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圓滾滾的理想
紀渙和楊朗不熟。
在京城這個不太大的圈子裏，他們也僅僅互相聽過對方的名字。
一個美名遠揚，一個臭名昭著。
一幫太子爺都思考過，這兩個人如果見面了，那是個什麽場景。
現在這個場景就來了。
莊圓圓才從震驚中回過神，幹巴巴的開口，“要不你們找個地方坐着聊，我去給你們拿飲料。”
“聊個屁啊！你出來年阿姨知道嗎？”
“知道的，你這麽兇幹什麽。”莊圓圓小聲嘟囔。
“是你傻逼好不好，站在那裏讓別人打，你以為你是沙包啊？”楊朗罵她，“不要長成一個沙包的樣子就覺得自己是沙包了，你白癡啊！”
莊圓圓被噼裏啪啦的罵了一頓，換做別人，早就氣的火冒三丈了。
但是二十多年裏，莊圓圓被罵了十多年，對于楊朗嘴巴的惡毒，她早就習慣了，并且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她知道只要裝死裝一回兒，就能熬過去，楊朗總不可能一直跟着她。
果然，才過沒有久，楊朗就警告她立刻回家，并且打電話叫了王司機到鉑金禾酒店門口接她。
楊朗有自己的一幫朋友，并且似乎十分介意莊圓圓和那幫朋友見面。
莊圓圓等他走了，才一蹦一跳的跑到紀渙面前，很是開心。
她看見紀渙就開心，紀渙對她好，給她抓娃娃，還要和她做朋友。她每天都數一數紀渙哪裏好，數到最後，發現紀渙哪裏都好。
一個哪裏都好的人，莊圓圓就是看着他的臉，都會露出笑容。
“紀哥，你怎麽也在這裏啊！”
紀渙說，“圓圓，你認識楊朗？”
莊圓圓如實回答，“他是我的鄰居，住在我隔壁。”
紀渙點點頭，莊圓圓又說，“他很兇的，你看到了吧，诶，我打不過他的，不過紀哥你不要怕，他不會随便打人。”
紀渙問她，“剛才怎麽被打了，你就傻乎乎的勸架，讓別人打啊。”
莊圓圓不好意思的笑了聲，“我脂肪多，打一拳不會痛的！”
她突然驚醒，“哎呀，我忘了，嬌嬌去哪裏了！”
紀渙知道，‘嬌嬌’恐怕就是莊圓圓的朋友。
他開口道，“暈倒了，應該是送醫院了，離這裏最近的醫院就是市一醫院。”
莊圓圓緊張兮兮的往外走，“紀哥，那我先走啦，我去看看她！”
哪知道紀渙跨了一步跟上來，“你準備走去市一醫院嗎？”他說，“這裏過去還有半個小時車程。”
“我打車過去吧！”莊圓圓說。
“還是我送你吧。”紀渙開口。
莊圓圓還從來沒享受過被帥哥開車送的待遇，登時有點兒不自信，“不麻煩紀哥了，我自己可以……”
“把我當朋友的話，我就送你一程。”紀渙笑着開口。
莊圓圓的內心本來就很渴望坐一坐帥哥的車，紀渙都這麽說了，她立刻美滋滋的跟在人身後跑了。至于王司機？被美色沖昏頭腦的圓圓，恐怕一時半會兒還想不起這事兒。
紀渙的車是莊圓圓認不出來的車，她上車之後，艱難的扣上了安全帶，一臉興奮的坐好。
“你是小學生呀？”紀渙開口。
莊圓圓拘謹的抓了抓安全帶，紀渙又笑了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把你騙去賣了。”
“沒有沒有，紀哥不是這樣的人！”莊圓圓替紀渙解釋。
“那當然，我很可靠的。”紀渙笑道。
車很快就開上路了，紀渙沒有在車裏放音樂，空氣安靜的可怕。
莊圓圓又開始沒話找話聊，“紀哥，為什麽你爸爸姓李，你要姓紀啊？”
紀渙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哭笑不得。
這個圓滾滾小姐，還把自己當成她那個相親對象呢！
連這話都問出來了，實在是傻的可愛。
紀渙這個人，有時候心眼就很壞，他一本正經的回答，“因為和我媽姓，我媽是個很壞的老太婆，我一跟我爸姓，她就要在家裏的地板上打滾。”
莊圓圓瞪大眼睛，“這，這樣啊！”
