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前塵
後來遆星河就不敢一個人到處晃悠了,特別是不敢一個人去到有水池的地方,他在客棧裏面左等右等,終于在接近黃昏的時候等回來了三個人。
遆星河在客棧門口看到回來的三個人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瞠目結舌地問:“怎麽都被揍了?”
而此時,他對面已經不同程度上挂彩還一身泥土灰塵的北宮律、葉陽茜和莫妮都累得不想再多說一句話。
那時,武當山的暮鼓已經敲響,旅游景點已經關閉不再對外開放,折騰了一天,時候不是很早了。
女生住的是雙人間,洗完澡的莫妮呆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用毛巾擦着發尾的水珠,忽然聽到浴室裏的葉陽茜問:“澹臺涉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
“還在談判呢!那個老道士似乎是認識他的,”莫妮放下毛巾,有些出神地說,“不過,他似乎不認識那個老道士。”
浴室裏面葉陽茜為他們鳴不平的聲音随着嘩啦嘩啦的水聲一起傳了出來:“有什麽好談的呀!要是那群死猴子敢在我面前扔石子,我一定揍他丫的!”
莫妮拿起葉陽茜随手扔在床上的防曬衣,看着一處因為打架而扯破的地方,說:“茜,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葉陽茜的聲音果斷而幹脆,輕而易舉地穿透了稀裏嘩啦的水聲。
莫妮帶着不小的興趣問:“打架最重要的是氣勢嗎?”
“那是當然!咦,你問這個幹嘛?”對于莫妮問的這個的問題,葉陽茜倒是覺得挺稀奇的。
莫妮低頭一笑,輕聲回答:“沒什麽。”
換好衣服從浴室裏面出來的葉陽茜有氣無力地往莫妮身邊一坐,說:“好累呀!”
莫妮亦是一言難盡地望着葉陽茜說:“我已經不敢再拿着悅兒的照片到處問人了。”
葉陽茜感同身受,小雞啄米一般地點着頭,無辜地說:“嗯,怕一拿出照片來就被打!”
莫妮搖頭晃腦且唉聲嘆氣接着說:“來之前還在想這麽大的武當山怎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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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陽茜欲哭無淚繼續道:“咱們簡直就是過來找打的!”
莫妮冤枉地問:“怎麽都在找咱們要東西啊?”
葉陽茜把手邊的床鋪一拍,越說越激動:“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啊?這些人都不好好說話的?”
莫妮兩手一攤,說:“關鍵是,哪裏來的狐貍嘛!”
“是啊、是啊!”拿着兩瓶冷飲的遆星河走到門口,看着裏面的兩人說,“那只魚妖也管我要狐貍,差點淹死我!”
頭發濕漉漉的北宮律走進了女生的房間,看來也是剛剛洗完澡的樣子。他遞給葉陽茜一瓶藥酒說:“把你傷着的地方揉一下,道士們自己做的藥酒,比藥店買的好用。”
葉陽茜冷哼一聲接過了藥瓶,明顯是不服氣自己被打。不過她還是很抱歉地對北宮律說:“對不起啊,我真不知道那個道士那麽牛,你看他瘦得跟竹竿似的……”
北宮律毫不在意揉了揉磨皮的手掌說:“沒事,不打不相識。”
“還好我們六族還算有點面子,哎呦……”葉陽茜忍痛揉着脖子對莫妮吐槽說,“死道士,爆發力那麽強!北宮律只是勸架的嘛,他居然一掌就把北宮律推出五米遠,五米啊!”
“五米?”遆星河難以想象地看着自己的五根手指,再看看北宮律那雖然消瘦但是好歹也有一米八的身板,嘆道,“好厲害!”
北宮律此時此刻所想卻和葉陽茜完全不一樣,他說:“他們丢了那條供奉的金龍。也許幫他們找到的時候,我們也能找到我們要找的。”
遆星河把帶來的冷飲放在床頭櫃上,問:“他們那條金龍是怎麽丢的?”
