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看着門縫中透露出的光亮,應暖可慢慢地靠近。
她擰了擰把手，發現門沒鎖，此時的她根本不記得要先敲門,直接推開了門,而出現的這幕讓她呼吸停滞。
蔣子修痛苦地倒在地上,身體蜷縮得如同蝦米，嘴唇被他咬得糜爛，上面全是斑駁的血痕。
下一刻他又使勁地捶打着雙腿，仿佛那不是他的腿，而且痛苦的來源。
當看見門口的應暖可時,他滿臉猙獰地喊：“出去！！”
蔣茂良悲戚地待在一旁,除了偶爾阻止他自殘外,對于其他都束手無策。
應暖可的淚水瞬間盈滿了眼眶,她看着這副畫面，無法切身體會蔣子修的痛苦，但是她知道絕非一般人能忍受的。
“出去啊！”蔣子修再次嘶聲吼道，完全失了平時的溫柔形象。
蔣茂良走過來,他的臉上風平浪靜,可是眼神卻極度哀傷，他将房門給關上,将應暖可隔絕在門外。
應暖可看不見蔣子修痛苦的樣子,但是依然能聽見那充滿痛苦的呻|吟。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她根本不知道那場意外不僅奪去了他的雙腿跟嗓音，還給他留下了這麽嚴重的後遺症。
應暖可背靠着房門坐下,腦袋埋進雙腿間，靜靜等待着風雲交加的夜晚過去。
直到天露魚肚白，房間裏恢複了平靜，陽光從窗簾縫間飄灑進來。
一夜的狂風暴雨，沒想到第二天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身後的門重新打開，應暖可想起來，可是雙腿麻痹得根本動彈不了。
蔣茂良走到她面前，神情疲憊，冷漠地說：“子修睡下了。”
Advertisement
“是不是刮風下雨他都會這麽痛苦？”應暖可輕輕地問。
“是。他的腿要麽毫無知覺，要麽就像你看見的，一旦刮風下雨，就會苦不堪言。”
應暖可扶着牆壁緩緩地起身，雙腿傳來陣陣麻意，她不由地看向床上安睡的人，想到他經歷的痛苦，心髒便如同被什麽堅硬的東西搗着，奇痛無比。
“我去弄早餐給你吃，完了送你去機場。”蔣茂良聲音依然淡漠，說完便離開了。
見了昨晚的那一幕，她能心安理得地離開嗎？
應暖可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間，淚水染透了她的臉頰。
聽見微信響起的聲音，她竟有些害怕打開，她一邊有些渴望着回國，一邊又不忍就此離開，這股矛盾的心情在她腦海裏開始了拉鋸戰。
連續的幾道微信聲迫使着她劃開手機的屏幕。
蔣肇庭：幾點的班機？
蔣肇庭：？
蔣肇庭：小可。
蔣肇庭：再不回我打電話了。
似乎從未見過蔣肇庭這麽連續地發過消息給她，應暖可原本昏暗的心情開始有點明朗起來。
此時的她彷徨無助，有些想念他的聲音，所以剛準備打字回複的手停住了。
果然沒幾分鐘，屏幕上就顯示着“蔣大少”的來電。
等響過五聲後，應暖可才接起來。
“小可。”
聽着蔣肇庭略微低沉的聲音，應暖可仿佛找到了停靠的海灣般，心定了下來，言不由衷地說：“我剛想回你微信的。”
“哭了？”
這耳朵怎麽這麽靈？就一點點鼻音，通過電話還能聽出來。
應暖可雖然腹诽，但是卻帶着一絲愉悅，“沒有，剛醒而已。”
“幾點的班機回來？我去接你。”
“蔣大少，我……”
“小可。”應暖可還未說完就被蔣肇庭打斷，“回來了好不好？”
後半句話完全不似他一貫的作風，帶着少見的祈求跟小心翼翼，這讓原本決定再逗留幾日的應暖可又開始搖擺不定起來。
她不禁暗罵蔣肇庭的狡猾，有誰能受得住他如此讨好的語氣？
應暖可抿着嘴唇沒說話，如果不是昨晚看見了蔣子修那麽痛苦的樣子，此刻她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蔣肇庭的話對她來說太有誘惑力了。
“現在國內才淩晨四點吧？”應暖可并沒回答蔣肇庭的問題，而是閑聊了起來。
“是。”
“你是沒睡還是醒得早啊？”
“沒睡。”
“通宵工作了？”
“嗯。”
蔣肇庭應得有些不自然，不過應暖可倒沒聽出來，繼續又說道：“你這樣不行的，熬夜多傷身啊。”
“嗯，聽你的。”
簡單的幾個字忽然有了絲暧昧的氛圍，應暖可臉上瞬間紅起來，完全忘記了要說什麽。
“小可，等你回來了，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應暖可心跳猛地加速起來，黑亮的雙眸不由地睜大了幾分，“什麽……什麽話？”
“等你回來了，我再告訴你，所以你快點回來好不好？”
