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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吃過飯,沈青拿起書到外頭消食加默書。

才兩堂課,陸學睿已經和大家打成一片,他指指沈青背影問:「班上怎麽會有個孩子?」

被問到的學子撇撇嘴道:「他是個怪物。」

「怎麽個怪物法?」

他講話很莫名其妙,他罵不還口、打不還手,老是笑得沒心沒肺,沒人喜歡跟他打交道,就算暗地對他動手,他吃悶虧也不發一語……

沒多久功夫,沈青的形象就被清清楚楚攤在新同學眼前。

連半個朋友都沒有啊,穆穎辛又覺得她可憐了,他總是……覺得她可憐。

「那小子連毛都沒長吶,念書能跟得上嗎?」陸學睿樂呵呵問道。

但陸學睿這話,同學們接不來,一張張臉憋得死緊,看得他滿頭霧水。

「你們這是啥表情啊?難不成一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小屁孩,還能贏過你們?」

從第一被擠到第二的薛齊指指後面。「牆上貼了考試成績。」

陸學睿也不起身,頭轉開,眼睛快速飛掠,咦?「你們班邵青很厲害哦,每次都拿第一。他是哪個?」

薛齊指指在樹下消食的沈青說:「沒長毛的那個。」

轟!陸學睿雙目大瞠,不會吧……爹要是知道他連個八歲小童都比不上,家法會不會從長鞭換成刀劍?

站在遠處,殷宸靜靜看着沈青,他終于又朝她走近一步……

她坐在大樹下,仰頭、把書蓋在臉上,睡得很熟,殷宸不掩飾腳步聲,直到站在她身旁她也沒發現,是心寬還是太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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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他伸腳踢她,沈青拿開冊子、揉揉眼睛,看着高大的殷宸。

