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時間凝固了幾秒,
炎熱的溫度仿佛正在下降。
滿入夢睫毛微動,木然的看着他,她像是在打量陸骁河的面容,片刻後,語氣更顯認真了:“還是不要了吧。”
她模樣有點呆,漆黑的雙瞳裏十分平靜,看得久了,像是落進了無盡的深淵,一秒就能讓人泥足深陷。
陸骁河微怔,指尖的煙險些灼燒到皮膚,他将煙頭扔下,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眼神自然而然又落在了滿入夢身上。
面前這個小丫頭,姿色出衆,就算是簡簡單單的連衣裙也能被她穿出清麗脫俗的味道。
陸骁河往下看,
啧,年紀小,發育還挺不錯。
他微微挑眉,眼神繼續往下,姑娘這小腰,細如柳枝兒也不誇張,雙腿長而筆直,白得發光,不見一點瑕疵。
是挺不錯。
還是賀秉翰和丁凱澤最可望不可及的那一款類型。
但就是傻,傻得有些木,大概是山裏待久了,把人都搞得不太機靈了。
腎虛兩個字竟然也能說得這麽直白。
她到底懂不懂那是什麽意思?
陸骁河興致上頭,想逗逗她。
招了下手,懶懶散散的:“過來教教我,什麽是腎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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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一笑,有些蠱惑的味道,壓着嗓的語調低啞沉沉的,聽在耳朵裏千回百轉,還有幾分溫柔,滾燙得直戳心窩,随時都能讓人臉紅心跳。
要是換個姑娘,
興許早就一頭栽了進去。
但是滿入夢不同,她是大山深處純潔無暇一塵不染的呆頭鵝。
她就這麽看着陸骁河,神情平靜,語調毫無波瀾:“小陸爺,你好騷啊。”
“……”
陸骁河把玩打火機的手頓住,唇邊的笑意漸漸有些陰森了。
滿入夢很懂得察言觀色,小陸爺大概不喜歡別人這麽說他,她點頭同意,畢竟是個男人都不會喜歡。
于是快速的溜出卧室,順手還把房門給帶上了。
……
距離新生開學還有一個月,好在滿入夢已經在陸家呆了好長一段時間,也算是摸清了陸家一家老小的脾氣秉性。
陸老爺子同爺爺不太一樣,他更為刻板嚴格,治家和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
平日裏不茍言笑,也不多少什麽,常常在書房就能呆上一整天,可自從滿入夢來了之後,他話多了,也愛笑了,顯然是十分喜歡她。
陸叔叔和祝阿姨夫妻感情還不錯,只是偶爾也說不到一起,甚至還會拌幾句嘴,但論起對滿入夢的好,那都是面面俱到的。
至于小陸爺,自從上次滿入夢從他卧室溜走後,他們倆已經兩個星期沒怎麽說話了,可以不用應付這位喜怒無常的主,滿入夢也樂得自在。
這日子正按照滿入夢自己的打算在走,無波無瀾,平平安安,她原本就是想在永浙安安靜靜的讀完書。
學好國畫,努力傳揚,等時機成熟就自己開個畫廊,如果有人喜歡,再收幾個學生,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原本是這麽打算的。
可直到晚餐時祝藝告訴她,要帶她一起出入上流社會的社交圈時,滿入夢的計劃隐約間有些立不住了。
多結交朋友自然是好的,但是上流社會的交際建立在名利上,滿入夢一個無名無勢的鄉野丫頭打着陸家的旗號充名媛,實在沒必要。
祝藝說完,滿入夢輕輕放下筷子:“阿姨,我不想去。”
她來陸家快一個月了,幾乎是陸家長輩說什麽都遵從,十分乖巧,這還是第一次明明白白的拒絕。
一時間,大家都愣了一下。
陸骁河倒顯得寡淡平靜,毫不關心,他興致缺缺的放下筷子,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卻又莫名其妙想起滿入夢那“腎虛”的言論,煙含在嘴裏,始終沒有點燃。
擡眼,小丫頭規規矩矩的坐在對面,面帶溫柔的笑,模樣可人,說話也是滴水不漏的:“阿姨不要生氣,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可是我終究不是陸家人,總不好打着陸家的旗號…”
話說到一半,誰都懂的。
陸骁河唇角彎起一個譏諷的弧度,這丫頭看着老實,其實很聰明,要什麽不要什麽她心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能接受的欣然接受,
不想接受的也就坦然拒絕。
早在上次卧室那一回陸骁河就看透了這一點,她可不是不懂,她就是太懂了,所以才揣着明白裝糊塗。
別人笑她呆頭呆腦,
她心裏指不定笑別人多麽傻逼呢。
這也是陸骁河不太想搭理她的原因,誰能想到,他之前竟然真的被她天真無邪的外表給騙了,只是後來明白過來了,也懶得再拆穿她。
就是不知道,這丫頭究竟戴了多少張畫皮。
對面幾人還在說着話。
起初,陸家人是抱着好心想讓她多結交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以後在永浙也能多一些門路。
滿入夢的回答也很坦然,直言不諱說自己是鄉下來的,不懂上流社會的講究,怕鬧笑話,給陸家丢人。
啧,以退為進,
高手啊,
果然,祝藝最終也不再勉強。
這晚飯小插曲并沒影響到滿入夢的胃口,她挺愛吃,往日廚房阿姨不論做什麽吃的都能被她誇得天花亂墜。
就連祝藝偶然間下一次廚,她也能十分給面子的吃。精光,整個一馬屁精。
陸骁河原本對吃飯這種事是不上心的,不知道哪天開始的,他會按點和家人一起吃飯。
原本也是沒胃口的,但看着滿家小丫頭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誇好吃,他也就蹙着眉跟着吃幾口。
有時候滿入夢還會給他夾菜,譬如現在,她筷子一叉夾了好大一塊肉絲兒放在他碗裏,嘿嘿的笑着:“小陸爺,你嘗嘗這個,很好吃。”
在滿入夢期待的目光下,陸骁河夾了一根放進嘴裏。
操,好辣!
