寧是無辜的，安寧并不知道那個男人的事。公司裏，就是有人等着看好戲，人心怎麽可以這樣，可以嘲笑她人落難為樂。
安寧只是來整理自己的東西，她能感到自己快要站不住腳，頭還很暈，腿也發軟。那些人投來的目光像刺一般紮進安寧的身體。如果僅僅是這些，那麽離開她們就好了。縮到角落裏，自我療傷。可事情并沒有結束，對安寧而言，更大的苦難還在後面。
那就是曹啓。曹啓也有照片，他以為此為威脅，讓安寧出錢買下照片。如果說其他只是以看熱鬧的心态看待這件事，那麽曹啓卻有了更惡毒的想法。他說，如果安寧不出錢，那麽他就把安寧的照片給她的父母看。
曹啓知道安寧父母住在哪裏，他見過安寧的父母，那時還是以未來女婿的身份坐在安寧的父母之前，他怎麽能說出如此無恥的話。用照片勒索安寧。安寧說自己沒有多少錢，這一點，曹啓應該最明白不過。
自從安寧跟曹啓在一起之後，花銷增加了很多，原本就是靠着工資過活的安寧，并沒有多少積蓄。曹啓說他不管那麽多，如果讓父母看到這種照片，就會被父母知道她做過的醜事。
我沒有做錯，安寧想解釋。曹啓就笑她想得太簡單，你以為你爸媽會相信，以後你還要怎麽嫁人？如果你還要為自己的将來打算，哪怕是借高利貸，也要把錢給我。安寧，你是個聰明的人，知道權衡利弊，我給你三天時間去籌錢。
安寧希望曹啓給自己多一點時間，甚至願意賣了一切能賣錢的東西。可曹啓那家夥，并不願意等。他還是把照片發給了安寧的父母。甚至還輕描淡寫的說了原因，他說自己愛安寧，可安寧卻背着和其他男人有染，現在被那個男人的女朋友打。
安爸爸沒有聽安寧的解釋，而是直接說要過來當面問清楚。在來的路上，遇到了車禍。在得知車禍的一瞬間，安寧認為整個世界在瞬間轟然倒地。被同事被朋友被父母，失去了一切的安寧活得像個行屍走肉。
“你還記得我帶你去吃過的雞蛋餅嗎？”安寧說他想帶程宇去一個地方，向來都是程宇帶着安寧去這裏又去哪裏，可這次，安寧要帶程宇去一個地方。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居民樓，樓道狹小，路燈也不是很明亮。看上去就是一個很老的居民樓。
安寧望着車窗外的居民樓，指着一樓的左邊的房子說：“阿婆就住在這裏。我跟阿婆住過一段時間。在雞排店的工作之後才離開阿婆。阿婆是想讓我跟她住，但我回來得太晚，阿婆為了等我總是不睡。還有就是社區裏的人，他們都知道阿婆一直都是一個人，憑空多出一個我來——”安寧笑笑，這個世界不管是惡意還是善意，總有人喜歡去猜測。
“阿婆知道你的事？”程宇同樣望着破舊的居民樓，比程宇家那片的小區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安寧搖了搖頭。“阿婆不知道，看我一直在哭，阿婆給我一個雞蛋餅吃。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知道我沒地方住，阿婆就收留了我。”
“安寧。”程宇摸摸安寧的腦袋，“我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可能吧。”安寧說。“我有一段時間沒來看過阿婆，我很壞是不是，只有在自己失意時，才會想到要去找個溫暖的能容納我的人。”
“白天，來看看阿婆。”
“白天基本上不太可能，阿婆每天都會去賣雞蛋餅。明天，我們去買雞蛋餅吧。”安寧笑着轉頭對程宇說，程宇趁機親了安寧一下。安寧一臉不明白地看着程宇，她不明白程宇的這個吻是為什麽。
程宇說：“不虧是我喜歡的人。”他捏了一下安寧的臉頰，“回走吧，好好睡一覺。”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帶你到這裏來的原因？”安寧問程宇。
程宇點頭，說自己大概明白。從最落魄的地主重新開始，就像是一個儀式。經過這個儀式之後，就可以是全新的開始。安寧能在阿婆獲得重新開始的勇氣。安寧說阿婆以前個兒子，可是後來死于疾病。那時阿婆家裏窮，沒錢治病，只能眼睜睜看着孩子死去。
“如果是在現在，可能還好一點。現在能發動捐款。”程宇說。
安寧說：“這個世界上有比我更可憐的人堅強地活着，我憑什麽老是自怨自艾。我不是還好好的嗎。雖然爸爸媽媽不在，但他們也希望我能好好活着吧。我可不能讓他們失望。”安寧笑了一下，“我不想辜負爸爸。”
程宇記得安寧有一個筆記本：“你是指那本筆記本？”原本安寧是撕了，可後來發現安寧又偷偷粘好。安寧說那個筆記本上記的東西，全是從爸爸那裏抄來的菜譜。但上面标注的細節都是為了迎合某個人的口味。
“是啊，幸好我撿了回來。”安寧笑了起來，“上面的內容是我以前跟着爸爸時學過的菜，都是爸爸的真傳，有些菜你還沒有嘗過，或許我可以給你試做一個。”
程宇愣了一下，随後又笑了起來。他知道安寧已經放下了。“安寧，我們結婚好不好。”
“程宇，你真的想明白了嗎。”安寧笑不出來，“跟我結婚，你真的願意？你不會顧慮家人的感受嗎，娶一個像我這樣的女人，你真的願意嗎。”
“我願意，非你不娶。”程宇說，“我只要你。”
安寧吻住程宇的嘴唇，因為程宇的話讓她眼角濕潤。“是你拯救了我。”安寧輕聲說着。
“我們是互相拯救。”程宇這樣回應安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