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吃過飯送何羽白回到公寓, 借口天色已晚冷晉又要求蹭一宿沙發。何羽白拿他沒轍, 膏藥一樣的貼着,死活趕不走。同時他也心疼對方,救援六七個小時,累得胳膊直哆嗦。大正綜合收了七個傷員, 一病區分了倆,手術肯定是冷晉做,今晚得盡早休息。
但他還是進卧室就把鎖扣給按下去了。不過這玩意防君子不防小人,拿張卡一捅就開。
連續兩天沒睡好, 下午又高度緊張了好幾個鐘頭,放松神經後冷晉是躺下就着。他其實沒存歹意。呃,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身體真扛不住了, 力不從心。老實說就算現在把何羽白扒光了扔他眼前,他都未必硬的起來。
真要是那樣,他估計自己這輩子在何羽白面前都擡不起頭。
一夜無夢, 睡到五點半被鬧鐘叫醒, 冷晉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打着哈欠去衛生間洗漱。路過卧室碰見何羽白也正好出來, 他沖對方笑眯眯地打了聲招呼。
何羽白剛要說話突然臉色驟變, 退回屋“砰”的一聲把門撞上。冷晉瞬間就清醒了,但一時反應不過來對方為何如此激動。
我穿着睡褲呢。他低頭查看身上是否有異狀。
哦……好吧, 早, 兄弟, 你真精神。
離醫院還有好幾百米遠何羽白就鬧騰着要下車,他怕被同事看見禮拜一大清早跟冷晉同進同出。冷晉倒沒攔他,但也沒輕易放他走,停到路邊把人按副駕駛座上玩命親。
小兄弟太給掙臉了,冷晉心裏不是一般痛快,渾身是勁兒,晨跑三公裏楞不覺得累。何羽白沒去晨跑,還一早上都沒拿正眼看冷晉。這會被對方壓在座椅靠背上啃,他又羞又氣,暗暗使勁咬了下去。
“唔!”冷晉收回舌頭捂住嘴,眉毛忍着不往起皺。
口腔裏彌漫起鐵鏽味。
冷晉挑眉,嘬了口舌尖上的血混着唾沫咽下去,說:“你深藏不露啊,看着像汪水,其實是桶汽油,給點火星就着。”
何羽白賭氣道:“知道就好,留神引火燒身。”
“記着,下回別這麽幹了,會起反效果。”冷晉貼近他的臉,咬牙擠出聲音,“不信你摸摸。”
何羽白的眼睛瞬間瞪滿半張臉,轉身推門下車,摔車門時恨不得往冷晉臉上砸。進了辦公室,他把包往椅子上一摔抄起病歷去查房,出門差點迎面撞上安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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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手扶住門框,安興皺眉問:“大清早的,何大夫,你這是跟誰啊?”
“沒……沒跟誰。”何羽白的心思藏不住,全都挂在臉上。
安興輕笑:“跟冷主任生氣?”
何羽白的耳朵忽然紅了起來。他埋下頭,匆匆朝病房走去。安興瞧着他的背影,歪歪頭,一把拽住也要去查房的姚新雨:“诶,看來你說的是真的,何大夫跟冷主任他們……确實在一塊兒了。”
“我能胡說麽?”姚新雨哼了一聲。
“你別到處傳,留神冷主任把你那張破嘴縫上。”
“我可就跟你一個人說了啊,要是其他人知道,那也肯定是你傳的。”
“我從來不傳八卦。”安興白了他一眼,“你怎麽不跟阮思平去說,單單告訴我?”
姚新雨擡手搭住他的肩膀,嬉皮笑臉地說:“咱倆這麽多年兄弟,這種驚天八卦當然要跟你分享。再說阮思平那個漏勺嘴,告訴他不等于告訴全天下了。”
安興胸口一緊,推開姚新雨的手,轉臉朝護士站走去。
兄弟?心痛。
冷晉心情好到爆炸,臨時被二區塞了臺手術進來也沒半點抱怨。徐建興塞給他的是車禍的傷者之一,就是那個肋骨開放性骨折的。
徐建興是創傷外科出身,按理說這種活兒他本該義不容辭。可片子一出來,發現患者的肺動脈畸形,于是暗搓搓地把人轉到一區。他還琢磨着冷晉得來他辦公室拍回桌子,沒想到人家樂呵呵地進了手術室。
打從冷晉離婚那天起,他就再沒見對方真情實意的笑臉,今兒個這是鬧哪出?