滿入夢看着他:“好吃嗎?”
他知道這丫頭喜歡吃辣,
但他其實不吃這玩意兒。
陸骁河嗯了聲:“還行。”
滿入夢有些喜滋滋,自己喜歡的東西也被別人認同了,當然是開心的。
陸骁河看了她一眼,原本停下的筷子,莫名其妙又動起來,最後竟也把滿入夢夾的菜全吃完了。
直到廚房阿姨上新菜時,驚訝問:“少爺,您不是不吃辣的嗎?”
滿入夢愣神的看向陸骁河。
他起身離開餐桌,扔下兩個字:“話多。”
……
紅日西沉,晚霞也漸漸黯淡,最後一絲亮光消磨殆盡時,永浙終于入了夜。
賀秉翰打來的電話被敲門聲打斷,陸骁河打開門卻沒人,只有地上放着的一瓶金銀花茶,拿起來一看,上面還貼着一張便利貼,上面說:小陸爺,給你降火的。
陸骁河看了眼滿入夢的卧室,轉身時,手裏的便利貼順手貼在了房間的牆上,四四方方的小紙條下面還有一個大大的笑臉,又滑稽又憨傻。
他走了兩步,從牆上的飛镖盤上取下一只飛镖,側身扔了過去,那飛镖利落的紮進那張便利貼上,這樣一來,那便利貼好像貼得更穩了呢。
桌上的電話還是通話中,賀秉翰在裏面嚷嚷:“你剛才去哪兒了,怎麽不說話啊?”
陸骁河把花茶放在桌上,彈了下煙灰:“你繼續說。”
“明天的聚會你來嗎?有妞,賊辣!我說您也該開開葷了。”
“沒興趣。”
陸骁河看了眼窗外,滿入夢正坐在窗前低頭寫個什麽東西,神情很專注,甚至有幾分嚴肅。
賀秉翰滔滔不絕說了半天,回應他的是長久的沉默,電話裏的人也出來幾分少爺脾氣,有些不耐煩了:“卧槽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陸骁河收回目光:“在聽。”
“你聽個大爺呢!”
陸骁河笑了下,他覺得賀秉翰最近越來越作死了,帶着點輕飄飄笑意,反問:“聽什麽大爺?”
這語氣。
賀秉翰一聽就不對勁,賠笑遮掩過去,并且感嘆:“您最近怎麽了?成天呆家裏不是您的風格啊,酒吧也不怎麽去了,啧,有貓膩。”
能有什麽貓膩。
陸大少爺只是單純不想挪地方。
賀秉翰又問:“你明天到底來不來?咱好久沒有喝一局了。”
“明天再說。”
四個字扔下,陸骁河挂了電話起身走到窗口。
盯着對面看了好一會兒,滿入夢終于擡起頭,看見陸骁河時,她笑了一下,擡起手邊的杯子向他示意,嘴裏說着什麽,隔得遠,陸骁河聽不清。
他轉身從桌上拿過在丁凱澤帶來的雜志,翻了幾頁後找到空白的地方,快速寫下什麽,然後出了門。
女傭端着水果盤子從走廊走來,陸骁河随手拿了一個蘋果,走過去的方向是赫然滿入夢的卧室。
幾下敲門之後,門開了。
滿入夢看向門外的陸骁河,有些驚訝。
這位少爺的打扮堪稱随意,淩亂的頭發,寬松的上衣以及卷了一半沒卷好的褲腳。
倒也奇怪,別人這個模樣是不修邊幅,他這樣卻有些漫不經心的美感。
難道好看的人都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陸骁河語氣淡淡的:“剛剛你跟我說什麽?”
“嗯?”
滿入夢一愣,圓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你就是來問這個的?”
不然呢?
陸骁河有些煩了,把蘋果丢給她,滿入夢手忙腳亂的接住,眼睛一彎,很開心的樣子:“給我的?謝謝小陸爺。”
陸骁河又遞了張紙條過去:“我電話,新的。”
他之前去車站接她用的電話和手機,用過之後不知道丢哪兒了,本來是覺得沒必要,何必再給這小丫頭自己的電話號碼?可剛才窗口那一眼,他這個想法瞬時就被打消了。
滿入夢沒接。
陸骁河微眯了下眼睛:“不要?”
明明是詢問的話,
但語氣卻十分危險,仿佛她敢不要,他立刻就要收拾她。
滿入夢手快的接過來,笑了一下:“謝謝小陸爺,我一定好好保存。”
“嗯。”
陸骁河擡手彈了下她的額頭:“剛剛在窗戶那兒,你跟我說什麽呢?”
“唔…”
滿入夢始終目視着前方說話,也不擡頭看他,呆板得很:“我想問你有沒有喝金銀花茶。”
她說話時,有一縷頭發總是從耳邊落下,攏了好幾次,總是不聽話。
“喝了。”
陸骁河嗓音挺淡。
兩個人還是第一次這麽平靜的說話,氣氛很古怪,滿入夢也覺得很不适應。
許久找不到一個話題,一低頭,她覺得自己找到了。
“小陸爺,你的拖鞋穿反了。”
“多事。”
他突然擡起她下巴,修長的手攏起她耳邊的頭發,輕輕撥到她耳後,溫熱的指腹擦過她的耳尖時,像是火樹銀花,滿入夢的臉一瞬間熱了起來。
陸骁河收回手看她,嘴角勾起,音色沉了下去:“你臉紅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