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時間那般快,還沒能好好感受春雨和初夏,一轉眼就是盛夏。
展覽的日子也就在這幾天了,滿入夢帶領的小組已把國畫廳的展覽準備妥當。高老師很滿意,校方主理人也來看了幾次,大誇她們組人才濟濟,做事認真,想來這次展覽會博得無數好評。
畫作依照主題:今朝有酒今朝醉。
寫意,寫景,寫實皆有囊括,其中山水畫居多。
滿入夢站在畫室看挂了滿牆的畫,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有同伴過來拉她:“走啦,今天高老師請吃飯,還不走。”
滿入夢笑:“就來。”
一行人坐上高老師的車,找了家火鍋店坐進去。高老師讓服務員多拿幾份菜單:“想吃什麽都點,這一個月你們幸苦了。”
姑娘們歡呼:“那可太好了,一個月修身養性,嘴裏都淡出鳥了。”
“高老師,我今天可要好好宰你一頓,你可別心疼啊。”
高覓又讓服務員多拿幾瓶可樂:“不心疼,放開了吃。對了,有件事得告訴你們,這次展覽結束,主辦方和咱們學校會聯合舉報一場晚會。那時候都穿漂亮點啊。”
“哇,晚會啊,需要男伴嗎?要跳舞嗎?”
高覓淡笑:“當然。”
“什麽時候?”滿入夢問。
“應該就是展覽結束後的第二天晚上。”
滿入夢沉默,展覽第二天晚上是她的生日,看來是不能和陸骁河單獨過了。不過大家都是興頭上,滿入夢不想掃大家的興。
有同伴舉杯:“高老師怎麽不給咱們叫酒啊?我們可是能喝的。不過不管了,我以可樂代酒,敬各位未來的大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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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人也舉杯,高覓說:“知道你們能喝,可老師今天還得開車,而且你們要是喝醉了一個人回家我也不放心。等晚宴那天你們帶着男朋友來,喝多少酒我都不管。來來,走一個。”
大家的杯子碰在一起,一聲脆響。
所有人都仰頭喝酒,有人灌得多,被可樂嗆了一口連忙吐舌頭。
火鍋端上桌,服務員把點的菜也推了過來,大家圍坐歡聲笑語,偶爾碰個杯,偶爾說兩句葷段子。滿入夢也聽得一笑,不過她話不多,幾乎都是那個傾聽者。
這就有人不同意,推推她肩膀:“別愣着啊,說說你和陸學長是怎麽走到一起的。”
相處這一個月,大家每天。朝夕相對,已經熟了不少,同學們對她消除芥蒂,同齡人之間的友好展露,女孩兒間讨論的話題總是繞不開男生。
滿入夢抿了口可樂,長長的嗯了一聲:“其實我們一開始誰也看不慣對方。小陸爺性格冷,我又不愛說話,我總惹他生氣。可是我慢慢發覺,小陸爺其實是面冷心熱的人,他對我好,對朋友好,也默默的對家人好。我也就放下戒備,跟他友好相處。”
“然後呢然後呢。”同伴聽得雙眼冒光,期待她繼續往下說。
滿入夢看鍋裏的肉,都煮得太老了,趕緊用勺子撈起來分給同伴和高老師。
一邊撈,一邊溫柔說:“沒有什麽很特別的情節,就是日久生情吧。”
“咦~我們要聽細節!快說快說!”
把滿入夢逗得一笑,臉也紅了。
在大家一再的催促下,她總算把在一起的過程說了一遍。
旁邊坐着的妹子捂住心髒:“陸學長真是好套路啊!滿滿,你可是把我們南慶第一男神泡到手了,你有什麽感受?”
她把筷子當話筒,湊在滿入夢嘴邊。
滿入夢很配合:“能跟他在一起,我很開心!”
妹子摁下筷子:“不行了,不行了,我被人噻了一嘴的狗糧。你得負責!”
“怎麽負責?”
妹子大笑:“給我介紹男朋友哈哈哈,交給你了。”
女孩兒們歡鬧玩笑,一頓飯下來撐得肚皮快爆炸。高覓叫了車,分別把她們送回家。再去找滿入夢時,發覺她已經撲進一個少年的懷中,那少年倚在車旁,敞開手臂将她抱了個滿懷。
姑娘轉頭對老師招手,
然後被少年牽着上車。
車開走,車窗慢慢拉上,漸漸縮小的視線裏是少年的手掌放在少女肚子上,替她揉小肚子,神情關切溫柔。
小姑娘依偎在他懷裏,甜蜜幸福。
高覓看着車開走,站在原地良久。
人們常說少年時的愛不會長久,可卻忽略了這時候的愛情最濃烈,最溫柔,也最單純。
她轉身,路的盡頭站着一個男人,慢慢朝她走過來:“喝酒了嗎?”