前夫要跟他複婚?不會。前幾天還聽從上海出差回來的媳婦說,在藥廠的競标會上看見程昱佲了。他跟那個老外現任感情好着呢,大庭廣衆也不避諱,時不時就啃對方一口。
梅開二度?也懸。當初念在同僚的份上,冷晉離婚之後他還給對方介紹過相親對象。可人家吃完相親飯就打電話給他罵了一頓,讓他以後別再給自己介紹冷晉這種相親還拉着個驢臉、跟全世界都欠他似的神經病。
诶?該不會是董事會那邊變卦了,要讓冷晉當副院長吧?
想到這,徐建興朝辦公室外頭喊了一聲:“周陽,來我辦公室。”
周陽推門進來,問:“主任,您找我?”
“啊,我記得……你女朋友是一區的護士吧。”徐建興假裝漫不經心地說。
“嗨,早分了。”周陽幹笑着抓抓頭。
“分了?分了就算了。”
“沒關系,還是朋友,您找她有事兒?”
當初被冷晉一腳從手術室裏踹出去的就是這個周陽。其實他犯的也不是原則性錯誤,新手上臺,拉鈎難免牽引到血管。他家裏在衛生系統有背景,在校成績也還算不錯,所以徐建興就做了個好人,把被冷晉掃地出門的周陽收進了自己的病區。
是時候讓這小子回報下自己的恩情了。
徐建興朝他招招手,等人湊近後壓低聲音說:“你讓那姑娘幫忙給掃聽掃聽,一區最近有什麽風聲沒。”
“風聲?哪方面的?”由于父親的工作關系,周陽從小耳濡目染辦公室政治,這點兒敏感度還是有的。
“各方面吧,主要是看,冷主任那,有沒有什麽變動。”徐建興意有所指。
周陽暗自思忖了一番,點點頭:“明白,我讓她給掃聽着。”
“低調啊,低調。”徐建興說着,忽然想起什麽,“櫃子裏有瓶迪奧香水,新的沒拆封,你待會給那姑娘送過去。”
“啊?您還用那個?”周陽愕然。
徐建興皺起眉頭:“患者家屬送的,我一大老爺們用那個幹嗎。”
“哦,那人家是送夫人的。”
“你嫂子也不用那個牌子,趕緊拿走。”
等周陽拿着香水離開辦公室,徐建興放平眉頭靠坐到椅子上,悠哉地喝了口茶。
——冷晉,我徐建興不會給你小子機會騎在我脖子上拉屎的。
何羽白揣着一肚子心事,中午吃飯也沒胃口,午休時便窩在歐陽衍宇的病房裏跟鄭羽煌搶沙發。瞧何羽白那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歐陽衍宇借口說自己想吃香蕉,把鄭羽煌支出去買,好讓何羽白有機會跟自己獨處,把心事倒出來。
他太了解自己的發小了,說糙點,真是對方肚子裏的蛔蟲。
“遇見什麽難事了?”他問何羽白。
何羽白抱着膝蓋在沙發上蜷成一團,聽到歐陽衍宇問自己,游移着眼神說:“沒事兒。”
歐陽衍宇輕嗤:“你還跟我來這套?”
“就……”何羽白習慣性地抿了抿嘴唇,把臉埋進膝蓋裏,過了一會悶悶地發出聲音,“衍宇,我好像……喜歡上某個人了。”
“誰啊?”歐陽衍宇立刻直起身,動作幅度過大,不小心扯痛了刀口,“哎呦!”
何羽白趕忙竄過去扶住他的肩膀問。歐陽衍宇眼淚都疼出來了,可還惦記着何羽白剛說的話:“你給我說,是哪個混球敢勾搭我的小白!嫌活的太久了吧!哎——疼疼疼!”
“先躺下。”何羽白把人按到床上,然後蹲到床頭沖自己的發小眨巴眼,“我說了,你可別生氣。”
“我現在已經很生氣了!”
歐陽衍宇真心不覺得這地球上有哪個人能配得上何羽白,一定要說的話,那只有他自己。可惜基因撞車,等下輩子吧。
何羽白搓着他的胳膊:“那就……當我沒說。”
“說!”今天要是不審出來,歐陽衍宇氣都喘不順。
何羽白緊抿住嘴唇,憋了老半天才擠出“冷主任”仨字。
“#@%#@%@#%¥#¥¥%%@¥#¥!”