柳眉微蹙,沈青問:「做什麽?」

「上課了。」

這麽快?這身子太小,很需要睡眠的啊!她伸懶腰,笑咪咪說:「謝啦。」

才要撐地起身,一只大掌進入視線,猶豫片刻,她又一笑,再次說聲,「謝啦。」

但,她沒有借他的力站起來。

防備心這麽重?殷宸臉部線條又硬三分。

「為什麽在這裏讀書?」殷宸問。

他問的是「在這裏」,從京城到晉縣,再到青山書院。

但青青錯解他的意思,以為他問的是——?八歲孩童的教室不在這裏。

她揚眉,笑得可愛可親、讨人喜歡到不行。「因為我是天才,我很厲害啊!」

挺直背脊,大步走開,天曉得為了在他面前擺出驕傲樣,她的腳得分得多開、拉出多大的腳步,才能讓他吸幾口自己身後的潇灑塵土。

黑線橫過他額際,他神色陰沉了……

她跑着上學,也跑着回家。

教習剛喊下課,她一溜煙跑得沒影,害陸學睿想跟怪物聊兩句也沒機會。

這次她只停下來喘兩次就到家裏了,馬步沒白蹲,師父那陣摔打也沒白挨,在風雨中長大的樹,果然不輕易夭折。

「青青回來啦,快快,快看外婆給你買了什麽?」

外婆守在門邊,看見青青,立刻把她拉進屋裏,桌上擺着幾件新衣,粉的、紅的、黃的……都是京城時興的,外婆拿起來往她身上比劃。

她卻笑咪咪地舉起手。「外婆,幫我裁幾件男裝吧,手肘都磨破了。」

沈青沒明着反駁,但外婆心知肚明,她猜出是沈節送來的,還在同她爹發脾氣呵,外婆無奈苦笑,這孩子太倔了。

外婆轉開話題,沒逼迫她。「又破了?你是穿衣服還是撐衣服啊。」

「沒法,男孩子就是這個樣兒。」

「還真當自己是男孩?」外婆瞅她。

「我不是嗎?」她笑着反問。

外婆接不了話,唯有心疼,重男輕女呵,沈家把青青的心傷透了。

攬過外婆肩膀,她笑道:「走,去書房,讓我看看外婆今天練的大字。」

「我、我……」

「厚,外婆偷懶了,對吧?」

「寫了、寫了,寫一大張呢。」是一大張紙上頭只寫兩個字。「我今兒個很忙的。」

「忙什麽?」

「隔壁張大嬸同我說話,客人上門總不能晾着吧。」

沈青望着笑逐顏開的外婆,在心底輕聲道:「親愛外婆啊,您可得活的久一點啊,親眼看我為邵家争光……」

「漂亮姊姊,今兒個穿新衣啦,這衣服真襯你的白皮膚。」接過燒雞,沈青又小跑步起來。

楚大姊看着她的背影,這孩子,怎就這麽讨人喜歡?她新衣服才上身就發現了,家裏那個呆子,就算從早看到晚怕也不會發現吧。

楚大姊進屋,拿起食盒,剁了兩只燒雞,揚聲道:「當家的,把這雞給爺送去。」

昨夜無人入夢,沈青一覺到天明,精神好、氣色更好,外婆讓下人用熱水沖了雞蛋湯,加上麻油、香菜,喝一口全身發暖。

陽春三月,清晨還有些微涼,以往這時候,娘都要備着給她裁新衣。

她總拿着剪刀,心滿意足說道:「我們家青青又長個頭了。」

爹便接話,「長個頭好,要不這麽小的孩子,聰明成這副樣兒,旁人要說咱們家出妖怪了。」

娘常讓她裝傻,老說真正聰明的人,懂得木秀于林的道理。

可是難啊,她總在不知不覺間露出本性,她本來就不是孩子呀。

如今她終于學會裝傻,成天樂呵呵地說着傻話,阻卻許多想探究小神童的好奇心,但希望看她裝傻的娘已經不在……

抱着燒雞跑過街道,直奔書院大門,書院裏還是一個人都沒有。

她跑到草廬前,又準備好一腳踹開大門,但腿還沒伸呢,門就從裏頭打開了。

「天下紅雨了,師父竟然舍得下床?」沈青揚聲道。

話說完擡眼,才發現開門的不是師父。探頭往裏看,師父果然躺在大床上,只是師父看見她懷裏的油紙包,突然着惱。

「又是燒雞,你跟雞有仇嗎?」師父沒好氣問。

「這不是師父的最愛?」沈青撓頭不解,師父這生的是什麽氣,生理期來了嗎?師父也是女扮男裝?可女人長成這模樣……太委屈……

師父狠瞪殷宸兩眼,就說呢,人還沒走近就急吼吼跑去開門,那副急色樣……有奸情嗎?他咬牙切齒,肯定有!

他生氣啊,四十幾歲的老男人,居然被小夥子擺了一道,青出于藍也不是這種青法,小小年紀,一副花花腸子,誰攤上誰倒黴。

師父審視一臉迷糊的青青,半晌,火氣漸消,還好,丫頭不是共犯。有人同自己一起被騙,感覺好過些。他悶聲道:「膩啦,明兒個換新菜。」

「喂,我才剛付完下個月的燒雞錢吶。」沈青嘴上應着,卻沒為這話生氣,細觀師父,他的口水已經在嘴角蔓延,擺明很愛的呀,所以這話……肯定是在跟誰置氣。

誰呢?師父可是書院裏「神聖的存在」,教習們三令五申,禁止學生們進入此地,既然如此,誰能讓他發脾氣?

是……她擡頭看着很陰沉的殷宸?

眉梢微勾、嘴角輕揚,沒錯,是他!他設計師父,也設計沈青。

他把楚大姊、青青、「楚家燒雞」和缺乏控制力的師父串在一塊兒,串出他要的發展,只是精明的師父一眼看穿,沈青卻滿頭霧水。

一瞬不瞬看着殷宸,她琢磨着,他在這裏做什麽?