被問及此事,北宮律先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然後才說:“其實他們也不知道那是怎麽被偷的,莫名其妙就不見了,當天唯一反常的就是有一個體香奇特的女游客行為舉止怪異,後來裝金龍的匣子一打開,有股一模一樣的異香撲鼻,久久不散,找隐居的高道一問,蔔了一卦,算出是一只狐貍。”
遆星河百思不得其解,問:“那個女游客就是林悅?”
北宮律十分鄭重地糾正道:“是看上去像林悅。”
葉陽茜苦不堪言地說:“是啊,所以我們拿出悅兒的照片時,臭道士就找我們要人。”
北宮律看過身邊的每一個人說:“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們的身上有和她一樣的香味。”
葉陽茜不服氣地說:“可是我哪有什麽味道嘛!”
莫妮卻尋思着說:“那只老猴妖也是這麽說的!”
北宮律把自己的推測告訴了大家:“也許是我們的鼻子不夠別人的靈,我們是有可能沾染上道士所說的那種香味的。”
“首飾盒!”莫妮靈光一閃,肯定地說,“是那個裝黃金的首飾盒,确實是很香!”
北宮律點頭,說:“沒錯!”
“哦!”葉陽茜雙掌一擊,恍然大悟。
莫妮順着這個思路說下去:“所以,如果我們能找到失竊的東西,也許就能找到悅兒。或者,是那個故意裝作是悅兒的人或者說是狐貍?”
葉陽茜肯定地說:“偷東西的一定不是悅兒!那就是他們說的狐貍了!死狐妖,害死我們了!還要幻化為悅兒的樣子!”
“也許,我們根本就是上當了,這裏的陷阱分明就是準備好了的,也許,我們根本就找不到悅兒。”想到這裏,莫妮就失落了起來。
“那也得找下去!”這時,是澹臺涉打開了房門。
看到澹臺涉回來,莫妮開心地說:“你終于跟那猴妖談妥了?”
澹臺涉點頭說:“猴妖丢掉的東西是一塊玉。”
因為事情出乎意料,所以北宮律急切地問:“什麽玉?”
澹臺涉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緩緩說:“他們跟我講了個故事,我也講給你們聽聽吧!”
明朝嘉靖年間有一個和尚來到武當山,手持金剛杵,能降妖除魔,佛法高深。他一路行至南天門,卻不得再多進一步。因為當時武當山是皇家道場,香客必須止步于南天門之下,不得再靠近金頂一步。
三年後,高僧複返,行至五龍宮,此時他還随身帶着三樣奇珍異寶,霞光可透千裏雲霧,這三樣寶物分別是:金龍、玉璧和玉簡。
在五龍宮地池前,他舉行了一場投龍儀式,地池直通地府,他投龍招魂。可惜,三個日夜過去,仍舊沒有招魂成功,他失望至極,便于地池前端坐圓寂。
原來在投龍儀式之前他已将自己的身後事托付給道觀裏的道士,如果他死了,便請将他放入坐缸之中,埋入武當山黃土之下。
而他投入地池中的寶物,只被道士撈出其一,即是那條栩栩如生的金龍,另外兩件玉器不知所蹤。
因為金龍有金光,最為顯眼,所以才得以被道士打撈上來。另外兩件寶物在大山的水系統中被沖到下游,玉璧被山中猴妖所得,而玉簡為鯉魚精所得。
當澹臺涉把故事講完的時候,葉陽茜還意猶未盡地問了一句:“就這?”
“就這。”看得出來,澹臺涉也不願意自己得到的信息只有這麽一點。
葉陽茜不滿地說:“哪有這樣的?要說就一次性說清楚嘛!四百年前那和尚是誰?為什麽要招魂?他要招誰的魂?為什麽招魂會失敗?”
面對葉陽茜一連串的問句,澹臺涉确實是沒有辦法回答。莫妮的思路從自己對故事的想象中回到了現實,便問他:“這些都是我走了之後,那個帶着竹筒的老道士跟你講的嗎?”
澹臺涉點點頭,并沒有接話,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不過倒顯得酷酷的。
葉陽茜接着又問:“莫妮說那個老道士認識你?”
