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以前，是指安寧還在公司裏上班的時間，她和唐幼青差不多，是個很标準的白領。從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坐在辦公室的人，白色的襯衣，A字裙，高跟鞋。胸前挂着公司的名牌，談笑間透着白領的自信與熱情。
唐幼青還是如此，或者可以說她更成熟了，也是。兩個多過去了，唐幼青應該結婚了吧。還在公司上班時，安寧已經知道唐幼青有一個交往了很多年的男朋友。現在，應該結婚了吧，原本說過結婚時可以做她的伴娘。
“分手了。”唐幼青笑着說，臉上沒有半點遺憾的樣子。“這麽多年才真正了解一個人，分了就分了吧。”她坐在工作臺對面的椅子上，點了一份雞排。在公司那麽多員工當中，只有唐幼青，安寧即使想恨，也恨不起來。唐幼青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但安寧還是不知道唐幼青今天來這裏的目的，難道是為了說分手的事？不會問起那天在街上被她看到的事吧，安寧當時說了謊，說自己不在這裏，回了老家。說唐幼青是看錯了人。不過，安寧多想了，唐幼青沒有提起這件事。
“我想你應該對公司的事情不感興趣，我只是來看看你。”唐幼青是安寧的朋友，少有的朋友，但在安寧最失意時，唐幼青也不敢站在安寧這邊。為此，安寧不會怪唐幼青，畢竟風口浪尖的，會把唐幼青也拖下水。
安寧只是笑笑，心想這也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唐幼青了吧。過段時間就會離開雞排店，沒有人會知道她要到哪裏去。所以，現在能說幾句就說幾句也好，畢竟曾經是朋友。
“我這裏，還好吧。”安寧說，“做得多，賺得多。上班環境不一樣，花銷比以前少了很多。”聽上去安寧說得很輕松。可唐幼青明白，安寧的苦。
“曹啓現在是公司的部門經理。”唐幼青說，她不是很願意提起曹啓，但讓唐幼青想想也不會甘心。安寧怎麽會遇到這種事情，獨自一個人支持承受着多少苦。“要結婚了吧。這個世界真的很不公平——”
安寧遞給唐幼青一杯水：“沒關系，我現在很好，很知足。”趁着店裏沒顧客，安寧坐到唐幼青面前，身上穿着橙色的工作服，戴着店裏的鴨舌帽，頭發紮起，身上帶着雞排味。那個意氣風發的白領安寧，早已不複存在。
唐幼青意識到自己不應該提起曹啓這個人渣，她很懷念以前和安寧一起逛街吃飯的日子。“你做的飯菜，我到現在還是意猶未盡。好想再嘗嘗你做的菜。”唐幼青托着下巴笑，安寧做菜的手藝，整個公司裏的人都知道。安寧有時會帶菜到公司給大夥品嘗。
“有機會吧。”安寧說，“我現在住的地方，沒有廚房，我也沒時間，沒有閑情。”
“你住在哪裏。”
“附近。”安寧沒有說自己現在住在哪裏，有單獨的廚房，她會做飯菜。有些事，沒有必要再提起。分開了兩年多，再加上安寧不願提起過去，使得兩個人之間的話題少了很多。“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嗎？”
“拜訪客戶嘛。”唐幼青笑了起來，這是她們以前常用的招，拜訪客戶意味着可以随時離開公司。安寧跟着笑了起來。“安寧，如果有什麽困難，你要跟我說。那個時候沒有幫上你，讓我很愧疚。”
也許，這才是唐幼青今天來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告訴安寧，她的愧疚之意。那個時候沒有一個人站在安寧這邊，就連最好的朋友也是。但安寧不怪唐幼青。“好，但願我不會遇到困難。”
兩人同時笑了出來，只是安寧明白，即使有困難，她第一個想到的人，也不是唐幼青。第一個讓安寧想的人，是程宇。
程宇不知道有安寧的朋友來拜訪，但他意識到安寧的精神狀态和他離開時不一樣。似乎輕松了許多。“今天晚上早點睡。”程宇再次囑咐。
“知道。”安寧說。快到傍晚時，店裏來了一個新員工。安寧開始手把手教她，店老板說她是熟練工，果然和教一個生手不一樣，新員工做起來很上手，很快就掌握了炸雞排的一些基本點。安寧認為只要再帶個幾天，就不會有問題。
程宇讓安寧早點睡，可今晚的安寧有點睡不着。因為唐幼青的到來，讓安寧又能想到了以前的事。好像，現在回想起來，也不會覺得那麽害怕。只是以後做什麽呢。