有背景的插班生,清晨出現在草廬裏,那麽她家師父……不會剛好也背景雄厚吧?這是否意謂……不經意間,她用幾只燒雞抱上一條大腿?

沈青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殷宸,那副蠢樣兒太傷師尊英名。伸手,師父往她腦袋敲一記。「怎麽,看見男人就犯傻?叫師兄!」

沈青回神道:「不公平,入門有先有後,就算他比我老很多,可我先來,他後到,論理,他該喊我一聲師兄。」

想當他的師兄?殷宸失笑,有膽色!

「誰說你先來?人家十年前就到了。」師父又朝她後腦巴一下。

撫撫後腦,拿她的頭當沙包啊?鼓起腮幫子,她道:「那就沒辦法可想啦,師兄就師兄呗。」

「你還要想辦法?蹲馬步去。」師父斥喝一聲。

「是,師父。」她乖乖到平日蹲馬步的地方站定,腳剛屈下腿,想到什麽似的,揚聲問:「呃、那個……師父,可不可以請教您尊姓大名?」

很陰沉的殷宸,瞬地陰沉不起來,噗哧大笑出聲,不是已經拜師月餘?

只他這一笑,原本無比聰慧的沈青秒變傻。

哇哇哇……怎麽會……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他笑起來,「影星」必須靠邊站,陸學睿的顏值排行榜要一路排到天涯海角,她強烈恍神。

又發呆?有奸情……絕對有奸情!師父不滿,長腿打橫一掃掃向她的小短腿。

正在恍神中的沈青,理所當然該跌個狗吃屎,沒想到第六感搶先反應,她身子一彈、一個後空翻,穩穩站在地面上。

這反應,殷宸吃驚,而師父……摸摸胡須、點頭微哂,他果然沒看錯人。

沈青滿臉懊惱,怎一個不小心就被人給試出深淺了?

搖頭苦笑,她無奈問:「師父,律法規定,謀殺徒弟得判幾年刑?」

「放心,師要徒死、徒不敢不死,律法不管這種事。」

「萬惡的獨裁社會啊。」她嘆息,繼續蹲馬步……

師父觑她,問:「說說,你之前拜誰為師?」

她再嘆。「可不可以不說?徒弟天性低調。」

「可以,那就馬步蹲到死。」

這是虐待無罪,屠殺有理的概念嗎?她道:「既然師父執意……好吧,我認過五位師父。」

「哪五位?」

「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東邪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自創蘭花拂穴手,西毒是西域白駝山人士,善用毒、正在練九陰真經,南帝精通一陽指,北丐的打狗棒法舉世無雙,降龍十八掌連真龍都會怕,而當中武功最高強的是中神通王重陽。」她胡扯一通。

師父:「……」

沈青眉開眼笑問:「吓到了厚?就說我想低調的嘛。」

師父深吸氣問:「他們是不是都死透啦。」

「吭?」沈青沒聽懂。

「被你活活氣死的,要不,你怎麽會拜我為師?」

哈哈哈……沈青捧腹大笑。「沒錯,他們都成仙成龍啦,誰讓我有扶龍格呢,凡當過我師父的,死後都變成舉世無雙的大人物,師父,您得好好珍惜我,您未來的造化,全落在我身上了。」

聽兩人一搭一唱,殷宸垂眉淺笑,這還是那個半年三個月都不說一句話的師父?

通常下課後,她跑得比誰都快,趕着早點回家見外婆,但今天她另有打算。

書院外頭開了一家新飯館,去過的人都說物廉價美味道啵兒棒,因此夫子才剛喊下課,她一溜煙跑得比誰都快。

果然,飛得快的鳥兒有蟲吃,鋪子裏十幾張桌椅幾乎都是空的。

選一張靠牆的小桌子坐下來,連點幾道菜,她下意識摸摸書袋裏頭的食單,對,她想賺點小錢。

前世的她是政治系學霸,剛踏入社會就成為立委助理,找資料、寫報告、提策略樣樣難不倒,她身強體健武功好,當助理還兼任保镳,專擋狗仔攝影機,另外她還有一手好廚藝,能煮菜做點心,為自己打理各路人脈與關系。

