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宿管室行
潘喬是個說一不二的人。
大二那年考試周剛結束的某個清晨，葉一茗生日的前一周，她收到了潘喬打來的電話，讓她帶上護照來圖書館找他。等見到了潘喬，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印度旅行。
……她真的只是看到微信推送的頭圖随口感嘆了一句“齋普爾好美啊”而已。
“那考完試我們去齋普爾吧。”潘喬如是說。
于是，潘喬在考試結束後先定了兩個人的機票，第二天才約葉一茗出來在網上申請E-Visa。機票既然已經訂好，葉一茗也無法拒絕。
過了四天，大使館準時出簽，第五天兩人剛好出發。一切都在潘喬的計劃之中。和他出去旅行，葉一茗只需要帶上嘴和腿，只管吃和走就好。
從德裏到阿格拉，再到齋普爾，折返到哈裏亞納，又北上到達蘭薩拉，她像活在夢裏似的在異國度過了七天。而如果沒有潘喬，她永遠不會來到這個陌生而令人生畏的國度。
這次之後，她再也不敢把潘喬說的某些異想天開的話當做玩笑了。
正因如此，“快離開學校”這五個字将恐懼注入了葉一茗的骨髓。
潘喬一定是知道什麽，才會發出這樣的信息。進一步講，若潘喬讓她快離開學校的理由是因為喪屍即将爆發，那麽這場災難必定是有什麽力量蓄意謀之。而潘喬為什麽會知道這個消息呢？他的信息來源是什麽？
葉一茗不敢深思。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呼出。睜開眼，目光落在了鏡子上，映出了她的眉頭深鎖。
“怎麽了？”陸清沅靠了過來。
“沒事。”葉一茗一頓，又道，“我爸媽電話都打不通，有點擔心。”
“現在是上班時間，他們也許在忙。你過幾分鐘再打打試試。”
葉一茗輕輕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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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沅見她目光中充滿不安，猶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訴葉一茗自己在朋友圈看到的新聞，思索再三仍是作罷。他在陶芮桌上看到了家用醫藥箱，便取出碘伏、棉棒、紗布和醫用膠布，遞給了葉一茗。
“包紮下腳上的傷口吧。”
“……還有，把鞋還給我。”
“啊，抱歉。”
葉一茗立即脫下了他的皮鞋。用棉棒蘸一些碘伏來消毒腳掌的傷口，又用剪子剪下一塊傷口大小的紗布，用白膠布固定在了傷口上。
處理完畢後，她随意找了雙拖鞋穿上，悶熱的空氣令她後背布滿汗珠，雙手剛要去解開绶帶和衣袍連接處的扣子，又擡起頭，用目光示意陸清沅轉過身去。
陸清沅乖乖照做。轉過身正好面對陶芮的床。他足足有一米八三，視線剛好越過上鋪床沿的欄杆，落在了陶芮臉上。
或是感知到了什麽，一直昏睡的陶芮忽然睜開眼，從床上坐了起來，目光無神地看着前方，迷迷糊糊地問：“诶？我怎麽在宿舍？”
等瞳孔逐漸聚焦，她四下一望，恰好對上陸清沅無辜的雙眼，頓時吓得用被子捂住了臉。
陸清沅尴尬地咳嗽一聲，雙腳極其不自然地向門那邊挪了挪，閉上眼睛說：“咳咳，抱歉了大家，我在這裏不方便，還是先走吧。”
陶芮一聽，在被子裏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随後，她緩緩地将被子移開，紅着臉說：“沒、沒事，你在挺方便的。”
陸清沅更加尴尬地笑一聲，邁向門那邊的腳不知道該不該收回來。
“葉一茗你倒是說句話啊。”
葉一茗看他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嘴角忍不住輕輕勾起：“這樣吧，你先坐我這邊來，背對我們。等我們解決完該解決的事，你再轉過來。”
陸清沅盲人摸象般地閉着眼睛走過來，坐下後眼睛才敢睜開一道縫兒。
糖心兒和泥鳅給陶芮解釋了現在的狀況。陶芮聽完前因後果，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感激大家的救命之恩，就差給宿舍另三人跪下了。
陶芮換好衣服下床，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拿出粉餅，在臉上撲幾下；又拿出mac chili，剛要上嘴，又放了下去，換了一支無色唇膏在嘴唇上畫了幾筆。等鏡子裏的人有點氣色，才轉過身來。
其他四個人正七七八八地聊着。陶芮剛才只顧着整理儀容，并未聽到大家在說什麽。
“大家都說到哪兒了？”陶芮小聲地問了一句，霎時空氣變得安靜下來。四個人齊刷刷地看向自己，心裏咯噔一下，不禁放低聲音，試探地問：
“……我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麽？”
糖心兒搖頭，安慰道：“沒，我們剛剛在商量該怎麽辦。”
“哦……那商量出什麽結果了嗎？”
“有倒是有。”葉一茗認真道，“我和陸老板都覺得應該去看看宿舍門禁為什麽失靈了。泥鳅和糖心兒不讓我們去，說是太危險。”