歐陽衍宇一激動,用第二母語罵了一長串髒話出來。他如花似玉的小白啊,他的心頭肉啊,他的白月光朱砂痣啊,怎麽就便宜了那個連他爸都敢得罪的蠢大叔!
“衍宇,你別這樣……”何羽白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冷主任挺好的,對我也蠻體貼,我不是糾結該不該跟他好,而是……而是……他好像想法太多了……”
最後幾個字幾乎只有他自己才能聽的到。
歐陽衍宇瞪起眼:“不行,我得找冷晉談談去!想占你便宜,等我死了再說!”
“別——你別——”
何羽白話說一半,正好護士敲門進來給歐陽衍宇測體溫,于是他趕緊閉上嘴,并暗自祈禱歐陽衍宇的喊聲別被護士聽了去。
護士前腳出門,後腳鄭羽煌拎着香蕉回來,何羽白也就沒再繼續和歐陽衍宇說下去。鄭羽煌給歐陽衍宇剝了根香蕉,一臉寵溺地遞給對方,完全把旁邊的親哥給忘一幹淨。
何羽白懶得跟他計較,自己掰下根香蕉鼓着腮幫剝開,“吭哧”咬了一大口。
“哥哥……你們知道,我爸爸在哪麽……”有個小家夥扒着病房門,探頭探腦地往裏看。
何羽白認出這是一位患者的孩子,才三歲,應該是走錯了病房。這麽點大的孩子,家長居然讓他滿病區亂跑也不好好看着,真夠可以的。
蹲到孩子面前,何羽白溫和地說:“你爸爸的病房不在這邊,哥哥帶你過去找他好麽?”
小家夥點點頭,目光羞澀地望着他手裏的香蕉。意識到孩子想吃香蕉,何羽白招呼弟弟趕緊拿一根過來。鄭羽煌個頭太高,往孩子跟前一站,簡直像座山一樣。
“哇……大哥哥你好高哦……”小家夥拼命仰起頭,驚訝地叫着。
鄭羽煌想了想,彎下腰,把小家夥舉起來和自己平視:“這樣就一樣高了。”
小家夥咯咯地笑了起來,看來是個性格特別外向的孩子。
鄭羽煌舉着孩子,跟何羽白一起把他送回到家長身邊。從病房裏出來,何羽白邊走邊問他:“你喜歡小孩?”
鄭羽煌搖頭:“很煩人。”
“你小時候才超煩人,愛哭,不聽話,被羽輝欺負了就躺地上死活不起來,還總撕我的書。”何羽白笑他。
“你也知道是她欺負我,可你還總向着她。”
“羽輝畢竟是女孩子嘛。”
“她哪裏像女孩子?”
“這話有種你當她面說。”
鄭羽煌噤聲。
拍拍弟弟的胳膊,何羽白語重心長地說:“說正經的,羽煌,你該長大了,像你現在這樣易怒易爆,将來怎麽能做個好父親?遇事要三思而後行,做出的任何決定都必須要能承擔相應的後果。”
“我為自己的行為承擔所有後果。”鄭羽煌略不服氣。
“不,你不能,羽煌,沒有衍宇為你善後,你的案底摞起來已經比你還高了。”何羽白輕嘆,“好了,我不是想教訓你,既然你對衍宇是真心的,就好好考慮一下,将來等你們有了家庭,你要怎麽把這個家扛起來。”
鄭羽煌誠懇地點了下頭:“我會的。”
在辦公室門口站定,何羽白說:“嗯,我去幹活了,今天風大,你待會扶衍宇下樓曬太陽,記得給他多加件衣服。”
“知道。”
回到病房,鄭羽煌坐到床邊,若有所思地凝視着歐陽衍宇的臉。歐陽衍宇正在吃香蕉,看他一言不發地盯着自己,稍稍皺起眉頭。
“你盯着我幹嘛?”
躊躇片刻,鄭羽煌謹慎地開了口:“衍宇,商量個事。”
“說。”
“等你傷好了,我們要個孩——”
“快閉嘴!”
歐陽衍宇驚叫着把剩下的香蕉全塞鄭羽煌嘴裏去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