高覓笑笑:“沒有,帶着學生呢。”
“回家了。”男人牽她的手,去停車的地方。
倆人牽手往前走,高覓突然看着他側臉:“謝謝你當初沒有放棄我。”
看到滿入夢和陸骁河的樣子,也讓她想起自己少年時。那時候愛得那麽無所顧忌,奮不顧身,可遍體淩傷後只有這個男人陪着她。
男人笑笑,把她拉過來一些:“走了,回家。”
他們笑着,一起回了家。
……
六月十一這天,是著名的三年一次美術展覽,時過三年,在永浙美術館舉行。
本次展覽分為油畫展廳,現代畫展廳,抽象畫展廳,以及中國畫展廳。
而中國畫展廳被分布在二樓。
南慶大學作為本次畫展的主辦方之一,自然早早候場,高覓趕到時,滿入夢已經帶小組成員在等候了。
展廳一切正常,有服務員端來香槟。
前來看畫展的名流闊太們相攜進入,從一樓慢慢欣賞,時不時停在某副畫面前,與同伴品評一二。
因為是風雅場合,身為作畫者,滿入夢和其他同伴的打扮都顯得正式一些。
高覓看了一下手表:“時間差不多,人快來了,你們都準備一下。記住,落落大方些。”
學生們點頭,先散場。
鑒賞的人流稀松地從一樓上來。
從現代畫進入中國畫的展廳,仿佛一瞬間穿越到古國。
展廳皆是古色古香設計。
或擺一張檀木桌,或放一把桃花扇。
桌上有酒,東倒西歪,仿佛主人家已醉卧。
牆上是一幅幅水墨丹青,或老翁在湖邊垂釣,或桃花源裏的姑娘們追逐打鬧,或農莊裏孩童嬉鬧,或山河萬裏,雄偉遼闊。
站在這裏看着這些畫。
雜亂的心緒仿佛慢慢沉澱。
展廳裏的人越來越多,要求見作者的詩畫收集者越來越多。大家忙得不亦樂乎。
滿入夢剛喘上一口氣,有人過來叫她:“滿小姐,那邊有位先生看上你的畫。想見見你。”
“我馬上過去。”
與女士寒暄結束後,
滿入夢跟随禮儀小姐過去。
那副山河圖面前果然站了個年輕男人。“先生,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男人沒看她:“你這畫多少錢,我買了。”
其實參加過展覽的畫,她倒不清楚之後會怎麽安排,或許會拍賣掉,或許會被展廳收藏,或許南慶也會保藏起來。而且,就算要賣也得跟老師和校方打聲招呼。
她走過去,保持些距離:“先生喜歡這副畫是我的榮幸。不過,我還是個學生,這事兒我做不了主。”
男人說了聲可惜,轉頭看過來。
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已經抽了條的長開,沒有了高中時的青澀,多的都是年輕少女的朝氣。姑娘生的好看,清麗脫俗氣質好,如畫的眉眼,像是他剛剛看過的一副美人圖。清冷,典雅,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兒。
比照片上還美上幾分。
他看得一笑:“你叫什麽名字?”
滿入夢平靜淡笑:“畫上寫得有。”
“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他走過來,眼神放在她臉上,狹長的眼眸裏興味濃郁。
滿入夢後退兩步:“先生繼續看畫吧,我先去忙了。”
“着什麽急。”
男人步子一邁,伸手擋她:“我叫聞衾,交個朋友?”
滿入夢微微眯眼,聞衾?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她想起來了,是永浙前車神。只是當年被陸骁河打敗後就離開了永浙,聽說蹤跡全無,這是又回來了?
“怎麽,你這模樣像是認識我。”
他想了一下,噢了聲:“也是,你和陸骁河那小子交往,肯定聽說過我。”
滿入夢并不想和他多說些什麽,等會兒陸骁河也要來看畫展,被他碰見了這場景,依照他那個脾氣,怕是會砸了場子,到時候場面可就更難看了。
她着急要走,聞衾握住她手腕,姑娘白嫩軟滑的手被他捏在手心,也不知怎的,他有片刻失神。
“留下個聯系方式如何?”