泥鳅立即反駁道：“不是不讓你們去，是不要現在去。我和糖心兒跑回宿舍的時候聽到樓裏有人大喊大叫，宿舍樓裏肯定也有喪屍，你們現在出去萬一有個好歹怎麽辦？”
糖心兒補充說：“對啊，而且就算我們不去，也會有其他人去關好門的吧。”
“如果每個人都這麽想，那真沒人去關門了。”
葉一茗繼續道：“而且，我們樓住的幾乎都是同級，我和陸老板從禮堂跑回來的一路上，都沒怎麽看到穿學士服的人。你看我們樓現在這麽安靜，連個跑步的聲音都沒有，說明大部分人可能都沒有跑回宿舍來。如果不能恢複門禁、把門關好，萬一喪屍開門進來，堵死了樓道，我們可真要餓死在宿舍了。”
陶芮靈機一動：“喪屍應該不會開門吧？你看《釜山行》和《行屍走肉》裏的喪屍，不都是沒智商的嗎。”
她眼神瞟到了一直沒說話的陸清沅那裏，目光裏泛着點點波瀾。
陸清沅若有所思，回道：“可我們現在見到的喪屍和電視裏的一定一樣嗎？畢竟電視裏都是情節需要，如果喪屍會開門，主角哪兒還能活那麽久？”
“對……好像也是。”陶芮小聲答。她在心裏又扇了自己一巴掌。為什麽說話不經過大腦？為什麽表現地如此愚蠢？
“好了，現在不是讨論這些的時候。”泥鳅說，“現在葉子和陸老板贊成去宿管阿姨那兒看看門禁是怎麽回事，我和糖心兒覺得至少現在不能去，二對二，陶芮你覺得呢？”
“……我？”陶芮食指指了指自己，環顧四人期待的面龐，實在不知如何抉擇。就在此時，宿舍樓外傳來駭人的求救聲，刺激着宿舍裏五個人的鼓膜，有那麽一瞬，陶芮仿佛看見喪屍就出現在此地，吃掉了蘭3303裏的每一個人。
咬一咬牙，回道：“還是先去看看門禁吧……”
泥鳅似是無奈地深吸一口氣，但看到陶芮向自己比了個對不起的姿勢，也便釋懷。
“三對二，決定了，我們先去看看門禁怎麽回事。”
“我們？”葉一茗試探地問。
“是。”泥鳅露出個微笑，“雖然現在出去很不明智，但既然這麽決定了，我們幾個當然要一起行動咯。”
糖心兒猛地點點頭，又猛地搖搖頭：“不不不，我還是怕喪屍，你們去，我在精神上百分百支持你們。”
葉一茗笑了一聲：“就算去，我們也不能五個人都去。泥鳅說的有道理，樓裏有喪屍的情況下我們貿然行動是不妥。但如果要去，就要想好對策。”
衆人點點頭。
宿舍樓裏是有電的，門禁肯定不是因為大面積停電所造成。那麽門禁失效的原因大概剩三個：要麽是有人關掉了門禁系統的電力供應，導致門禁失效；要麽是門禁系統自身被破壞掉了；要麽是門禁臨時故障。
而根據葉一茗的記憶，至少從外觀來看，門禁和門都完好無損；并且兩個小時前出門時候門禁還是沒故障的。如此，去宿管阿姨房間檢查門禁的電力供應是否被關掉就是幾個人的第一選擇。若無恙，則先回宿舍，再想其他辦法。
幾個人商量一番後，糖心兒和陶芮留在宿舍守着，随時準備給其他三人支援；葉一茗、陸清沅和泥鳅三人則帶上了一些勉強稱手的工具用來防禦，準備前往一樓門口，去看看門禁是怎麽回事。
預想到最壞的情況，幾個人全帶上了手機，并且葉一茗的手機從出門就保持和糖心兒通話的狀态。如果中途遇到喪屍，兩邊的人馬可以互通消息，争取安全回來。
一切準備就緒，陸清沅悄悄打開門，左右看看，發現三樓走廊空無一人後，輕步走出來，葉一茗和泥鳅緊随其後。
留在宿舍的糖心兒和陶芮簡直比他們三人還要緊張。糖心兒緊緊攥着手機，屏住呼吸，手心裏沁着許多汗水，卻也不敢放下手機擦一擦汗，生怕錯過了什麽聲音，也怕自己發出的聲音驚到電話那頭的人。
目送三人安全地走到二樓和三樓之間的樓梯口，糖心兒和陶芮按照計劃回到宿舍待機。
不久，電話裏傳來葉一茗的氣音，說：“我們到了。一路上連個鬼都沒有。”
兩人這才舒了口氣。
這一邊，三個人到房間門口，相互使了個眼色後，陸清沅左手拿着從陶芮那裏得到的小鐵錘，右手從塑料門簾兒的縫隙中伸手進去，握住門把手向下發力，輕輕地推開幾厘米，往裏瞧瞧，似乎沒有人在。
他逐漸放下心，慢慢把門推開，果真空無一人，三人便全都進去了。
進去之後，泥鳅一眼看到了牆上的配電板，立即過去檢查。
陸清沅和葉一茗則按照計劃，先去查看下房間的裏間，排除危險。
依舊小心翼翼地開門，兩人從門縫兒裏沒看到什麽人，但也存在視野死角。
陸清沅這才又推開一些，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地說不出話。
只見幾平米大的屋子裏，六七只喪屍正圍在一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享用美食，有的掏出屍體的大腸，有的手握屍體的腎，有的幹脆抱着屍體的左腿啃咬，那副模樣和人啃雞腿羊腿的樣子毫無區別。屍體被挖出的心髒或許不合這幾只喪屍的口味，被扔在了其中一只喪屍腳邊。
陸清沅和葉一茗看見這一幕的時候，這顆心髒仍一起一伏地跳動着。
葉一茗大氣不敢出一聲，過于血腥的場面和空氣裏的血腥味令她止不住地想嘔吐，卻又怕被這群饕餮察覺到而立即捂住了嘴巴。她想跑，雙腳卻像被釘子釘在了地面似的寸步難行，雙目也緊緊凝視着屍體的慘狀無法移開。
然而就算要離開也為時已晚。正對着他們的三只喪屍顯然已經注意到了這兩位活人訪客，眼睛放出異彩，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扭一扭脖子，活動活動筋骨，朝兩人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