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第五十三章
清晨，陽光透過輕薄的窗簾投射在淺棕的地毯上，在表面泛起一層淺柔的金光，給悶沉的房間添了一抹柔意。
嫩黃色的大床上，窩成一團的少女不時地嘤哝着，兩眼緊閉，眉頭死皺着，像是夢魇一般，無法逃脫。
連昕閉着雙眼，兩只手不時地在空中比劃着，似在驅趕什麽，眼尾漸漸泛起濕意，突然，她停下了動作，僵硬地躺着，兩行清淚順着姣好的臉龐滑落。嘴裏發出了極低極低的聲音
“不要。”這一聲低沉的哀求像是盛着巨大的哀傷和無助，轉眼間，小臉上已經滿是淚痕。
就在她深陷夢境，掙脫不了的時候，門“咔嚓”一聲被打開。
林媽邊用圍裙細細擦着沾着水珠的手，邊放輕腳步走進來。走到床前，她剛想出聲，卻驀地被連昕一臉的淚水吓到了。
林媽心裏一緊，心疼地伸出手，輕輕地搖了搖她的身子，嘴裏緩緩念着“昕昕，昕昕。”叫了兩聲她都沒有轉醒的意思，反而眉頭越發緊皺，一臉痛苦的樣子。
林媽有點擔心，湊上去摸了摸她的額頭，竟然發現一片滾燙，她呀了一聲，轉了半圈，這才反應迅速地拿出兜裏的手機撥了個號。
“對，對，你快點過來。”放下手機，她輕拍了兩下連昕的肩，一遍遍喊着
“昕昕，昕昕，醒醒。”
連昕幽幽轉醒，她迷蒙地看着眼前的林媽，眼裏卻像是沒有焦距一般，不知道透過她在看什麽，神情恍惚。
“昕昕，怎麽了昕昕。”見她一副呆愣的樣子，林媽慌了神，莫不是燒了腦子？她着急地在她眼前比劃着手，嘴裏忙問道：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昕昕，告訴林媽，白醫生很快就來了。”
連昕這才慢慢回過神，環顧了一圈，定了定心神，這才擡眸看向一臉焦急的林媽，安撫地細聲說道：“沒事的林媽，就是有點頭痛。”
她擡手擦幹淨臉上的淚珠，绻了绻身子，沒什麽精神地半睜着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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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發燒了，你先好好躺着啊，我去盛碗白粥。”林媽掖了掖輕薄的被角，輕聲地說道。看到她乖巧地點點頭後這才轉身出了房間。
躺在床上的連昕感受着額間的滾燙和眼前的暈眩，慢慢地閉上眼，臉不住地摩挲着柔軟的枕頭。
昨天送完喬喬後整個人就覺得有點不舒服，再加上腦子裏一直想着這件事，一直輾轉到半夜才将将入睡。
可能是情緒波動較大，又或者是最近幾天經歷了不少的事，她成功地，病倒了。
送走好久沒見的白醫生，連昕頭上搭着濕毛巾，左手挂着藥水，唯一的右手摸索着床鋪，好半天找出手機，一開機就收到了盼盼幾人的信息。
她睜着迷蒙的眼，給盼盼發了個短信，其實也就是短短的幾個字“發燒了，睡覺了。”不過想來她一看就會明白的。
而後就利落地關機，丢到一邊。而季昂的數條信息就像石沉大海般，沒有任何回複。她在藥物的作用下，再次沉沉地睡過去。
這一覺，就睡到了中午，當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果然，發現了某人的身影。只見潘盼正抱着她家果汁，躺在一旁的小沙發裏，桌案上擺滿了小食，還津津有味地邊吃邊逗弄着即将炸毛的果汁。
“別逗了，小心一會兒它撓你。”聲音有點啞啞的，還有點無力。
發現她醒了之後，潘盼立馬放下懷裏的貓咪，兩三下踱了過來，讨好地抓着她沒有紮針的右手。
“我是見果汁又長胖了，想逗逗它。”說完看了看她依舊泛紅的臉，不太放心地問道：“怎麽樣？還難受不？”
連昕搖了搖頭，嘴沒怎麽張，含糊地軟軟道：“沒什麽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潘盼順勢坐到床邊，把手貼在她額上，感受了一下，發現沒那麽燙了後才略微放心地收回手，念道：
“怎麽突然就病了？昨天送你堂妹的時候發生什麽事啦？”她想了想，還沒等她開口，就接着問：
“你堂妹出事了？”
“沒有，別瞎想！”她輕輕搖了搖頭，皺着小臉軟軟地看着她，眼裏有點戚戚，良久，才悶悶地說：“盼盼，我不開心…”
昨天看到嬸嬸臉上難掩的悲傷時，她內心再一次感到了無止境的荒涼。
為什麽，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父母的愛意…
“遲遲…”潘盼糾結地兩手交握，斟酌着言辭。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緩緩開口
“還記得爺爺說過的話嗎？很多事情，我們沒有辦法去決定，對于他們所産生的結果，我們不必順從，但絕不能否認。”
她頓了頓，難得正經的臉上滿滿的都是認真，她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她，接着道：
“那些我們掌控着的事，才是真正屬于我們的。遲遲，”她攤開手掌“別怕，你還有很多很多呢…”
連昕看着她的掌心，輕輕地嗯了一聲，臉上卻木木的，沒什麽情緒。
看着她臉上的神情，潘盼想到了小時候的連昕，想到了她每次生病時都在喊的爸爸和媽媽，想到了每次看到別的小朋友牽着爸爸媽媽蹦蹦跳跳時，她只能過來牽着自己的手時的場景。
想到了長大了之後再也沒在她嘴裏聽到的那兩個字眼，想到了很多……