待菜端上來時,其他桌子陸續有人入座,幾乎全是書院裏的學生。

老板有遠見,通常做學生生意的店家都開得不大,多數還是流動攤販,就怕學生休假、喜新厭舊、口袋不充裕……不敢把生意做大。

可青山書院不同吶,這裏是晉縣好人家小孩的第一志願,話說得誇張點,此處可以被認證為未來菁英的集散地,不管是在書院念書的優秀青年,或向往能進書院念書的上進青年,來來往往,生意差不到哪兒去的。

「看起來不錯,進去坐坐吧。」陸學睿的大嗓門出現在鋪子門口。

刷地,衆人目光全朝同一方向轉去。

八、九月微涼的天兒,穆穎辛還拿着扇子故作潇灑,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在沈青看來做作得很,偏他這一扇,還真扇出書院的扇子風潮,這段期間,日日都有賣扇子的攤販在書院附近叫賣。

哪天他興之所至學起白素貞,會不會所有人走來走去都拿着把雨傘?

師兄還是一貫的陰沉,那張臉像是債權人,活像書院上下全欠他銀子了。

三人才加入沒多久,已然成為書院的風雲人物,雖然沒亮出身分,可那身氣度,再加上與衆不同的态度,再沒眼色的人也曉得如果有機會就得努力往他們身上攀。

因此殷宸前腳剛踏進飯館,立刻有人起身,自動把位置讓出來。

看着同侪們的良好表現,很會做人的陸學睿拍拍對方肩膀,喊一聲,「兄弟,謝啦!」

被拍肩的那人竟然樂傻了……兄弟欸,他變成大人物的兄弟了!

陸學睿長腿一跨,開始點菜,一道接一道,吃免費似的。

沈青撇撇嘴,不關她的事,盡快吃完,找個機會和老板接頭,希望這單生意能夠順利。

目前她雖然不缺錢,但一個人想要獨立自主,首先得讓經濟獨立。

感覺一個黑影站到自己桌邊,她仰頭,撞上殷宸似笑非笑的陰沉臉。「做啥?」

他沒回應,往她右手邊位置坐下,拿起筷子,掠奪起她的菜。

「我有說要請客嗎?」她指指鼻子,用瞠大雙倍的眼睛對他發出質疑。

殷宸依然沉默,自顧自吃着,此行為不可取,沒想穆穎辛有樣學樣,坐到她左手邊,也拿起筷子自行取用。

她指指陸學睿所在地,說:「你們的桌子比較大。」

「是。」殷宸咬一口她最愛的糖醋魚後,很奢侈地回應一個字。

不理解殷宸和穆穎辛舉動的,不光沈青,連陸學睿也一臉的不明白。「對啊,快過來,咱們的菜很快就上了。」

陸學睿嗓門大,滿屋子人全聽見,獨獨殷宸和穆穎辛聽而不聞,繼續進攻沈青的菜。陸學睿看看兩人,摸摸鼻子、順着兄弟們的意思,往沈青對面坐下,也拿起筷子。

所有人都盯上沈青,尤其把桌位讓出來的「兄弟」,好像她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似的。

