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開菜啦
第二天吃過早飯, 羅葑就和王大強、朱紅和四只大傻鵝浩浩蕩蕩地往大棚走去, 一路上四只鵝都緊緊地護衛在羅葑和王大強前後左右, 兇巴巴的小眼睛虎視眈眈地斜睨着朱紅。
要不是主人攔着,它們早就撲上去擰臉了!
有一只鵝一邊走還一邊擠朱紅, 鄉間小道本來就窄, 擠着擠着就把朱紅擠到路邊田埂上去了。
羅葑哭笑不得, 伸手捏了捏它的大扁嘴:“你朱紅姐是你羅哥的朋友,乖, 給你朱紅姐讓個地兒。”
鵝:“啊!”
這是它的領地, 必須寸土不讓!
羅葑:“……”
“沒事沒事, ”朱紅趕緊說, “我跟後頭走也一樣。”
說話間已經到了大棚。
春天來了。
天空湛藍如洗,遠處白雪皚皚的峰巅被陽光映成了暖金色,冰消雪融, 時令河淙淙流淌,近處的山坡、丘陵全都披上了一層綠色的絨毯,枸杞樹發芽、山桃花盛開,遠處看着, 朦朦胧胧, 宛如淡粉色的煙霞。
朱紅:“真美啊!”
“是啊, ”羅葑嘴角也帶着笑意, “真美。”
這麽多年來, 在大城市努力打拼, 遠離泥土和耕種, 他都快忘了老家的春天是什麽樣兒了。
空氣清新得像水洗過一樣,羅葑深吸了一口氣,陶醉地眯起了眼睛。
被留在大棚的兩只大鵝看見他們,連飛帶跑,啊啊啊地迎了上來,和另外四只成功會師,雄赳赳氣昂昂地邁着大方步朝日光溫室走去,仿佛一排朝氣蓬勃的衛兵。
片刻間到了大棚。
十畝連棟大棚互相之間既有隔斷,又彼此互相連通,陽光暖融融地透過頂棚灑進來,空氣裏蒸騰着蒙蒙水霧,帶着一股熏人暖意撲面而來。
羅葑把罩在外面的大衣脫了,寬松的運動衣随着他的行動隐約勾勒出腹部圓潤的弧線,朱紅心想羅哥這是退圈之後徹底放飛自我了嗎?這才幾個月呀,怎麽就吃出啤酒肚了?
不過其他地方沒怎麽胖啊。
朱紅早兩天就覺得不對,但她從來就不是個多嘴的人。只要羅哥不說,她就不會問,更不會到外面去亂說。
她跟在羅葑和王大強後頭進了大棚,驟然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間過苗的白菜一棵棵整整齊齊,每一棵幾乎都一樣大,白得像玉、綠得像翡翠,深深淺淺、層層疊疊,好看得不像真的,茄子和西紅柿沉甸甸地挂在枝蔓上,紅得剔透醉人、紫得晶瑩可愛,好看得就像畫裏的一樣。
旁邊的朝天椒也不甘示弱,一爪爪驕傲地朝天支棱着,像是一簇簇殷紅的火焰。
苦瓜黃瓜爬滿了架,開出一朵朵明黃的花,花謝之後,一根根淺青、深綠的苦瓜、黃瓜嫩生生、水靈靈地垂下來。
“大強,”羅葑摘了一只西紅柿,在衣服上蹭了蹭,咬了一口,邊吃邊指着一根形狀圓潤的苦瓜說,“像不像按……”說到一半才想起還有姑娘在,不能太粗魯,硬生生轉成了:“按摩用的敲背錘?”
朱紅:“……”
作為一個小黃文愛好者,她哪兒能不知道羅哥說的是什麽?
……她再也無法直視苦瓜了!
