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早上好}
時南川端着茶杯,看向周游望着的方向。
那條白色的小船每天都會來到這裏,在海面上繞幾圈,漫無目的又不知疲倦。
時南川還穿着夏天的T恤,在樓下的院子裏做活,時若飛去上大學後,家裏只剩下他和周游兩個人。周游每天都要推開窗子,喝一點飲料,然後一直遠遠地看着那條小船。
“如果真想過去的話,就去海邊吧。”時南川擡起頭,擦了把汗,笑着對周游說道。
周游收回目光,解釋道:“我沒有想過去。”
他垂着腦袋,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是卻還是有點悶悶不樂。時南川知道他口是心非,也只是笑了笑。
關于周游和那個男人的故事,他雖然知道的不多,但是只言片語也夠了,光看周游的樣子,他就明白了一個大概。
解鈴還須系鈴人。他作為外人,不能插手,但是偶爾也會有點着急。
傍晚,時南川結束工作,白色小船也走了,周游關上窗,下樓做飯。
晚上的時候,周游忽然又想做木雕,便問時南川要了點木頭。
“又想做小兔子了?”時南川愣了一下。
“嗯。”周游點點頭。
時南川:“好啊,去年你做的那些,還挺受女孩子喜歡的。”
周游:“這次只做一個,就是手癢了。”
他認認真真地做事,時南川微笑着看他。周游要比他的兒子大幾歲,但是總歸大不了多少,他有時候也把周游當做自己的孩子看。
島上一夜,就這樣閑散地過去,周游的兔子木雕只出了一個耳朵的大概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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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周游在房間裏繼續做小兔子,忽然間聽見隔壁傳來響動。他推開窗戶一看,隔壁的鄰居家門前停了一輛搬家的貨車,工人們先是從裏面搬家具出來,然後再把新的家具搬進去。
周游目瞪口呆,一點兒也不知道隔壁要住進什麽人,只知道那些家具看起來挺漂亮,也不知道在哪兒買的。
到了晚上,時南川回來了,他今天出了一次海,收獲頗豐,給周游做了一頓大餐。
周游裝作不經意地問道:“隔壁的房子賣掉了嗎?”
“哦,對,賣了。”時南川吃了一筷子魚,“我回來的時候碰上老孫了,我問他怎麽好好地突然賣房子,他也不肯說,不過看他還挺開心的。”
“哦……”
“怎麽了?”
“沒什麽。”周游總有點說不出的感覺,也許是他想多了。
又過幾天,時南川一臉複雜地叫住周游,“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麽啊?”
“隔壁……是那個人。”
“哪個?”周游奇怪地問道。
“你不想見的那個人,是他買了房子。”
周游的腦袋一瞬間就炸了,什麽?是梁嘉譽買了房子嗎?他覺得梁嘉譽真是個瘋子,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麽無恥……不過,在哪裏買房子是他的自由,可是他明明知道自己就住在這裏啊。
周游黑了一張臉,時南川笑了笑:“要過去看看嗎?”