在沈青二度抗議前,陸學睿點的新菜送上來,她洩憤似的舉箸狂吃。

啥?這叫一報還一報?不是啦,這叫禮尚往來,是做人的基本禮貌。

然後他們吃飽,然後她沒付帳,然後臉很冰的那位揮揮手,老板就恭恭敬敬把他們送出門。

咬咬唇,她壓低聲音問:「師兄,這館子是你家開的?」

「是。」他又很奢侈地應她一個字。

唉……賺錢大事铩羽而歸,賺自家師兄銀子,做這種事會良心不安,為撫平良知,只能對不起貪婪欲望。沈青垂眉垮肩,今天諸事不順。

「今天你和薛齊吵嘴了?」殷宸問。

「沒事兒,不過是失敗者的逆襲,不招人妒是庸材嘛。」經歷得太多,她不當一回事。

「你被關在茅廁,是他做的。」

「不是門卡住?不對啊,我多撞兩下門就開啦。」

「我打開的。」

唉,小手段越來越多,神童不好當吶。「天才的道路注定寂寞。」

「還天才咧?臭美!」陸學睿輕嗤。

揮手道別,沈青沒與陸學睿争辯,走出飯館準備回家,可高大的黑影又走到她右手邊。

「做啥?」沈青斜眼問。

「送你回去。」殷宸簡約回答。

「我又不是孩子,迷不了路的。」

她真不懂啊,什麽時候得他青睐?因為師兄愛護師妹?因為令狐沖岳靈珊情結?還是因為師父有交代,師妹是他畢生最重要的責任?

師父?沈青直覺搖頭,不可能,比起她的安危,師父肯定更在乎燒雞安危。

「對啊,他又不是孩子,幹麽送?」陸學睿不滿,擋在前頭,不讓殷宸走,沒想殷宸竟一手将他撥開,繼續同沈青并肩。

噘嘴,陸學睿覺得自己被背叛了,但一個殷宸已經夠過分,沒想穆穎辛竟也快步跟上?

「薛齊買通人,要在路上伏擊你。」殷宸寒聲道。

「就因為我考贏他?不會吧,考試有輸有贏,請詳閱入學說明,哪有人這麽輸不起?」

「放心,從明天起,你不會再看見他。」他不在乎薛齊的動機是妒忌或其他,他只想确保沈青平安順遂。

不會再看見薛齊?有這麽嚴重嗎?是她不清楚帝國主義的游戲規則,還是男人之間的游戲都很暴力?

沈青縮縮脖子問:「所以,他的下場……」

「很慘。」穆穎辛說完,再補一句。「凡阿宸經手,沒有不慘的。」

「別聽穆七胡說,頂多一手一腳,養幾個月就能下床。」殷宸替自己辯解,他哪有那麽殘暴,不過是給點小教訓。

一手一腳還不慘?那是青春少年家啊,年紀輕輕就讓薛齊體驗中風的痛苦,太慘了。

沈青幹笑幾聲。「其實我可以自己處理,你知道的,我師父是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外加中神通。」

「對啊,他可以自己來,你們幹麽插手?」陸學睿忿忿不平道。

可惜沒人把他的話聽進去,仍然一左一右護着她。

陸學睿的不滿迅速膨脹,加快腳步追上前,不斷唠叨碎念。「你們幹麽對他這麽好?同情弱小嗎?書院裏又不是沒有更弱小的……」

他的嗓門很大,他的碎念功夫不同凡響,沈青不曉得殷宸和穆穎辛怎麽能夠忍受,但她無法。

倏地停下腳步,害跟在後頭的陸學睿差點兒撞上,她利落轉身、雙手環胸,問道:「你知道喜歡是怎麽一回事嗎?」

「不知道?」陸學睿微怔,剛剛他們有讨論到這種事?

「喜歡就是明明知道是多此一舉的事,也想要跟着你一起做。」

「聽不懂。」陸學睿瞪大眼睛,危機感上升,他肯定、肯定、肯定有陰謀。

他說喜歡,天……會不會……他喜歡上自己了?阿宸、穆七一左一右跟着,不是保護,而是挾持,他們擔心自己被他染指?他的想象力迅速擴張。

「比方你可以自己吃飯,我卻想要陪着你一起吃,比方你可以自己回家,我卻想要陪你走這段路,縱然車馬急、風雨阻,縱使冰雪封路、路途險阻,為能見你一面,再多的崎岖也都是坦途。懂嗎?