再往裏,是黃綠兩種花椰菜。
它們都長着肥碩碧綠的葉子,足足有半人高,扒開葉子,才能看到含羞帶怯的菜花,一朵朵小花蕾密密層層地擠在一起,淡黃的、深綠的,新鮮水嫩的,湊近了還能聞到淡淡的清香。
最迷人的是彩椒。
紅橙黃綠紫五色,顏色鮮豔又飽滿,挂在翠綠色的葉子底下,宛如一盞盞五顏六色的小燈籠。
可愛得讓朱紅情不自禁拿出手機咔咔拍照。
“多拍點兒,”羅葑随手把手機遞給朱紅,“拿我的拍吧,上架的時候用得到,再挑張好看的發微博。”
朱紅拍完之後,羅葑給之前那幾個落地成盒的小夥子打了個電話:“幫忙收菜,不磕不碰、一天五百,幹不幹?”
“幹!”小夥子痛快答應,“那個……我婆娘也想去,行不行?”
“下回吧,暫時不需要那麽多人手。”
更重要的是他不放心。
上回帶着他們去叔叔嬸嬸家的時候,羅葑已經暗中觀察過了,這幾個人人品都還不錯,沒有亂拿別人家東西的習慣,萬一來個手腳不幹淨的,連偷帶拿,他生意還做不做了?
半小時後,張大壯開了三馬來,載了一車筐,羅葑給小夥子們分派了任務,一人負責一畝大棚,閑下來了才發現大棚門口空蕩蕩:“鵝呢?”
綠葉後一抹抹雪白若隐若現,六只鵝躲在大棚最裏頭的犄角旮旯裏,悄沒聲兒瘋狂偷菜,大扁嘴啃啊啃,西紅柿汁流得滿地都是。
看到羅葑走過來,六只立馬順牆根溜了,個個昂首挺胸地邁着大方步,兇巴巴的小眼睛一眨一眨,滿眼都寫着“不是我們幹的”,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羅葑:“……”
大白毛上還沾着西紅柿汁兒呢。
羅葑嘆了口氣,摘了幾枚西紅柿,又砍了兩棵白菜,連同收菜收下來的蘿蔔纓子,拾掇了一大筐,全都給他們搬到大門口:“吃吧。”
大傻鵝們警惕地看着他,似乎在忖度是不是在試探它們。
但這些新鮮肥美的蔬菜聞起來實在是太香啦,大傻鵝們完全經受不住誘惑,沒兩分鐘就啊啊啊地撲過去大快朵頤起來。
中午,費珍在玻璃棚旁邊的小房子裏支起大竈,開始給大夥兒炖大鍋菜。
她手腳麻利地宰了五棵白菜,放了豬肉、粉皮、豆腐、海帶,滿滿地炖了一大鍋。
菜還沒炖好,香味兒已經飄出去老遠了。
八只大白鵝——連同費珍兩口帶過來的兩只——也好奇地圍過來,啊啊啊地往鍋裏看,被蒸騰的熱氣熏了個跟頭,又驚恐地啊啊啊尖叫着逃走了。
六只跑進大棚裏巡邏,随時準備撲上去擰偷懶、偷菜的臉,費珍養的那兩只蹲在大棚門口,虎視眈眈地盯着被羅葑趕出來休息的羅團結。
這糟老頭子吼過它們,它們hin記仇!
費珍炖完大鍋菜,又炒了番茄炒蛋、魚香茄子、彩椒雞丁、木須肉、苦瓜炒蛋……還拍了幾根黃瓜,撒了鹽、放了醋,滾燙的紅辣子油一澆,香氣撲鼻。
在大棚外頭的空地裏擺開長條桌,一盤盤熱騰騰的菜排得滿滿的,每個人都分到了一海碗大鍋菜,在仲春時分柔軟的風裏大快朵頤。
彩椒紅橙黃綠紫,和粉白的雞胸肉粒混在一起,賞心悅目,光是看着就讓人食欲大開,羅葑舀了一大勺,鋪在潔白晶瑩、粒粒分明的米飯上,好看得像是一副随手潑墨的水彩畫,他迫不及待地伴着米飯吃了一口,彩椒粒綿軟裏包裹着清脆,水分異常充足,咬一口,鮮甜可口、帶着淡淡瓜果香味兒的彩椒汁就在口腔裏爆開,雞肉纖維松軟,滲透了彩椒的清甜的香味兒,好吃得簡直停不下來!