澹臺涉若有所思地搖頭,迷茫中回答:“我不認識他。”
聽了這話之後,葉陽茜也迷茫了,問:“那他為什麽要幫你?”
“不知道!”澹臺涉兩手一攤,似乎到目前為止,他也還在為這件想不清楚的事情而困擾。
北宮律的心思卻全部在丢失的器物上:“如果是這樣說的話,道長丢失了金龍,猴妖丢失了玉璧,而魚妖丢失了玉簡,他們都說是只狐貍偷盜走的,如果真有那麽一只狐貍,它是什麽來頭?為什麽要幻化成悅兒的樣子?它引我們來的目的是什麽呢?”
遆星河聽完之後,并不樂觀地說:“陷阱,活生生為我們準備的陷阱。”
澹臺涉輕蔑地看了遆星河一眼,問:“怕了?”
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見面就挨了他的打,這件事對遆星河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所以遆星河在回答的時候低下了頭,不過答案倒是非常的坦誠:“是有那麽一點。”
“怕就趕緊滾回家去。”說這話的澹臺涉自然是不怕的,這一路上的敵意,不僅僅是受初次見面時誤會的影響,也許是自昨晚看到了遆星河給林悅的信件之後,這種敵意更加明顯。
“可惜我是個孤兒,沒有家,”遆星河終于擡起頭看着澹臺涉的眼睛,笑得很複雜,雖然友善但是倔強,“我沒有退路,這是我唯一的線索。”
澹臺涉也許不曾想到會有這樣的對話,他在意外中無話可說,大家都看着這兩個人,房中的氣氛似乎正在凝固。
在尴尬的沉默中,澹臺涉皺了皺眉頭,提氣說到另一個話題:“現在來看,就是要找到他們口中的狐貍。”
對于葉陽茜來說,這是一個大難題,她說:“猴妖、道士還有鯉魚精都找不到那只他們口中所說的狐貍,那我們怎麽找得到呢?”
葉陽茜這個問題問倒了所有人,大家都在苦思,卻沒有一個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既然那只狐貍為我們準備了這麽多,就不會突然中止,一定還有後續,大家住在這裏可要小心了!”雖然北宮律現在也是一籌莫展,但他似乎還能把握一個大致的方向,似乎他此時很自信會有什麽即将到來。
這座大山在暮色中歸于平靜,他們五個人圍在客棧的餐廳裏面吃飯,每個人都在思考眼前的困局。
“任人擺布。”遆星河說完這句話搖了搖頭,無可奈何。
“任狐擺布。”葉陽茜糾正了一下,看不出臉色帶憂,而是胃口大開地吃着飯。
北宮律聽了葉陽茜的話忍俊不禁,夾了排骨就往葉陽茜的碗裏放,一邊放一邊說:“多吃點肉,今天打架着實是個體力活。”
“嗯!”葉陽茜眯眼一笑,活像一只饞嘴貓。
莫妮溫柔地勸道:“以後不要動不動就打架,你看吧,這世上你打不贏的人多了。”
“哼!”葉陽茜傲嬌地将腦袋一偏,還是不服氣的樣子。
“哎呀,終于收工了!”一個皮膚曬得黝黑的中年男人一步踏入店門內,伸着懶腰一幅回到家中的放松樣子,那人就是老板。
在收銀臺旁邊吃飯的一桌人不由看了過去,老板笑着跟他們說:“飯菜還合胃口吧?”
“老板,”遆星河突然放下碗筷抽出口袋裏面的照片,三步并作兩步沖到了他的身邊,滿懷期待地說,“路上行李太多了,當時沒找出來,你快幫我看看,還記不記得這個人?”
“哦,是她呀!”老板一眼就認出了照片裏面的人,臉上笑眯眯的。
聽到這話,桌旁的其他四人都刷刷站了起來看着他,老板稍微被吓了一跳,然後說:“你們找她有事?”
“她是我妹妹!”北宮律快步走到老板跟前,說,“您知道她現在去哪兒了嗎?”