「這世上每個人都很忙,但對喜歡的那個人,永遠有空,因為于我而言,除了你之外,其餘皆是小事,倘若你也喜歡我,我便會與你真心相守,便願意陪你細水長流。」

終于,陸學睿膨脹的想象力被戳破,聽懂了!

猛然倒抽氣,他指指殷宸再指指穆穎辛。「你是說,他們……喜歡上你?不可能!臭美、臭美,你太臭美啦!」

噗!一個沒忍住,穆穎辛噴笑。

殷宸沒這麽大反應,但嘴角上揚,他喜歡她一本正經地說着廢話。

不過……

對喜歡的那個人,永遠有空,因為于我而言,除了你之外,其餘皆是小事。

如果這是「喜歡」的規則,那麽……笑容擴展,心舒泰,殷宸的眉目間染上幾分溫暖。

沈青笑彎眉毛,雙手一攤,道:「不是臭美,不然你說說,他們幹麽非要陪我吃飯回家?」

「可、可……你是男的呀。」

「這就是讓人最苦惱的地方啊,我是男人都這個樣子了,要我是女的,他們肯定要排隊匍伏在我的石榴裙下。」

忍不住了,穆穎辛哈哈大笑,而殷宸摸摸她的頭發,滿眼寵溺,只有陸學睿還在那邊滿口的臭美臭美說不停。

遠方打鬥聲起,隔得遠了,正在說笑的他們沒聽見,時間不長,好像才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不過殷宸沒妄言,過完今天,她再沒見過薛齊。

這社會的不公不義,不僅僅表現在師徒關系上,也在身分背景上展露無遺。

學期第三次小考開始,沈青和往常一樣勤學精進。

考試後,同學們讨論答案時,她豎起耳朵認真聽過一輪後,有十成把握自己能再度奪冠。

沒想到成績出爐,她竟然只拿第三!

第一、第二被分別被穆穎辛和殷宸拿走,連那個考卷拿去喂狗,狗都不屑一顧的陸學睿,成績竟也在中間?這是什麽世界?

對于這個結果,班上同學很滿意,讓背景雄厚的人踩在腳下,總比被一個小鬼壓在頭上來得光采。

「穆穎辛考第一,得請客。」

八面玲珑的穆穎辛被衆人一拱,笑眼眯眯道:「行,後天放假到杜康樓,全班都去。」

杜康樓?他不光背景雄厚,連荷包也雄厚得緊,那裏一桌酒席至少得十兩銀子起跳。

陸學睿對自己的成績也無比滿意,大聲吆喝。「杜康樓吃完飯再去百燕樓,一人挑兩個姑娘作陪,爺請客。」

他這一嗓子喊得衆人興奮起來。

這年紀進百燕樓能做啥的不過寥寥數人,多數人只能在姑娘身上摸兩把、香幾個,過過幹瘾,滿足一下虛榮心。

「去去去,穆穎辛、陸學睿這麽大氣,大家都得賞光。」

「邵青也去嗎?」帶着惡意口氣,說話的是年紀僅次于沈青的阮苳斯。

他今年十二歲,晨昏颠倒的卯足勁,好不容易拿到甲班的入門票。

他得意洋洋驕傲不已,家人到處宣告他家兒子多能耐、多本事,沒想樂不了幾天,八歲的邵青也進了甲班,他的面子直接被丢進垃圾桶啦。

這還不是教他最恨的,他最恨的是,初來乍到,在一群學長跟前,就算排名最末也理所當然,之前他自我安慰沒關系,至少考試有邵青墊底,沒想他居然拿第一,這是欺負誰吶?

他的嫉恨水漲船高,好不容易有人考在邵青前頭,真是大快人心啊,這會兒不修理他更待何時?

阮苳斯開口,衆人哄笑起來。

他又道:「邵青去的話,是去找姑娘還是找奶娘啊?」

「軟東西,我找奶娘你找啥?親娘嗎?」

嬌嬌嫩嫩的聲音一出,哄堂大笑。

阮苳斯、軟東西……這年紀那話兒肯定是軟的,笑話邵青?這是五十步笑百步啊!一屋子少年笑得前俯後仰。

陳立走過來,攬住沈青肩膀,趁機重重往她後背一拍,拍得她氣不順,咳過幾聲。

他和阮苳斯有拐彎兒的親戚關系,平日裏情誼好,怎看得慣好友被欺?