木須肉黃瓜片當家,放了雞蛋、木耳和豬肉,綠黃紅黑相間,吃一口,滿口都是黃瓜鮮美的香氣。
就連羅葑平常避之唯恐不及、吃一口就苦得直皺眉的苦瓜,竟然也是好吃的。
和吃起來不辣卻香的朝天椒一樣,苦瓜裏的苦仿佛被息壤中和了,變得清淡溫柔,瓜肉脆嫩、清香可口。
羅葑試探地夾了一小塊,倉鼠一樣啃了一小口。預料之中濃重的苦味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上品鐵觀音一樣的清香,吃過之後,唇齒之間仿佛還殘留着似有若無的蘭花香,久久不散。
因為懷着寶寶,羅葑沒敢多吃,淺嘗辄止。
等把桌上的新菜都嘗完一遍了,羅葑才将筷子伸向了平平無奇的拍黃瓜。
用朝天椒熬好的辣椒油,撒上碎碎的芝麻粉,辣椒的香和芝麻的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釀造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美妙滋味,澆在脆生生的拍黃瓜上,又爽口又開胃,別提有多好吃了!
就連平平無奇的大鍋菜,也因為白菜的鮮甜而變得不同尋常。
小夥子們更是狼吞虎咽、埋頭猛吃,連話也顧不上說。
冬春之際,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大白菜幹的幹、長菜苔的長菜苔,而應季的大地菜還遠沒有上市,他們平常哪兒有機會吃到這麽新鮮的蔬菜?
不止新鮮,還很好吃。
好吃得恨不得連舌頭一起吞了。
他們風卷殘雲把一桌子菜吃得幹幹淨淨,個個撐得幾乎要不能動,七嘴八舌地稱贊道——
“嗝!這菜真香!俺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菜。”
“羅哥,你種的菜怎麽恁好吃啊?”
“是嬸兒的手藝好!”
“菜也新鮮。”
“羅哥,你種菜有什麽秘訣嗎?”
“是啊,你教教我們呗。”
……
“秘訣就是……”羅葑諱莫如深地笑了笑,“用心啊。”
小夥子們:“……”
“你羅哥種之前請了中科院專家親臨指導……主要就是用有機肥,不上化肥不打藥不噴催熟劑,自然成熟,再加上溫度足夠、光照充足,吃起來口感就會好一些。但是前期投入的成本高,風險大,自家吃的話可以種種試試,不建議貿然投資,萬一管理不當賠了本就不好了,你們說是不是?”
費珍和王大強看着羅葑在那兒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不約而同地轉開了臉,專心撸鵝。
羅團結試圖效仿,卻被鵝叼了手。
不過鵝看在費珍的份兒上,沒使勁兒,叼了一下就松了手,在他手背上留下了一溜“小牙印”,跟梳子印的小坑坑一樣,不一會兒手背就紅了,非常慘!
羅團結:“……”
這群小禽類,不就吼了它們兩句嗎?至于記仇記成這樣?
吃飽了飯,小夥子們幹勁十足,沒到天黑就把熟了的菜全都收完了,裝在筐裏,整整齊齊在大棚裏挨牆根擺了一溜。
當天晚上,朱紅就把菜清點過,在網店上了架。
羅葑随後發了條微博,配了張微距彩椒照片。
@Charming-4羅烽火:開菜啦![圖片]
-啊啊啊哥哥終于開菜啦!
-買買買!
-有種曬菜,有種自拍啊?
-求自拍!我們要求不高,九宮格就可以!
-姐妹們,再聊天菜就沒了。
-哈哈哈我已經搶到了!
……
旺旺頃刻之間就被擠爆了,整整一棚菜,半小時內就搶購一空!
天色已晚,羅葑打算第二天再慢慢打包寄出去,這會兒天暖了,張大壯就抱了棉被過去,睡在了大棚旁邊的小房子裏,六只大鵝則齊齊單腳金雞獨立,把頭埋在翅膀裏,在大棚門口睡了一排。
鵝睡得很香。
謝燎原卻又失眠了。
技術不好,沒關系,他可以慢慢練。
幹活不專心,沒關系,他會嘗試着更專心。
親手太瘋狂,沒關系,他以後可以适當克制一點。
長得帥、通情達理,他就權當誇獎了,想起來心裏就美滋滋、甜絲絲。
被他喜歡的人誇了呢。
可是——
小心眼兒是怎麽回事?