滿入夢冷冷看他眼睛:“放開!”她顧忌着周圍人多,假如掙紮起來,倒讓別人發覺他們之間的不對勁。引起了麻煩就會破壞這場展覽。
聞衾似乎是料到她不會聲張,靠近些:“長得真不錯,我都有些動心了。”
他輕挑的笑。
滿入夢的胳膊忽然被人輕輕握住,回頭,是陸骁河。
他端着酒站在二人中間,手臂從滿入夢胳膊滑下放在那只被聞衾握着的手腕上。臉上面無表情,手下卻用力的把她的手抽出來。
姑娘被他拉到身後,陸骁河擋住她全部視線。他的個子比聞衾略高,低垂眼簾看對方時,冷冰的氣息壓得人心頭一沉。
聞衾無所謂的笑笑:“來的有點晚啊,再晚一些你女朋友可就是我的了。”
周圍都是人來人往的,漸漸有人發覺他們這裏的不對勁,看過來個不解的眼神。滿入夢輕輕拽陸骁河衣角,他倒沒有發脾氣。只是氣息冷凝到極致。滿入夢緊張站在他身後,怕他下一刻就會跟聞衾打起來。
少年收回目光,微微側身朝滿入夢伸手,滿入夢順從的把手腕輕輕搭在他曲起的胳膊間,陸骁河帶她走過去。
錯身之際,涼薄的話一下子鑽進聞衾心間。他說:“憑你也配?”
聞衾怔了許久,低聲呢喃:“今時不同往日。”
不過他們早就走遠了。
聞衾又看向那副山河圖,目光頓在落款的一行小字上:滿入夢。
他挑了個眉,從人群裏走出展廳,上車離開。
林可溪問她:“怎麽樣,她不是好惹的吧。”
不好惹?
聞衾又想起剛才握住滿入夢時,那手心的軟滑觸感。
他得到過的女人不少,誰不是溫香軟玉?女人的身子能洩欲,也能暖床。他一向極是喜歡。可還沒有一個像滿入夢那般,明明眼神高雅不可侵犯,可身子卻那麽誘人。他甚至情不自禁的想,這樣的女人摁在床上,該是怎樣的蝕骨入髓?
林可溪見他失神,皺眉:“你倒是說話啊。”
“注意你的态度,我可是你的主子。”
他們倆向來說不到一塊兒,每每在一起都是互相擠兌,林可溪有小姐脾氣,聞衾也有少爺脾氣,誰也不服誰。
可這樣的兩個人卻因為共同的目标而統一戰線。她想得到陸骁河,而聞衾嘛,原本只想打敗陸骁河,可想起滿入夢,他覺得自己可能要多加一條。
得把滿入夢搞到手,嘗嘗滋味。
……
陸骁河從剛才到現在,臉上的神色一直沒好過,他眸中萬般冷冰,想過來搭讪的先生女士們都望而卻步。
滿入夢乖乖跟在他身後,指着自己的作品:“小陸爺,你不看看嗎?”
她這麽說,陸骁河就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不鹹不淡的回:“還行。”
“那你看那副?”
“不錯。”
滿入夢:“……”
她再接再厲:“你再看看那副?”
陸骁河嗯了聲:“挺好。”
滿入夢有些無奈了,現在展廳的人越來越多。她嘆了口氣,還是拉着他去沒人的地方。
小姑娘兩只手拽着他手腕搖搖晃晃:“你生氣了?”
“嗯。”他靜靜看她,又說:“很生氣。”
“生氣哪方面?”
陸骁河摁着眉心,似乎壓着火氣:“氣你跟他講話,氣你被他碰了。”
滿入夢扁嘴:“又不是我自願的。”
陸骁河:“……”
他冷着眼看她。
滿入夢嘿嘿一笑,甜蜜蜜的抱緊,在他懷裏撒嬌:“哎呀,你不要生氣了。我錯了行不行?我以後離他遠點,你怎麽這麽小氣嘛。”
陸骁河低頭挑眉:“我小氣?”
“不不不。”
她嘻嘻的笑:“是我嘴笨,小陸爺最大度了!最好了!”
她用臉去蹭他的胸膛:“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滿入夢這哄人的功夫一流,就是撒嬌耍賴。陸骁河也不是氣她,他是氣自己怎麽來得這麽晚,讓聞衾占了她便宜。又氣聞衾那王八蛋惦記自己的心肝,依着那混賬的性格,八成是想跟他搶人了。
他摸摸滿入夢的臉,嘆了口氣:“乖,剛剛是不是吓到了?”