“是啊，沒辦法，我比較孝順。”紀渙說這話，臉不紅心不跳，十分自然。
“哦，哦！孝順好，百善孝為先……”莊圓圓聊着聊着，又把話題聊沒了。
好在鉑金禾酒店去市一醫院，也就半個小時的車程。
她不用找太多的話題，随便扯兩句，就把這點兒時間打發了。
莊圓圓下了車，千恩萬謝，接着又去醫院打聽了半天蔡嬌在哪裏。最後在急診部看到了她。
蔡嬌和人打了一架，更顯得憔悴。平時光彩照人的樣子都沒了，這讓莊圓圓心生了一點兒憐惜之情。
“嬌嬌，那個，你不要太難過……”莊圓圓好心安慰。
蔡嬌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來看我的笑話嗎？”
“我不是，我就是來看看你，不看笑話！”莊圓圓立刻解釋。
“少他媽的在這兒貓哭耗子假慈悲！”蔡嬌的情緒被激起來了，她面對祝飛的無力，被祝飛的新情人恥笑，這一天的怨氣都累積在現在，正好被莊圓圓撞上了槍口。
蔡嬌大罵，“我他媽的不是傻逼，你現在心裏一定很高興吧，我被人睡了，還懷了別人的孩子，林馳一定會和我分手的，你不是喜歡他嗎？哈哈哈，我笑死了，你怎麽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這個豬頭的樣子，你覺得林馳對你這麽好是什麽原因？還不是為了你那兩個錢，不然誰會對着一頭豬溫柔啊！”
莊圓圓擺手，“不是不是……”
“難道林馳甩了我，就會和你在一起嗎？你做夢。”蔡嬌呸了她一聲。
“說話過分了，小姐。”紀渙的聲音從莊圓圓背後響起。
莊圓圓回頭一看，紀渙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手裏還拿着很是精美的蛋糕，面色不善的看着蔡嬌。
“沒有人教過你家教兩個字怎麽寫嗎。”紀渙開口。
“紀……紀渙……你是紀渙？你怎麽會……”蔡嬌認得紀渙，她一時間也懵了。
剛才和祝飛的女人打架，拉開她的也是紀渙，但是場面太亂了，她哪兒還記得誰是誰，後來暈過去，就忘得更加徹底。
此時看到紀渙，腦子都空白了。
莊圓圓回過頭看着紀渙，心裏納悶，怎麽紀渙很有名的樣子嗎，嬌嬌怎麽會認識紀渙？楊朗怎麽也認識紀渙？
“希望你下次開口的時候，能想清楚自己要說什麽。”紀渙看着蔡嬌。
他就算是生氣，也看不太出來。
紀渙永遠挂着輕輕松松的表情，好似什麽事情都難不住他，雖然事實如此。
哪怕現在他說話的口氣，也是淡淡的，十分自然，沒有呵斥，也沒有提高音量。
蔡嬌卻從心裏感到了一股寒意，同時她低下頭，喪氣的開口，“對不起……對不起圓圓……我不該把氣撒在你身上……”
莊圓圓兩只手放在胸口亂擺，“沒事沒事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她小聲的解釋，“而且我，我沒有要和林馳在一起……你誤會了，誤會了……林馳很喜歡你的……”
“走吧。”紀渙提醒她。
“你好好，好好休息。”莊圓圓看了蔡嬌一眼，跟着紀渙走出了門。
她在路上說，“你怎麽沒有回去酒店？”
“沒有我什麽事，不回去也沒關系。”紀渙把手裏的蛋糕遞給了莊圓圓，“吃吧。”
要是在酒店裏的梁升聽到這句話，真是要嘔出三碗血。他在酒店的大廳花園通通轉了一圈，愣是沒找到紀渙這個祖宗跑去哪裏了，頭發都要愁白好幾根。
眼見逮到了秘書李雯，李雯卻苦笑道，“梁哥，你太為難我了，紀總行蹤詭異，堪比游戲閃現，你問我，我也想知道他去哪兒了啊！”
“小李啊，你是老紀的秘書啊，他去哪兒了你能不知道嗎！”梁升兩眼一翻，就要暈過去。
“這……這紀總心思不是我們凡人能揣測，我能悟出來的道理，梁哥還不清楚嗎！”李雯也無奈的很。
紀渙是個性格自我放飛的厲害的人，往往說的少，做的多。而且做什麽事兒都不打報告，喜歡當獨行俠，外表看着溫溫吞吞的，內心十分冷酷無情，說走就走，說做就做。
