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兩紅豆05
簡意走出市局大門，兩站路遠有個地鐵口。一夜沒睡，頭暈腦脹，她只想回家睡上一覺，于是她抄近道沿直線去地鐵口。
小徑通幽，鵝卵石路面，兩側的香樟樹和灌木叢襯得小徑更加靜深。
300米，不算長。
行至路中間，她心髒嗖一下蹿到天靈蓋，指尖瞬間變涼。
職業經驗告訴她，她正被人跟蹤。
簡意加快腳步，身後的腳步明顯要比她快一個節奏。
她撒腿狂奔，一手拿着dv，一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迅速撥了110。
電話接通，不等接警員說話，簡意扯着嗓子喊：“……有人跟蹤我，我在福林路旁邊的小……啊！！！”
手機被搶走。
她一個踉跄，不知為何，眼前瞬間蹦出明禮那張臉，如果他肯派一個警察跟着她……于是，她咬牙切齒脫口而出：“明禮，m……”
胳膊被攥住，她偏頭，舒了口氣。
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拿着她的手機低頭看了眼屏幕，唇角含笑關掉手機：“簡意。”
聲音很柔。
“顧哲？”簡意驚喜道，“你回來了？”
“上周回來的，先回了趟家，昨天剛到湖城。”顧哲松開她胳膊上的手，笑着解釋，“簡爸弄了一堆東西，非要我帶給你。昨晚打你電話一直關機，剛張菲然告訴我你在公安局蹲了一夜，喏，我就過來了。”
“我爸簡直比我媽還啰嗦。”
顧哲小時候在簡意家住過一段時間，簡家就簡意一個孩子，簡父母對顧哲視如己出，關系相處一直很好，顧哲喊他們簡爸簡媽，從小喊到大。
“啰嗦不到你跟前來。”顧哲環視了下四周，狡黠一笑，拖起簡意的胳膊快步繞過左邊灌木叢，“來測一下湖城市公安局的偵查能力。”
“幹什麽？”簡意跟着他跑了兩步，問。
“到車上再說。”
兩分鐘後，顧哲拉着簡意鑽進小徑旁的一輛邁巴赫裏，驅車剛上正道，兩輛警車呼嘯着駛出市局大門。
“出警速度可以啊。”顧哲笑。
“我剛報了警，警察是……”簡意琢磨出了大致意思，“手機給我，我打電話告訴他們一聲我沒事。”
“你怎麽就沒事了？”顧哲單手剝了條口香糖丢進嘴裏嚼着，“如果現在坐在你身邊的人不是我，你還會覺得沒事嗎？”
顧哲從小就喜歡惡作劇挑戰權威，典型的給他個杠杆他能翹起地球的主。
小學炸過學校廁所便池；初中黑了教務處網絡篡改成績；高中不想上晚自習就毀了學校的電力系統；大學的豐功偉績更不必提……大學畢業後被顧父送到美帝讀了個碩士，今年剛畢業。
這樣一個混世魔王，偏偏皮相屬于清秀那卦的。平日裏穿的規規矩矩一本正經，給人一種羞澀稚嫩的感覺。
典型的斯文敗類。
簡意看着他嘆氣：“你剛回國就想和市公安局杠上？”
“和他們杠我用得着這種低級手段？”顧哲哼笑了聲，甩了下額前的碎發，吊兒郎當說，“信不信我分分鐘能讓湖城所有網絡系統癱瘓？”
“信，十分信。”
顧哲手指敲着方向盤，斜了眼簡意：“這才多長時間不見，你膽兒變沒了啊。話筒給你，說出你的故事。”
“不是，我是怕……怕他們說我報謊警。”
“110中心一天24小時電話都沒斷過，你也忒拿自己當回事了，一般這種情況，他們都不會出警，就算出警，也是走個過場，警車在福林路逛兩圈沒見特殊情況就打道回府了。”
顧哲無所謂繼續道：“再說你也沒謊報警啊，但凡不是我，你可不是被人綁架了？來，咱們做個試驗，假設我綁架了你，你猜公安局那幫人多久能找到你？或者說，他們會不會找你？”
簡意抿唇看着窗外，半天沒說話。
“哎，我說，你不是怕他們說你報謊警，你是怕他吧。”
簡意“啊？”了聲。
“明禮，你剛打電話報警時叫的那個名字，誰啊？”
顧哲想知道的事情，她瞞也瞞不住，于是簡意如實說：“市局刑警大隊的隊長，就是他關了我一夜。”
“因為李思錄？”
“你知道？”
“張菲然說的。”顧哲唉嘆了聲，半死不活吊着一口氣的樣子，“我明天還要請她吃飯，啊，一想起我要拌着刺鼻的香水味吃飯，不如殺了我。”
“這麽說來，我不用挨張頭兒訓了？我謝你一萬次。”張菲然就是張頭兒，簡意現在這份工作是顧哲通過關系找的她，簡意嘿嘿笑了笑，“你下次送她款沒味兒的香水。”
“我這次回來又帶了一箱香水，待會兒你自己挑啊。”
“上次的一箱這麽快就送完了？”
“必須啊。”顧哲挑了下桃花眼，“女朋友太多沒辦法。”
簡意翻了個白眼：“正經的沒一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如果想……”
“我知道知道，”簡意舉雙手在胸前打了個叉，“求你別說。”
自大一時，每每有人問他為什麽不談戀愛，他就會說：我如果想找女朋友，滿大街跑的都會是我的孩子。
這時如果有人問他為什麽，他就擺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只談不做違背男人本性，做|愛戴套反人類，懷孕堕胎沒人道，只和一個女人做反人性。