滿入夢重重點頭:“不過我對小陸爺忠貞不二,絲毫不受男色。誘惑。”
陸骁河陰森的笑了:“男色?”
“我又說錯話了,該打!”
然後她伸出手板心,直直伸到他面前:“給你打,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她閉起眼,咬着唇,像個等待懲罰的小孩兒。陸骁河深深看他,目光落到她手掌上,擡手扶住她手腕,另一只手作勢要打。
滿入夢從眼睛縫兒裏看她,哼唧唧:“輕點啊。”
陸骁河指尖彈她額頭:“閉眼,我還沒打呢。”
滿入夢認命的閉上,沒等來想象的疼。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掌心,她被陸骁河摟進懷,眼簾也被他親了一口:“怎麽舍得打你呢?是我錯了,不該對你生氣。”
他把手掌伸在她面前:“給你打,痛痛快快的打。”
滿入夢看着這只手。
修長,寬大,紋理略淺,牽着她的時候溫柔無比。
不過,她還真的拍過去一掌,陸骁河不痛不癢,還問她:“打疼你了嗎?”
她搖搖頭,伸出手臂愛嬌的撒嬌:“抱。”
陸骁河笑着俯身抱她,她挨在他耳邊說:“不要不高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小陸爺。我只喜歡你。”
她看出他的不安,也看出他的患得患失,他是那麽愛她,第一次愛人就用盡全力。滿入夢不想讓他難過,不想讓他失望,也想好好的愛他,給他溫柔,給他甜蜜。
陸骁河覺得抱着她,
仿佛已經抱着全世界。
他摸摸她的頭發,輕言細語的哄:“寶貝怎麽那麽好呢?”
“有多好?”
陸骁河低笑,把她抱緊沒說話。
好到,我想把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捧到你面前。只要你高興,我做什麽都心甘情願。
……
展覽是傍晚結束,最受歡迎的是油畫廳,其次是抽象畫,然後才是中國畫。不過,年輕的學生們能在衆多有名畫家中脫穎而出也是十分優秀的。
晚會定在明晚七點,每個人都可以帶男伴或是女伴。這是南慶今年第一場晚會,校方重視,學生們也很期待。
滿入夢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宴會,聽過還得跳舞,她對這方面知之甚少,只從電視上看到過。
她一個人在卧室研究的舞步的時候,許岚敲門說:“小姐,少爺讓你去花園找他。”這個點找她幹嘛?
不過見喜歡的人,女孩子總是會比平時更加注意儀态,滿入夢在穿衣鏡前檢查自己的着裝,并沒有因為剛才拙劣的舞步而弄亂。
裙子還是白天參加畫展時穿的淡藍色小裙子,已過肩的長發挽了個蓬松的丸子頭,耳邊略有幾根發絲垂下。少女腰肢纖細,雙腿白嫩無暇。陸骁河看她從遠處過來,眼眸變得好溫柔。
滿入夢被這景象弄得一懵。
從花園外面走進來,路上都鋪滿蠟燭,沿着道路一直蜿蜒入盡頭,周圍的樹上和花上都挂滿了閃光的燈串兒。整個花圃在晚霞裏忽閃光輝,像一曲夜半小夜曲,美得動人。
她走過去:“這都是什麽?”
陸骁河朝她伸手,嗓音裹着熱風聽來又低又沉,他笑:“崽崽過來。”
滿入夢把手放進他掌心,他擡高一個弧度,另外一只手放在她腰肢:“我教你跳舞。”
不知從哪裏響起了的小提琴曲,旋律優雅,如天外之音散落在花園的角落裏。
每個音節都強力的拍在滿入夢心上,她的腰被他抱起一些,陸骁河讓她踩在自己的鞋上。倆人鼻尖輕抵,滿入夢有些緊張,睫毛顫了又顫:“這樣怎麽學跳舞?”
“你不用學,我會就行了。”
晚會跳舞這樣的風雅之事,名流富豪的公子小姐都是會的。陸骁河出身不凡,會這些不奇怪。只是這樣的他讓滿入夢想起一個童話故事,她仿佛就如那灰姑娘一般。
陸骁河像是看出她的心思,低低的一笑:“寶貝,你不是灰姑娘。”
滿入夢疑惑擡頭。
他薄唇暧昧擦過她鼻尖,抵死一吻:“你是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