潘盼抿了抿唇，小聲重複着：“遲遲，沒什麽的，沒什麽的。”她抓着她的手，一遍遍地說着。
就這麽過了好一會兒，連昕又漸漸地睡了過去。
一直坐在床邊的潘盼看着因為生病而變得脆弱的遲遲，看着她微微攏起的眉頭，看着她長年蒼白的小臉，看了很久，很久…
等到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手上的針頭已經被拔了，額上的溫度也正常下來，只是整個人還是很虛，沒有一點兒力氣。
她也沒聽到林媽和盼盼的聲音，就連果汁的喵聲都沒有，安靜得讓她覺得很奇怪，她們是出去了嗎？
“噠噠，噠噠。”突然有腳步聲傳來，聽着也不像是她們的，不知道為什麽，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豎起耳朵來聽着動靜。
那人慢慢走過來，而後，自己的床就明顯地陷進去一塊，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在鼻間環繞，這個熟悉的味道，她轉了轉還是一團漿糊的腦子…
是季昂！她眼皮跳了跳，季昂怎麽來了？
就在連昕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繼續裝睡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向自己靠近，慢慢地，慢慢地，這下子她更不敢動了，僵着身子看他想幹嘛。
就幾個呼吸間，她的左臉就被一張寬大的手掌蓋住了，手掌幹燥溫熱，貼上來後，還不時地用指腹摩挲着，動作輕柔，卻讓連昕的眼皮開始不停地顫動。偏偏她還繼續緊閉着眼睛，一副掩耳盜鈴的模樣。
季昂看着她顫動的眼皮，眸間一閃，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手卻遲遲沒有拿來，半晌，就在某人實在忍不住了的時候，覆在她臉上的手掌偏離了方向，往她的唇部而來，就這麽直接蓋住了她的嘴唇。
連昕無語地閉着眼睛翻了個白眼，這個人是又沒吃藥麽今天？捂着別人的嘴算是怎麽回事？
“還不睜眼嗎？”他淡淡的聲音傳來。卻極富穿透力地讓她眉間狠狠一跳。她這才悠悠地睜開眼，假裝剛醒的樣子，迷蒙地看着他。
“你怎麽來了？”聲音軟糯，帶着點啞啞的味道
季昂靜靜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回道：“我不能來嗎？”他深邃的眸中翻滾着一團又又一團迷霧，讓連昕完全看不清他的情緒。
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她又奇怪地掃了他一眼，不再跟他直直地對視，因為她發現，季昂好像是生氣了。
雖然直覺跟她有點兒關系，但她捋了捋腦子裏的事兒，實在不知道自己又怎麽得罪了他了？自己這兩天沒去上課，不過總不能是這個原因吧！
“能來，能來。”她吶吶道。有點兒不知道怎麽應付他。林媽和盼盼到底去哪兒了！
就這樣，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終于，連昕實在受不了他一直強烈的目光注視，率先打破了這個僵局，她舔了舔幹澀的唇瓣，兩手撐着床鋪直起身子，伸手去拿床櫃上的杯子，嘴裏念道：
“有點渴，我喝點水。”語氣幹巴巴的，透着濃濃的尴尬。
看着她艱難地伸手去夠水杯，也不願意讓自己幫忙的樣子，季昂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更加陰沉了點，意味不明地注視她。
她邊小口喝着水，邊偷偷地看他陰沉沉的臉，一頭霧水，本來就不清醒的腦子更加昏沉了。但還是猶豫地問：“季昂，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季昂看着她試探的小臉，心裏一陣挫敗。他伸手拿過她手上的水杯穩穩地放在一旁。而後又看向她，終于開口道：
“看到我發的短信了嗎？”雖然表面上是在問，但語氣卻是篤定的。
短信？連昕眼珠子一轉，他發的短信？看到啦！怎麽了嘛？她有點緊張地舔了舔唇，完全猜不到他的意思，一時間不敢開口。
看着她臉上惴惴的表情，他眸間一閃。半晌，輕嘆了一聲，突然，一把湊上前，伸手鉗住她的下巴，直直地正對着他，不過手上的力道不大，只是剛好能扣住她。
“嗯？”被他突然鉗着下巴，連昕有點怔怔地看着他，磕磕巴巴地說：“怎，怎麽了？”
“為什麽不回我信息？我以前是不是跟你說過？”他直接開口。
啊？回信息啊！她恍然，有點不自在地抿唇道：“我，我當時不舒服，就沒回……”
同時在心裏暗暗腹诽，季昂怎麽能這麽對待自己一個病人，以前沒回他的時候也不見他這麽嚴肅啊…
他臉上是讓人看不清的情緒，松開她的下巴，他淡淡道：“生病為什麽不告訴我？”
“嗯…”連昕微微沉吟，直覺得今天的季昂太難對付了！腦袋疼…
“我，也沒什麽事兒…”她覺得自己的舌頭像打結了一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而且，這種有點心虛的感覺是怎麽回事兒啊…
季昂沉默地看着她，想到了自己早上問潘盼的時候，她給自己看的那條短信。沒來由的心裏窩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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