“小雨馬上就要上場剪彩了，跟老紀都說好了，讓他和小雨一塊兒剪，怎麽到現在人沒了！”梁升急了。
李雯在心裏吐槽，這事兒誰和你們說好了啊！紀總壓根就沒有要去剪彩吧，單方面的說好能叫說好嗎！
但是她表面上也表現的很着急，“那小雨現在怎麽辦？”
“能怎麽辦，打打老紀電話，打的通……算了！這家夥十有八九不接！老子被他拉黑十八次了都！”梁升懊惱的喊了一句。
二人談論之間，張雨穿着白色的晚禮服，端着酒杯走了過來。
李雯打招呼道，“小雨啊，好久不見啦。”
“好久不見，李姐。”她俏皮的眨了下眼睛，“看你和梁哥愁眉苦臉的樣子，是不是紀渙又跑啦？”
梁升苦笑，“可不是，我真是服了他了！”
張雨捂着嘴咯咯咯的笑，“紀渙是什麽人，你們還不清楚啊，他不想做的，摁着他的頭他也不做。”
“和國民妖精一起剪彩，是全國男人的夢想好不好！老紀這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我代表全國男性鄙視他！”梁升罵道。
“好啦，紀渙不來就算啦，我一個人剪吧。”張雨說。
“這個老紀，每次都放你鴿子，氣死我了！”梁升心裏不平衡。
“我都沒有生氣，你氣什麽，哈哈，梁哥，我了解紀渙還是你了解紀渙啊！”張雨笑道，她吐了下舌頭，往臺上走。
梁升望着張雨上臺剪彩的背影，唏噓了片刻。
這個被紀渙拉扯大的小姑娘，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成了萬千男人心中的夢中情人。他記得十幾年前，紀渙從福利院把着丫頭帶出來的時候，她還是小小的縮成一團，瘦的可憐，只會躲在紀渙後面哭的小哭包。
“我說小雨都已經這麽大了，就算因為工作原因不能結婚，老紀也不能就這麽放任不管吧，我去，我一天要推掉二十來個公子哥的邀請。”梁升感嘆道，“難不成老紀就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梁哥，不是我說，我也覺得他們在一起挺水到渠成的。”李雯也跟着開口，“但是小雨到現在沒有表态，紀總那兒也沒動靜，萬一人家真是兄妹情，那我們不是白等喜酒了！”
“拉倒吧！誰家妹妹跟小雨似的成天跟老紀屁股後面跑！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個避嫌。”梁升吐槽。
“這個問題還是出在紀總身上啊……”李雯跟着唏噓片刻。
紀渙打了個噴嚏。
“誰在說我壞話啊。”他嘟囔了一句。
莊圓圓已經坐在天橋下面，供市民走累了休息椅子上，她餓的前胸貼後背，把紀渙帶給她的蛋糕吃的一幹二淨。
“謝謝紀哥！”
紀渙坐在她身邊，掏出煙盒，“我能抽一支煙嗎。”
莊圓圓既然把紀渙當成了朋友，那麽有一些常識，她就要提醒紀渙，“紀哥，抽煙對身體不好。”
紀渙笑了聲，又把煙盒放回去，“好吧，不抽了，為了好身體！”
莊圓圓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紀哥，對不起啊，今天就是，嬌嬌的事情……”
“恩？和我道歉幹什麽。”紀渙笑了，“你傻啊，你又沒錯。”
“不是，就是……那個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道個歉……”莊圓圓雙手合十，乖巧的看着紀渙。
“好吧。”紀渙側過頭去，“既然你這麽想道歉，不如就和我講一講你的事情，做朋友總是要互相了解的，對吧。”
“對！對……”莊圓圓有些懵，還不知道怎麽被紀渙繞進去的，光說了兩個對，紀渙就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要莊圓圓講自己的故事，她還真的講不出來，于是她東拉西扯，講了講楊朗，講了講林馳和嬌嬌，又講了講嬌嬌的網紅朋友們，就是沒講到自己。