顧哲看着簡意笑笑：“你還沒說，那個明禮，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顧哲偏頭想了想：“長得怎麽樣？”
“還行。”簡意輕輕說。
“還行？”顧哲把內視鏡掰下來，盯着自己的臉，“我帥還是他帥？”
“……”簡意不想和天下第一美讨論這個問題。
“你~猶~~豫~~~了~~~”最後一個“了”，他拖長調念“liao”。
“我不是猶豫，我是在認真比較。”
“用得着比較？”顧哲不滿，聲音裏有絲絲失落，“你以前可不這樣。”
“他沒你帥。”簡意瞟了他一眼，趕緊說。
顧哲哼了聲：“你很怕他？”
“哈？”簡意剛擰開一**礦泉水喝了一口，差點兒嗆着。
“你從小就和警察打交道，警局也沒少去過，這還是頭一回見你怕警察的。就拿今天這事兒來說，你居然會怕警察說你報謊警，要擱以往……”顧哲沒說下去，好像是在回憶着什麽。
“我常去警局還不是因為你。”簡意調整着座椅，想躺着睡一會兒。
以前顧哲打架闖禍犯事被逮進派出所，警察讓他聯系家人，他只給簡意打電話，每回都是簡意拿錢把他領出來，所以從初中到高中，他的壓歲錢都是交由簡意保管。
顧哲笑笑，伸手幫她把座椅調好，又問了句：“你說的這個明禮對你用刑了？你這麽怕他？”
“沒有。”簡意閉眼睡，“就是……他和別的警察不太一樣。”
顧哲瞥了眼她手腕上的手铐印：“怎麽不一樣？”
“……他……反正就是不一樣。”簡意豁地睜開眼，“顧哲，我好像惹上麻煩了，昨晚偷拍李思錄時有輛車……”
福林路就在市局對街，簡意手機最後一通電話定位顯示在福林路的小花園，穿過小花園就是地鐵口。市局門口和地鐵口都有監控，唯獨被定位的地方是監控盲區。
自報警後簡意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态，市局出動兩輛警車幾乎是地毯式搜索，沒見到可疑人影和可疑車輛在附近出沒。
她人就這樣憑空蒸發了。
明禮皺眉循環播放着她的報警錄音，然後他把錄音暫停，戴上耳機，又聽了幾遍後半句話。
“明禮，m…m…m……”
m後面有個輕微的舒氣的聲音，緊接着手機挂斷。
他把這段聲音交由技術員分析，過濾掉雜音後，這個明顯舒口氣的聲音格外的清晰。
碰到熟人放心的舒氣，沒有了先前的驚慌。
陸天槍拿着一個檔案袋過來：“老大，沒想到你口味挺重啊，喜歡美女爆粗口？”
m這三個字母得聽了有幾十上百遍。
明禮抽走他手裏的檔案袋，在他腦袋上大力拍了下：“正經事不幹，少在這兒打屁。”
“我一直都在幹活沒停過啊。”陸天槍委屈地撇撇嘴。
“紋身比對出來了嗎？c組把車打撈出來了嗎？這會兒的功夫千年老妖也能撈出來一對了。”明禮打開檔案袋，簡意的證件照蹦跶出來。
“不是。”陸天槍瞄着檔案袋，“不管這位小美女了？她不是被綁架了嗎？”
“綁架個屁。”明禮拿眼斜他，“一口一個小美女，什麽眼神？”
陸天槍撓頭，有點兒不好意思：“就……挺小挺嫩挺美啊。”
明禮視線落在簡意的證件照上，從鼻子裏哼了聲。
陸天槍把腦袋湊過去：“老大，看她出生年月，确實比你小來着，還小老不少，得有個三四五六歲。”
明禮一腳踹在他屁股上：“滾蛋吧你。”
陸天槍走後，明禮翻着簡意的檔案，點着一根煙叼上。
南方某市人，大學畢業以前履歷簡單明了，沒什麽特殊。家庭條件也很簡單，獨生女。父親是某部隊軍官，後轉業到當地一家事業單位工作至今；母親幾十年如一日在當地民政局上班。
簡意去年畢業後入職湖城電視臺，工作崗位：新聞記者。實習期間有次暗訪某食品加工黑作坊，被該作坊保安發現，争執中打斷了她一根肋骨。
她在醫院躺了三個月，住院期間因報銷醫藥費問題常和保險公司聯系，出院後辭掉了電視臺的工作去該保險公司上班，職位：保險調查員。實習期間幫助一位本不該得到理賠金的客戶拿到一筆豐厚的賠償金，被公司開除。
再然後就是到湖城娛樂周刊上班，目前實習期，入職公司以來，共獨自蹲點兒了兩個明星，這兩個明星都死于非命。
一直在實習，從未被轉正。
這波可以。
明禮眼睛盯在她住院時的診斷書上，腦子裏浮現出簡意的人影。
她屬于那種骨架小有點兒肉的嬌巧類型，一般這樣的女孩都是甜美款，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眼睛裏透露出的內容……說不出來……給人一種獨特的氣質。
氣質和外貌不匹配，但卻出奇地一點兒也不違和。
斷了一根肋骨，還挺能忍疼。
她人看起來軟到柔弱無骨，如果不是檔案上寫着斷了根肋骨，他都想不起來她身上還有骨頭。
明禮吐着煙圈，思想突然就不健康起來。
想伸手撩開她的衣服，去摸一摸曾經斷掉的那根肋骨。
他連着吸了幾口煙，直到一截煙灰承受不住重量落在檔案袋上，他才堪堪回過神來。
他彈掉煙灰，拿着檔案重新翻回簡意大學時期。
湖城大學新聞系，兼修微表情心理學。
屁的微表情心理學。
死人穴還差不多，哪裏不死點哪裏。
你要能參透老子的心理，老子跪下來給你叫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