他自認并不是個小心眼兒的人啊,而且也沒怎麽做過小心眼兒的事。
作為一個低調的公衆人物,他就算真的是個小心眼兒,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小心眼兒啊。
謝燎原想破了腦子,也沒想明白,到底是哪兒做的不好,讓小手窩看了去,對他産生了這樣的誤解。
只能再次求助母上大人。
他把私信聊天記錄截圖發給了姜洋,想讓她幫忙分析一下。
姜洋很快打來電話:“原原,想哭就哭吧。”
謝燎原:“?”
“哦對,你是想讓我幫你分析的對吧?人家說得很明白啊,撩你是因為你有X吸引力,結果你X技術還差,來了一次就不想來第二次。雖然人長得帥,但人家對你連發兩張好人卡,說明你這個款完全無法對他構成吸引。不僅對你一點兒感覺都沒有,還一看到你就尴尬。”
謝燎原:“…………”
這刀插得狠!親媽!
姜洋心想自己生了個兒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怎麽偏偏是個快三十了還沒談過戀愛、一戀愛就陷入單相思的基佬,也太可憐了吧。
她得想辦法幫兒子把媳婦兒追到手!
謝燎原被噎得半晌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那我現在該怎麽辦?”
“唔,”姜洋皺眉,“我想想。”
她本來想的是,如果兒媳婦對原原有好感,那就盡快掉馬,怎麽寵怎麽來就是了。如果沒好感,那也好辦,從零開始,安排第一次浪漫偶遇,慢慢追就好,日久總會生情嘛。
但沒想到,他兒子面臨的困境,比“沒好感”還要嚴重得多。
……這題超綱了,她也不會解啊。
姜洋想了半天,不得要領,嘆了口氣:“媽再想想吧。不過媽覺得你還是不要貿然出現在他面前了,搞不好人會拿你當變态……先把公衆形象搞搞好吧,再多聊聊天、刷刷好感度,以後逢年過節多送送禮物,說不定網戀能成呢,又或者過個一二三四年的,人家就對你改觀了呢?”
謝燎原:“…………”
更沮喪了。
更睡不着覺了。
與此同時,隔了小半個中國的小山村裏,羅嫑臉和他婆娘也沒睡着,在床上叨叨。
劉芳說:“我聽凱子他婆娘說了,今兒凱子去幫小王八羔子收菜,中午費珍那個騷娘們熬的大鍋菜,可好吃了,回來之後叨叨了一晚上,說改天去挑糞,要種什麽‘有雞8’菜,那菜怎麽能有雞8呢?一聽就是瞎胡咧咧!
“不過小王八羔子種的洋柿子是真好吃啊!我那會兒還當他從外頭販的呢,聽說他在後院蓋了暖棚,自個兒種的……老娘就尋思不明白了,就算蓋暖棚,洋柿子半月就能熟嗎?”
羅向上不耐煩道:“你管人閑事兒幹嘛?還想再唱一個月‘燃燒俺的窟窿裏’?”
“不是,”劉芳扯扯老頭子的胳膊,小聲道,“聽說收下來的菜沒運走,都堆在大棚裏。前些個天我聽隔壁村的二道販子說,年前被羅蔓菁那個小王八羔子搶了生意,年前進的菜都沒回本兒,那個氣啊……咱要不去偷車菜出來,轉手便宜賣給二道販子?神不知鬼不覺,又解氣,還能賺點兒大團結花花。”
“啥大團結?個傻逼娘們,頭發長見識短!那都是哪年輩子的老皇歷了?現如今外頭都叫紅牛!”
“行行行,就你知道得多……去不去?”
“……去!”羅向上從床上爬起來,又遲疑了,“聽說小王八羔子養了鵝?”
他們這些村裏人,養狗的少,養鵝的多,都深知這種“猛禽”的厲害,羅向上年輕的時候還見過土狗和鵝打架。
鵝大獲全勝。
“怕什麽?畜生哪有不愛吃嘴的?咱揣半簸箕糧食去,擱裏頭摻點兒農藥,不出片刻就毒死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