蔣肇庭的語調輕輕柔柔的，同時又夾雜着一絲不易覺察的緊張，應暖可努力地告誡自己別抱有不實際的幻想，可是內心卻無法控制地開始期待起來。
“有聽見我的話嗎？”
見應暖可沒有回複，蔣肇庭又柔聲問了一遍。
“嗯。”應暖可悶聲應了一下，嘴角上揚的弧度異常明顯。
“現在可以告訴我班機的時間了吧？”
“到達國內應該會在下午四點。”
“也就是說還有十二個小時，我就能看見你了？”
蔣肇庭歡快的聲音也感染了應暖可，她雀躍地回道：“可以這麽說。”
“我很期待。”
低低沉沉的聲音撞入應暖可的耳朵，又到達跳動得不規則的心房，最後化成一片甜蜜，流遍她四肢百骸。
“那你現在快去補眠吧，你一宿沒睡，我可不敢坐你的車子。”
“等下，再陪我說說話。”
蔣肇庭的聲音又柔又沉，讓應暖可舍不得放下手機。
兩人的談話并沒有什麽實質上的內容，可是又講得很開心，完全沒意識到時間就在指縫中流過去了。
直到想起敲門聲，門外傳來蔣子修的聲音。
應暖可因為緊張，迅速挂掉了蔣肇庭的電話。
她有些懊惱地敲了敲額頭，隔着門，又隔着手機，蔣肇庭根本不可能會聽見蔣子修的聲音，而且蔣子修的聲音變了這麽多，他就算聽見也應該認不出來。
可她這做賊心虛的做法反倒容易引起他的懷疑。
門口又傳來蔣子修的問話，應暖可也沒時間去糾結蔣肇庭會不會懷疑，下床去開了門。
蔣子修又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仿佛昨晚痛苦猙獰的那人不是他一樣，只是略顯蒼白的神色還是透露出了他的精神不濟。
“打擾你打電話了？”
“沒有，正好打好了。”
“是肇庭？”
應暖可不知道為什麽，竟有些心虛。
蔣子修也沒再糾結這個問題，說道：“茂良做好早餐了，不過不見你出來，就讓我過來問問。”
“啊？我給忘記了。”
跟蔣肇庭一打電話，完全忘記了之前蔣茂良說給她做早餐的事情。
“快去吃吧，待會兒他送你去機場。”
應暖可接手了推輪椅的工作，她關心地問：“你……不需要再多睡一會兒嗎？”
“習慣了。”
蔣子修說得很平靜，可是這三個字卻讓應暖可哀傷難受，那樣的痛苦怎麽可能習慣得了？
蔣子修跟應暖可同桌吃早餐，如同他給人的印象那樣，吃得文雅。
只是應暖可卻有些食不知味，她帶着巨大的內疚感說道：“Ian，我今天要回國了。”
“嗯。”
“我可能短時間內沒辦法過來看你。”
“我知道的，你現在可是大明星了，行程會比較緊。”蔣子修打趣着笑看她。
離別的氛圍讓應暖可根本笑不出來，她低垂着腦袋，看着桌子上的白粥，湯匙在裏面反複地攪動着。
只見蔣子修推着輪椅來到她的身旁，用他那标志性的溫柔聲調說道：“可可，我很高興能在這裏與你重遇，同時也很抱歉讓你看見我那麽糟糕的樣子，你不必有什麽心理負擔，一切皆是我自己的選擇。”
“對不起。”
良久應暖可才吐出這三個字。
蔣子修明白這三個字的意思，依然溫柔地對她笑了笑，這讓應暖可更加內疚了。
如果沒有喜歡蔣肇庭的話，她會毫無猶豫地答應蔣茂良的提議。
只是既然她喜歡的人是蔣肇庭，就不該給蔣子修假象。
這頓早餐吃得時間很長，仿佛在不斷拖延着離別的時間。
只是再拖延，時間也不會因此而停止，應暖可要出發去機場了。
去往機場的路上，應暖可百感交集，短短的幾天她收獲了驚喜，也嘗到了傷痛。
蔣子修一路将她送至安檢處，過安檢前，應暖可終究忍不住跑過去抱住他，含淚哽咽道：“你一定要過得幸福。”
這是她最大的希望，只希望眼前這個溫柔如初的男子過得幸福，希望老天爺能夠厚待他。
“好，我會的。”蔣子修柔聲應着，“進去吧。”
應暖可依依不舍地話別了蔣子修，她其實知道自己有些殘忍，可如果她不決絕的話，怕他以後受到的傷害更深。
坐在候機室裏，應暖可刷着微博，忽然推送了一條有關她的新聞：應暖可戀情浮出水面？
應暖可不明就裏，點開新聞一覽。
皇天娛樂的應暖可在某國機場含淚抱別不知名男子，擁抱持續了一分鐘之久，肉眼可見她雙眼含淚，可見其不舍之意。
男子相貌英俊，只可惜不良于行，暫不知其真實身份。
應暖可看着推送的這條新聞，完全傻了眼，配圖正是她剛才跟蔣子修的擁抱，而照片上清清楚楚地拍到了蔣子修的樣子。
這張照片将蔣子修完全暴露在了世人面前，他隐瞞着自己還活着的消息，只為了平靜地活着，現在卻因為她的關系而被一手摧毀了。
應暖可想撥打蔣子修的電話，下一刻蔣肇庭的電話先進來了。
剛一接起來，便聽見蔣肇庭氣急敗壞的聲音：“你跟子修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