老板眨了眨眼睛,說:“這我怎麽會知道,不過……”
“不過什麽!”澹臺涉也一個箭步沖到了老板的身邊。
接着葉陽茜和莫妮都跟了過來,五個人就這麽成功地圍住了老板,老板一邊往後退去讓自己從人群中抽出身來,一邊說:“不過她落下一點東西在房間裏面。”
“什麽東西?”澹臺涉的情緒最為激動,這明明是一個問句,卻被他喊出了逼問般的效果。
“是畫,”老板不明所以地看這這些年輕人,繞過他們走到了收銀臺裏面,一邊說一邊從收銀臺後面的櫃子裏拿出一個畫板來,“這個女孩子很特別,她一個人來,背着畫板到處走、到處畫,白天畫,晚上也畫。”
葉陽茜盯着畫板好奇地問:“畫的是什麽?”
澹臺涉幾乎是搶過了老板手上的畫板,他打開畫板,看到的是一幅又一幅的風景素描。北宮律沖着畫板仔細聞了聞那味道,說:“這香味和首飾盒裏面的香味一樣。”
澹臺涉翻過了一幅又一幅的畫,大家看到畫裏面有宮觀建築也有星空圖。
澹臺涉取了幾張在手中翻看,說:“這是哪裏?”
老板瞄了一眼就說:“五龍宮。”
“五龍宮?”莫妮念着這個地名,說,“好像是在西神道上,我回來的時候有經過那裏。”
“五龍宮的五行池,”老板将手往畫上指來指去地介紹說,“這個是五龍宮的地池還有天池。”
北宮律看着素描上的景點沉吟道:“地池……”
澹臺涉急着又翻出下一張風景素描,問:“這個呢?”
“這也是五龍宮啊!”老板把澹臺涉手上的畫稍稍轉了一下,比劃着說,“就是角度不一樣。”
“那這個呢?”澹臺涉又迅速翻出了下一張。
老板耐心地笑笑說:“不用問了,這些畫我都看過,都是五龍宮。”
“她只畫了五龍宮?”莫妮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沒有方才那麽迷茫了。
老板當然不能确定,于是說:“可能吧。反正她留下的這些畫裏都是五龍宮。”
另一邊葉陽茜指着後面的明顯不是建築的畫,問:“這些星星是……”
北宮律不假思索地說:“二十八星宿!”
“啊?”葉陽茜瞪大了眼睛看着北宮律說,“這你也看得出來?”
“北玄武、南朱雀、東蒼龍、西白虎……”北宮律一頁一頁的翻看說,“南鬥、北鬥都有。”
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的老板豎起大拇指說:“原來是星宿圖啊!”
北宮律客氣地問老板:“請問,我妹妹還有沒有留下別的什麽東西?”
老板确定地搖頭說:"沒有了。就這個,我看畫得挺好丢了怪可惜的,就一直給她留着,怕她什麽時候回來拿。"
這時從後面走出來一個跟老板年紀差不多的中年女人,應該就是老板娘了,本來看到回家的丈夫是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但一看到他把畫板拿了出來就來氣了,不滿地說:"又把那東西拿出來幹什麽!早就叫你扔了你不扔,占我位置!"
老板娘當然不知道現在正圍着看畫的是什麽人,老板好脾氣地看看他老婆正要解釋的時候,老板娘又不開心地嘀咕了一句:"狐貍精,騷得不得了,有什麽好的!"
老板娘這抱怨的話當然是說給自己老公聽的,誰知道這話一旦入了澹臺涉的耳朵,他就火冒三丈了,上前一步沖這老板娘怒道:"你說誰呢!"
老板娘被這突如其來的怒火驚到了,葉陽茜的反應最快,馬上攔住了澹臺涉往飯桌那邊扯,莫妮也跟在一邊勸。老板這個時候超級尴尬,只能賠笑對衆人,其實除了澹臺涉之外,大家都不介意老板娘說的話,北宮律也在跟老板表示歉意,最後老板把不知所措的老板娘拉倒了後面的廚房裏,一句話從裏面傳了出來:"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的這張嘴啊……"
作者有話要說: 2016-07-26 22:53 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