殷宸目光微凜,抓起準備二度往沈青後背拍去的大手,陳立訝異,轉頭對上一雙陰沉眼睛,只好吶吶收手。

他的動作盡落入穆穎辛眼中,他對陳立搖搖手指。「欺負同學,可不行吶。」

「我沒有!」陳力反駁。

穆穎辛沒再争辯,心中卻道:可憐,認個錯得了,幹麽非要讨皮肉痛?

兩天後,陳立打人的手上了夾板。

據說是天外飛來一根樹枝,他用手去擋,結果骨頭粉碎啦,小小樹枝怎會造就大大傷害?他沒想通,大夫也沒想通,家裏長輩認定他犯了鬼神,逼他齋戒沐浴、連續作法十天,才饒過他。

沒錯,這是殷宸的作法,簡單粗暴,卻效果顯着。

不過當下陸學睿沒發現陳立打人,只看見陳立的手靠近沈青後背,他笑道:「青子個頭小,再讓你拍出內傷,日後讓他怎麽找媳婦?」

話出口,全班又是一陣和樂融融的笑聲。

趁着旁人沒注意,殷宸一把将沈青拉到身旁,掌心貼在她後背,一股暖流傳入。

真舒服……這是傳言中的內功?沈青揚揚眉頭,她知道自己被維護了。

她問:「這是身為師弟的福利?」

他沒回答,只是掐了掐她的臉,問:「你确定是師弟?」

沈青心頭一悚,他……他在說什麽?

下學後,學生迫不及待沖出教室,好像裏頭有鬼似的。

沈青一反常态沒跑在第一個,反而慢吞吞地收拾書本筆墨,直到連走廊都聽不見學子的喧嘩聲,才起身走到鄰座,悄悄地搜起三位有力人士的抽屜。

她翻翻找找,終于找出剛發回來的考卷。

讀完穆穎辛的,不算差,但默寫部分輸她一點,讀完殷宸的,也不壞,但解釋部分沒有她精辟。

由此可證,他們的背景不是總統級就是部長級。

最後,她找出陸學睿的卷子。

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一揉,把卷子前後翻兩遍,她不相信,再往抽屜裏尋找……沒錯,就它啊!

這是什麽?是空白試卷,呃,她錯了,不完全空白,因為中間還畫上一只烏龜。這種考卷竟能拿到中段成績?

果然,不管在哪個時空,特權都是最好用的東西。

她想把這張卷子送到「軟東西」手中,他該撻伐的對象是陸學睿,不是自己。

「這麽較真?」

穆穎辛的聲音讓沈青吓一跳,手上卷子差點掉下去。

擡眼,不光穆穎辛,殷宸和陸學睿也在,桃園三結義似的杵在教室門口。

「不服輸?」陸學睿朝她挑眉,笑得一臉春暖花開。

她把三張卷子往桌上一壓,取出自己的,在他們眼前晃兩下。「我寫的更好。」

「臭美!」陸學睿呸一聲。

「沒錯,可惜命不好。」穆穎辛刺她一句。

「無妨,努力可以改變一切。」她握緊小小拳頭,表現出大大志氣。

「是嗎?要不要打個賭,明年二月的縣試。」旁的不敢說,運氣這種東西,穆穎辛從來都是好到不行,要不哪能輕輕松松就坐到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案首嗎?」

「好啦,賭了,你輸就宴請咱們去百燕樓大醉三日。」陸學睿怕沒熱鬧看,忙起哄。

沈青大翻白眼。「你拿什麽賭?畫一排烏龜家族嗎?烏龜哥哥!」

噗,穆穎辛放聲大笑,這家夥嘴巴這麽壞?