“我有一個好建議，你有沒有興趣聽。”程宇拿了兩杯橙汁，一杯遞給安寧，順便拿了一根凳子給安寧擱腳。雖然只是一室一廳的房子，家具也很簡單，但看得出布置得有用了心。陽臺放了一把吊椅，安寧坐在上面時，正好差一個擱腳的凳子。
而程宇自己則搬了另一把凳子坐到一邊：“要開車不能喝酒，不然這個時候來杯啤酒最好不過。”
“不喝酒。”安寧說，“酒這個東西啊——”她似乎想到了什麽。“到底等會兒要去哪裏。”
“你有沒有聽說過半夜市場。”程宇說。
“知道，都是剛到的海鮮，很新鮮。”
“原來你知道。”程宇一口氣喝完杯子裏的橙汁，保持着空杯子看，似乎還在想，這要是啤酒多好。“我們去看看。”
“你對海鮮炒飯的執念有那麽深？”想想也是因為今天中午的那份海鮮炒飯，程宇後來又說難吃。蛤蜊裏有沙子，鱿魚不新鮮，蝦也不新鮮，沒一樣可取之處。“你有那麽喜歡吃嗎？”
程宇搖搖頭：“不，我喜歡的僅僅是好吃的，啊，還有，當然還有其他原因。你有興趣知道嗎？”
“你不是告訴過我，如果我辭職，你會告訴我你是誰。現在還不能說。”
“你會慢慢知道我是誰。安寧。”程宇站起來，靠到安寧身上抱了抱她。安寧能聞到程宇身上有好聞的味道，并不是雞排味，也不是汗臭味。而是剛洗過澡之後的香皂味，還有嘴角邊橙汁的香味。
就在程宇起身時，安寧下意識想伸想去抱程宇。可程定已經轉身，沒有注意到安寧張開的手臂，而安寧也是，呆呆地看着自己張開的手臂。剛剛那一瞬間，她有種想要擁抱程宇的感覺。
還是去睡吧，安寧慢慢喝完橙汁，程宇說自己還有一點事情需要處理。安寧去刷牙時，看到程宇坐在電腦前。不知何時開始，安寧注意到程宇總是會坐在電腦前上網，說是上網，也有可能是在——工作。
安寧刷完牙湊了上去，程宇在浏覽的是一個網頁，應該說是某個廚房類APP的官網。上面有很多人的菜譜，也會有人上傳自己做的菜。網站還會推一些會做菜的人，那些照片裏的菜肴很漂亮。
“是沈霄然。”安寧指着照片說，她見過沈霄然拍的照片，“風格一樣。”
“你果然獨具慧眼。”程宇說，“我希望你也能——”他指着網頁說，“當成一份工作。”
“不是廚師？”
“不是。”程宇說有一類這樣的人，把做菜當成工作，可以在這個網站上PO自己的菜譜，曬做出來的菜肴。會有人跟着學，跟着做。當然，成品的照片也很關鍵，這就是沈霄然的工作。
沈霄然能讓普通的食物在鏡頭下看起來充滿了誘惑力。顏色飽滿，色調溫暖。看不出，這樣的照片是出自一個不怎麽愛言笑的人之手。“你認為我也可以？”安寧對自己廚藝有信心，只是這真的能當成工作？
“你相不相信我？”程宇握住安寧的胳膊，擡頭看着安寧的眼睛。
信任這種東西，安寧無法确定。“我，我還是去睡覺好了，不是說要早起嗎？我去睡覺了。”安寧逃避了程宇的問題。在1點59MB每秒網速連接之後的，是另一個世界。安寧不覺得自己是脫離新世界的人，至少她的工作也需要和網絡連在一起。只是像程宇說的，這真的能成為一份工作？
安寧先鑽進被子，随後程宇也鑽了起來。他慣性地從身後抱住安寧，将安寧拉到自己懷裏。他說這樣他才睡得着。只是到了早上，兩人都會各自分開睡。只是有時程宇還會拉着安寧的手。
安寧不知道程宇是怎麽想的。只是程宇不要，她也不會主動靠過去。“安寧。”程宇的下巴在安寧肩窩裏輕輕摩挲着。“一點一點相信我吧。”
不用程宇說，安寧也知道自己正在慢慢相信程宇，只是安寧不願意承認。一旦承認，那麽如果有個萬一，怕是會傷害自己更深。安寧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我設了鬧鐘，如果我沒醒，你叫我一聲。”程宇親了吻安寧的頭發，心滿意足的樣子。
“程宇，你之後就再也沒想過跟我上船？”安寧問他。
“想過。”程宇說，“但我更想得到你的信任。”
信任這個詞太過覺重。安寧接不上話。網絡另一頭的世界，不知能不能信任。即使面對而坐的人，又有多少信任可言。在背後捅刀的人，也有可能是最信任的人。安寧不希望程宇會是這樣的人。
還是像程宇所言，慢慢來吧。重新找一份工作，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只要肯做，工作到處都有。但是想要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卻并不那麽容易。要不要去嘗試，網絡那頭的另一個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