“不去。”周游炸毛道,“我不會出門了。”
他一路小跑到樓上,把自己整個人埋在毯子裏,像是一個圓形的繭。
他咬住牙,憤恨地咒罵梁嘉譽,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麽氣。
周游想,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啊?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一晚上過去,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行,不就是梁嘉譽嗎?他難道還會怕他?他等着梁嘉譽來找他,可是這一次依然沒有。
時南川出去看了看,回來後告訴周游:“好像沒人搬過來,只是換了家具。”
“哦。”周游點點頭,“其實你可以不用告訴我……”
“但是我看你很在意啊。”
他很在意嗎?周游愣在原地。過了一會兒,又默默地上樓做他的木雕了。刻另一只兔子耳朵的時候有點分心,結果做失敗了。周游索性扔了工具,坐在床上把梁嘉譽給他的信又翻出來看了看。
這封信上寫道:
“小遠:
見信好。太久沒見到你,我一度以為是我的幻覺。可你出現在我的面前,一切都是活生生的,我的心要爆炸了,腦子也要爆炸了。對不起,可能吓到了你,希望你不要在意。
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從何說起。我把一切都弄清楚了,但是已經太晚了。你過得還好嗎?一定還不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們能談談嗎?我找了你很久,可你就藏在離我不遠的另一座小島上,我真是很笨。
寫的太淩亂了,很多東西表達不出來,請見諒。
梁嘉譽”
梁嘉譽确實寫的太亂了,筆記潦草,有一些地方甚至塗了又改,有些字體微微顫抖,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控制住。周游沒有回信,也不知道該怎麽回信。
這下可好,他不回信,不出門,梁嘉譽就幹脆住到他的隔壁來了。
周游把信紙放在臉上,用嘴巴吹氣,吹得信紙似乎要飛起來,又落在他的脖子旁邊。周游覺得他好想梁嘉譽,他似乎又要變成周心遠了。
其實他有想過,關于他到底是誰這個問題。在成為周心遠的時候,是他本性得到最大釋放的時候,這個時候,雖有一點點難過,但是他還是覺得愛上梁嘉譽讓他變得更加真實。
他不讨厭做周心遠,但是他也明白他不可能用這個身份再次喜歡梁嘉譽。
他不配。
渾渾噩噩的夏天過完,秋天又到了。
如果不是因為梁嘉譽,周游還挺想出去逛一逛,再四處看一看。
他一直沒見到他,但是又怕梁嘉譽躲在外面,趁他出去的時候突然襲擊,那樣他會哭出來的,很不體面。
就這樣到了九月底,時若飛要回來過十一小長假了。他回來很方便,坐個輪渡就過來了。時若飛回來的時候,還給周游帶了炒冷面。兩人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吃炒冷面。
時若飛吃完了,随口道:“大學好無聊啊。”
“怎麽了啊?”周游問,“沒有交到朋友嗎?”
“好像是我的期待值太高了。”時若飛說。
“你期待的是什麽樣?”周游問。
時若飛想了想,道:“哎呀反正不是現在這樣的……”
周游上大學的時候也曾感到失望,他本來的志願是中文系,最後硬是去了表演系。不過……好在是體驗了一年大學生活。
他在心裏算了算,過完年自己都要二十五歲了,如果他能正常讀完書,現在又在做什麽呢?
時若飛打了個哈欠,對着周游揉了揉眼睛,道:“不行了,我好困,明天再跟你玩。”
“嗯。”周游笑了笑,“睡吧。”
“晚安。”
客廳裏,又只剩下周游一個人,他打開一盒新的拼圖,倒在桌子上,認真地拼了起來。到了十二點,他伸了個懶腰,也覺得有些累了。
周游也沒收拾,這張桌子總是他的。他走回二樓,關上房門,對自己說了一聲晚安。
第二天,周游是被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的。
好像是樹……他在半睡半醒間想。
樹……樹怎麽了?周游從床上坐了起來,揉揉眼睛,然後推開窗子。
隔壁的院子裏的确有一棵樹,但是周游沒想到……
梁嘉譽正在爬樹。
周游:“……”
老孫再也不會想到他種的這棵樹還會有被爬的這一天,因為他平時都是坐在樹蔭下和他老婆一起下棋的。梁嘉譽身手還挺矯健,他爬到離周游這邊稍微近一些的樹幹上,然後對他笑了笑。
周游再次在風中石化。
“哎,小遠。”梁嘉譽說,“給你個東西,你準備接着。”
周游:“?”
梁嘉譽扔了個紙杯給他,還連着一根長長的線。這是他小時候玩過的土電話,兩個人一邊一個,就能聽見對方的聲音。
梁嘉譽對他笑了笑,然後指了指紙杯,再指了指耳朵。
周游愣了一會兒,像是受到蠱惑一般,把紙杯放在了耳朵邊。梁嘉譽對着他的紙杯大聲說道:“嗨,小帥哥,早上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梁嘉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