背上書袋,沈青朝教室外走去。

殷宸不茍同地看好友一眼。「跟個孩子較真?長進了!」說完,他也大步走出教室。

望着兩人背影,穆穎辛皺眉自語。「我就是喜歡看她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啊。」

青青腳步小,殷宸腳步大,沒多久他便追上她。

「驕傲。」随聲音出現的,是壓在她頭頂的大掌心,她轉身,擡頭望他。「人在屋檐下,得學會低頭。」殷宸又說。

像他,低頭再低頭,終有一日蓄足力氣、一飛沖天,好教那些人措手不及。

「若屋檐高度不符合我的需求,那就拆掉重蓋。」她說得無比霸氣。

「你的血很廉價嗎,非要撞得頭破血流?」

「我的血不廉價,但我的驕傲更昂貴。」

倔!沒見過這樣的女子,但……算了,那屋檐要是她拆不了,他來幫一把。為啥待她這麽好?因為……她曾是他生命中的一抹溫暖。

「後天一起杜康樓去嗎?」殷宸問。

「去,有好吃的為什麽不去。」第一名被偷,總得撈點好處回來。

「那百燕樓別去了,我帶你到千雪山走走。」

沈青一愣,突然發現,他對她的好,好到……找不到理由解釋?懷疑啊,真是師妹優惠條款?古時候的師兄、師妹都是這樣一路發展的?

可……還是不對啊,她明明是師弟。「不,我得去找找。」

「找啥?」

「奶娘啊!」她擡起下巴,抛出一句。

殷宸失笑,這丫頭還真是說不得。

不久,穆穎辛和陸學睿快步跟上,沈青向他們投去白眼,想欺負她?甭想!

她踮起腳尖在殷宸耳畔問:「我是你師弟,對不?」

「有疑惑嗎?」

「不疑惑。」确定了他承認這門關系,沈青便熱情地勾起他的手臂,朝穆穎辛、陸學睿抛去一個很示威的下巴。「說,是咱們關系特殊還是你們關系更好?」

竟是……殷宸不想笑的,但用種方法破壞他們感情?她幼稚得很好笑……抿着唇,強壓胸口,他打死不讓笑容逸出。

「快回答我啊。」大聲說完,沈青小聲在他耳邊行使賄賂權。「燒雞一只。」

可殷宸是有品格、有道德的有為青年,怎能為一只燒雞毀十幾年交情?

「都很好。」他回答得很官方。

「不行,非得二選一。要不,我換個方法問,如果我和他們同時掉進河裏,你救誰?」

「你。」阿宸想也不想就答。

「哈哈,聽見了吼。」她得意洋洋地指指自己。「他會救我,我們的關系遠比你們要好很多、很多很多……」

她驕傲的炫耀還沒結束呢,就聽他解釋——?

「阿睿和穆七都會泅水。」

這句描補讓穆穎辛和陸學睿爆出大笑,沈青卻悶透了。

沈青翻臉,手指戳上他的胸口,唉喲……夭壽硬,她瞪他,手狠甩兩下。

「算了,我們關系很普通,不要跟來,以後我往東、你朝西,我過陽關道、你走獨木橋,道不同不相為謀!」頭一甩,擡高驕傲的下巴,她轉身就走。

穆穎辛大笑。「她敢甩給你臉子欸,你真是把她給寵壞。」

殷宸不介意把她寵壞,對兩人擺擺手道:「別跟來,她正在氣頭上。」說完朝她跑去。

「不會吧,他要去哄青子?」陸學睿不敢置信地看着殷宸,他家阿宸只有被哄,哪有哄人的分?

穆穎辛聳聳肩,一手搭上他,說:「走吧,逛逛去!」

「漂亮姊姊,你昨兒個吃了什麽?怎麽皮膚嫩得像豆腐?」

楚大姊一笑,樂得眉眼開花,這小子就是眼尖,不過哪是她吃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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