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良知
“怎麽回事？醫生，醫生……”
這裏畢竟是醫院，而且住在這一片區域的病號都是受到了特殊照顧，所以片刻間就有醫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經過一番有序的檢查和勸導，顧老城的情緒終于平靜了下來，但他的臉色卻變得愈發難看了。
顧興宇正要說話，卻見醫生招了招手，将他們全部攆了出去，并且來到了醫生辦公室。
“醫生，這到底是什麽情況？”顧興宇急躁地問道。
這是一位中年醫生，他摘下了口罩，神情嚴肅地道：“你們剛才說什麽了，是不是刺激到了老人家？”
“刺激？”劉貫亭皺緊了眉頭，道：“我們只是向他詢問當時的情況，他還沒有說，就變成這樣了。”
“哎呀。”醫生一拍桌子，憤怒地道：“這位病人的情況我知道，他是空難的幸存者。空難那麽可怕的事情，你們還要強迫他進行回憶，當然是極大的刺激了！”
“什麽？不能詢問當時的情況？”
劉貫亭和沐雪面面相觑，都覺得比較棘手了。
岳大壯“呸”了一聲，道：“刺激個屁，那老家夥的臉皮厚如城牆，而且飛機迫降之時還好好的，怎麽現在一提這個就瘋了，肯定是做賊心虛。”
“什，什麽做賊心虛？我警告你，不要亂說話，飯可以亂吃，話不要亂說！”顧興宇眼珠子亂轉，突然道：“我想起來了，剛才這小子在恐吓我們，就是因為他，所以我爹才會變成這樣的！”
方健雙啞然失笑，但心中卻是暗道，這小王八蛋倒是蒙對了。
其他人包括那位醫生在內，都是沒好氣地看着顧興宇，對他這句話置之不理。
見到沒有人将他的話放在心上，顧興宇氣怒交加，他說的明明是實話，但為何就沒有人相信呢？
岳大壯瞪了他一眼，道：“你家老頭子在飛機上是怎麽樣的表現，你問問這裏的人，看有哪一個說他好的。”他轉頭道：“兩位警官，我們以前不知道，這老頭子父子竟然将翁記者給告了，而且現在還要污蔑方醫生，這麽不知廉恥的人，也算得上是珍稀動物了，呸，是珍稀廢物！”
“噗……”空姐別過了俏臉，但臉上的笑意卻是怎麽也掩飾不住。
顧興宇怒不可遏，但看着岳大壯那魁梧的身材，卻沒膽子上前，只是叫道：“你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呵呵，那老頭子在飛機上興風作浪，煽風點火，阻撓方醫生救我爹，你說這種人，該不該打？”岳大壯伸出了酒壇粗大的胳膊，向顧興宇拽去，道：“來來來，老子教教你，什麽是血口噴人！”
“岳先生。”劉貫亭連忙插入兩人中間，道：“這裏是醫院，請您自重。”
岳大壯悻悻地收起了拳頭，瞪着顧興宇，道：“今天算你運氣好。”随後，他轉頭對方健道：“方醫生，兩位警官已經過來詢問了，我們還留在這兒的人都統一了意見，并且在見證書上簽了字。您放心，如果他們敢為難您和翁記者，我第一個饒不了他們。”
方健一怔，目光朝着沐雪看去。
沐雪微微點頭，道：“劉隊，您看……”
劉貫亭猶豫了一下，從公文包中掏出一個信封，取出來道：“方醫生，我們在此之前也詢問過多名當事人，你看看情況是不是這樣的。”
方健打開了信封，裏面是一份記錄，上面講述了飛機迫降之後所發生的事情。而且，在文件的最後，還有着數十人的簽名。浏覽了文件的內容，就連方健的臉色都有些微微發紅了。
也不知道這份記錄是誰主筆，上面記載的內容并無虛構之處。但是，通過一些巧妙性的用語和暗示，卻帶給人完全不同的感觀。
在他們的描述中，那顧老城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從一出場就自帶邪惡屬性，變成了人見人厭的悲劇角色。而自己和翁佳怡卻變成了一對白衣天使，一對主持正義，與邪惡鬥争到底的雌雄大英雄。
薄薄的幾頁記錄，卻将這份對比展現的淋漓盡致。
方健第一次發現，原來文字所具備的魅力是如此的強大。不過，這份記錄在他眼中看來，還是有些別扭，因為他有着自知之明，自己的表現絕沒有上面說的那麽好。
空姐搶先道：“方醫生，現在只有醫院裏的二十幾人簽名。不過您放心，我已經通過公司在聯系更多的旅客，他們中很多人都答應回來作證。”她揮了揮小拳頭，道：“揚善懲惡是我們每一位公民都要遵循的義務，我們一定不會讓好人吃虧的。”
空難得到救援之後，大部分沒有受傷的旅客已經分散離去，而受傷的旅客則是統一安排在這家醫院救治。但此時連傷者帶家屬，人數也已經不多了。
“謝謝你，不過有那麽多人簽名已經夠了，不需要再麻煩更多人了。”方健感激地道。
“不麻煩，你別忘了，我們可是空姐，能夠免費跑遍全國呢。”空姐笑眯眯地道：“你放心，聯系上了之後，我會拜托同事，一定把這件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方健訝然地看着他們兩人，從他們的身上感受到了濃濃的善意和熱情，連帶着自己的心情也有了些許的起伏。
“哎呀，你們在這兒啊，終于找到了。”
一對中年夫婦來到了辦公室，他們與岳大壯和空姐打了個招呼，突然看到方健，驚喜交加地道：“方醫生，你也在這兒啊。”
“是啊。”方健笑眯眯地點着頭，認出他們都是同一班飛機上的旅客，但卻叫不出名字來。
那中年男子道：“方醫生，我是鄧星，這是我夫人梁琪，與你同一航班的。我們在醫院裏待了半天，昨天已經出院了。”他頓了頓，解釋道：“我們買好了回去的船票，但剛上船，就接到航空公司的電話，說你和翁記者遭到了污蔑，需要證人，于是我們兩個趕了回來，為你們作證。”
“是啊，那聯名書在哪裏，我們看看，我們也要簽字。”
“你們，上了船再回來？”
鄧星和梁琪相視一笑，道：“這次大難不死，讓我們領悟了許多道理。有些事情，并不是那麽重要，但也有些事情，是我們必須去做的。”
方健瞠目結舌，看着熱情洋溢的兩人，再看看手中的記錄文件，他的心中再度湧起一陣暖流。
世界上，固然有着顧老城父子這樣的小人，但卻有着更多的，讓人感到溫暖的熱心人。
這上面的每一個簽字，都代表着一個人的良知，這紙張雖然很輕，但上面所蘊含的情誼，卻讓他有着一種重如泰山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