紀渙聽了半天，倒是把林馳的愛恨情仇全都理清楚了，愣是沒聽到莊圓圓自己的事情。
他無奈了，“圓滾滾小姐，這些和你有關系嗎？”
莊圓圓正講到林馳花了多少多少錢，買了多少多少玫瑰，在多少多少浪漫的江邊，跪下來向嬌嬌表白，聽到紀渙這句話，頓時沒氣了。
“挺……挺有的吧，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你說話的底氣很不足啊！”紀渙說。
“足的！足的！”莊圓圓趕緊提高音量。
紀渙哈哈大笑，莊圓圓的臉倒是越來越紅，她大概也知道紀渙在笑什麽。
“我，我沒什麽好說的，就是從小就很胖，然後胖這胖着就長大了，長大了覺得，還是小時候好，小時候胖的體積小，變成大人，體積也會變大。”莊圓圓小聲的開口。
“我覺得胖的也很好，肉多，要是娶到啦那就劃算了！”紀渙開口說。
“真的嗎！”莊圓圓還沒聽過這個說法呢，大家都說瘦的好，胖的不好，胖子沒有人權，莊圓圓就沒有人權。
“恩！”紀渙接着說，“你想啊，別人花一樣的錢，只娶到了一百斤的，我花一樣的錢，能娶到兩百斤的，是不是我比較劃算？”
“還，還真是挺劃算的……”莊圓圓懵了，一想，好像又是這麽個道理。
她如果花一樣的錢，買一斤烤肉，和買十斤烤肉，那當然是買到十斤烤肉更開心啦！
莊圓圓傻樂的厲害，嘿嘿嘿的笑個不停，好似活了二十多年，頭一回找到了自己比瘦子價值高的地方，能美一個月。
紀渙看她傻樂那樣，忍不住掐了一下她的臉，“沾上蛋糕了。”
莊圓圓經常被圓圓媽掐臉，楊朗也喜歡掐她的臉，她奮力反抗無效，于是選擇和平共處，所以對別人掐她的臉，她倒是很自然。
莊圓圓的皮膚白，又不似慘白，而是水嫩嫩的，像果凍一樣Q彈，臉紅的時候就更顯嫩，白裏透紅，很是誘人。
一個果凍一樣的臉蛋，紀渙終于忍不住掐了一下，手感比想象中的更好。
莊圓圓這時，對着滿天繁星，嘆了口氣。
“可是我還是想變瘦。”
“變瘦也好，瘦了我還能多看一個模樣。”
“變瘦太難了。”莊圓圓說，“因為這個世界上實在有太多好吃的東西了！”
“你覺得哪個能讓你更開心呢。”紀渙問她。
莊圓圓糾結了，吃東西她會很開心，但是變瘦了她就會更開心。
可變瘦的過程中，不能吃好吃的食物，又讓她不那麽開心。
“世界上的魚和熊掌，都是不能兼得的，如果你想要什麽東西，你就要付出一些。”紀渙的聲音很好聽，在炎熱的夏日夜空裏，像一陣清風一樣吹進了莊圓圓的心裏。
“得到的越多，付出的就越多，結果你會開心嗎？”紀渙問她，“圓圓，你覺得開心嗎？”
“開心……我會開心的……”莊圓圓迷迷糊糊的回答。
她是一個喜歡腦補的女人。
一個沉迷在紙片人世界裏，看韓劇，做飯吃，每晚上要腦補十幾遍浪漫愛情故事的女人。
這樣的人，總是下定不了決心，做事半途而廢，她說的減肥，說出來都只是吓唬自己身上的一圈肥肉。莊圓圓深知自己沒有那個能力堅持下去，得過且過的過着日子，圓圓媽說胖的也好，和李家的胖子在一起，夫妻倆都是胖胖的，沒有誰會嫌棄誰。
但是李家的胖子‘瘦’了，還‘瘦’的這樣的帥氣，她如果也是一個擁有細細的腿，細細的腰的女人，一定比現在更有自信，不會和紀渙出去玩的時候，還要淩波微步一下，拉開距離。
莊圓圓突然意識到什麽，被紀渙三言兩語的點了一點，讓她撥開了眼前的雲霧。
“我想要變瘦！”莊圓圓捏住了拳頭。“變瘦了我就會很開心！”
“恩？”紀渙還沒明白，怎麽莊圓圓突然燃起了鬥志。他完全沒想到，自己剛才說的那兩句話，給莊圓圓內心帶來了多大的撼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