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春天裏}
梁嘉譽把他買的白色狼皮給放在了樹屋裏,用作簡易的毛毯。樹下還有梯子,也不知道這些都是從哪兒弄來的。
周心遠爬上梯子,梁嘉譽在下面給他扶着,囑咐道:“小心點,腳要踩穩了。”
“嗯。”周心遠爬的并不快,他鑽進木屋裏,聞到了一陣淡淡的花香。
小木屋其實不大,開了一個小小的窗子,周心遠坐進去,聽見梁嘉譽也爬上來了。
“怎麽樣?”梁嘉譽說,“我覺得手藝還行。”
周心遠誇張地說:“你太厲害了!真的是你自己弄得嗎?”
“是啊。”梁嘉譽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臉,“要不然誰會幫我弄?你看,手上都磨出老繭來了。”
周心遠:“……”
修了一下屋頂而已,肯定不會有這麽快就有老繭的。
梁嘉譽坐在周心遠的對面,朝他伸出手,手心朝上,周心遠自然地握住梁嘉譽的手。
“感覺到了嗎?”梁嘉譽輕聲說。
是有一點點,但那肯定不是……就在周心遠走神的時候,梁嘉譽用了一點力氣,将他往自己這邊拉了一把,周心遠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在了梁嘉譽的懷裏。
梁嘉譽抱着他,在他頭發上親了一下,閉着眼睛說:“別動,我抱抱。”
“你剛剛還說讓我看看你的老繭。”
“現在要充電了,沒電了。”
周心遠安靜地給他抱了一會兒,摟着梁嘉譽的脖子,湊過去吻他。梁嘉譽低着頭,兩人氣息交纏,互換了一個溫柔的吻。周心遠的心髒砰砰直跳,感覺自己有一點點地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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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梁嘉譽冷靜了下來。
“戲還沒拍完。”梁嘉譽克制地說,“地點也不對。”
“嗯。”周心遠說,“好像是哦,萬一從樹上摔下去該怎麽辦。”
梁嘉譽笑了起來,周心遠感覺到他胸膛的震動。
他轉過身,靠在梁嘉譽的懷裏,把梁嘉譽當做天然的人肉靠墊,他們倆一起從木屋的那個小窗口往外看,能聽見林子裏的清脆的鳥叫聲。
“再過不久……”周心遠說。
“再過不久,春暖花開。”梁嘉譽說,“萬物複蘇,春天的腳步臨近了!”
周心遠:“哈哈哈……你小學寫作文的時候是不是就用這些,萬能句是吧?”
梁嘉譽的手臂環着他,道:“是啊,還有什麽時光如梭,時光匆匆……哎,太多了。”
周心遠懷念地說:“以前我寫過一篇優秀作文……得過一面獎狀。”
“寫的什麽?”
周心遠的呼吸放緩,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忘記了。”
這一刻,他所有的秘密和不能言說的痛苦都在他心中迸發出來。他到底是誰?他在做些什麽?他找到他的愛人了嗎?他真的愛他嗎?他能不能……能不能為了自己活一次?
周心遠盯着不遠處的一棵樹,終于明白他不配得到這一切。
梁嘉譽不知道周心遠的心裏是怎樣的掙紮,他也有自己的掙紮。
他抱着周心遠,握着他的手,他的手腕上還戴着那個彩色的手環。他記得周心遠說過,這是他自己編的,還要給梁嘉譽也編一個。
然而…… 是巧合嗎?
那小玉說周心遠有自殘的行為,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為什麽?他該怎麽開口?為什麽周心遠不跟自己說?難道他不是他的男朋友嗎?難道……他還是無法信任自己嗎?
可兩人都沒有說話,誰都不會開口。
周心遠也不知道自己和梁嘉譽在這裏待了多久,但是他能看見夕陽的光芒落在樹上,影影綽綽,像是流動着的。
“回去嗎?”周心遠小聲問道。
“回去吧。”梁嘉譽沒有反對。
這次是梁嘉譽先下去,他的動作要比周心遠快很多,梁嘉譽跳下梯子,仰起頭來對周心遠微笑:“下來吧,你要是想跳下來也沒事兒,我可以接着你。”
周心遠笑道:“會砸死你的!”
梁嘉譽說:“我哪有這麽脆弱。”
周心遠順着梯子爬下樹屋,對這次安靜的約會簡直滿意極了。林子裏的鳥叫聲開始多了起來,周心遠和梁嘉譽并排走着,又恢複到導演和演員的身份中去。
周心遠想,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得到承認了,別人永遠不會知道他是梁嘉譽的戀人。
等再過幾年,他們老了,可能會生活在鄉村裏,就像現在這樣。
周心遠和梁嘉譽在各自的屋子門口分別,梁嘉譽說:“晚安,小遠。”
“晚安。”周心遠笑了笑。
周心遠回到屋子裏,打開燈,脫掉自己的外套,坐在椅子上,來回走動,喝水。冰冷的水流過他的喉嚨,他發出嗚咽聲,最後蹲在牆角,額頭上全是冷汗。他渾身發抖,顫抖,害怕,哆嗦,就像是他忽然不能分辨出自己到底是誰一樣,最後,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備忘錄,無聲地念着裏面的內容。
可還是不行,還是不行。
周心遠急促地站起來,在屋子裏面走來走去,他之前在草地裏撿到過一個瓷器的碎片。
那只有短短的幾秒,周心遠便像着了魔似的看着那塊碎片,他把它藏在衣服的口袋裏,藏在床板下面。
周心遠坐回床上,沮喪地低着頭,汗水在他的臉頰上劃過,他摸索到碎瓷片,把它握在手心裏。
不能劃在手上,只能在看不見的地方。
他用力一點,疼痛開始逐漸占領他的意識……在這種強烈的疼痛之中,血流出來了,周心遠慢慢得到了平靜。
只有這樣做,他才能讓自己在這種瘋狂中不至于迷失自我。
周心遠抽出紙巾,按在了傷口處。他不發一言地把碎瓷片再次收好,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等到周心遠關了燈,房間裏再次陷入一片黑暗時,周心遠聽見心髒在胸腔裏跳動的聲音很大,有時候他希望自己就這麽死了,反正也好過現在這樣。
他安靜地呼吸着……想着梁嘉譽……
梁嘉譽總是能給他帶來驚喜,他想着今天下午跟梁嘉譽在樹屋裏的時候,他覺得梁嘉譽是不是察覺到了些什麽,但是周心遠又不能肯定。
他……真的能做到嗎?
周心遠在黑暗中坐了起來,撥通了一個男人的電話。短暫的撥號聲結束,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周心遠的耳邊響起——
“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