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國民時代
在省城裏,有四大家,慣稱:文武財神!
路巷深秀,聲名赫赫!
文家,世代書香,不只是在省城,在全國也是甚有名望。
吳家,祖上便是黑三代,這裏的“黑”是指務農,後來機緣翻身,從泥腿子翻身做了槍把子。
柴家,一家子不知更疊多少代,聽聞是商周開始,就學會了生意經,一念幾千年,如今是財勢逼人。
沈家,倒不是因為定為神就是個搞掐算的,其實是個什麽都會沾一些的,這是明面兒上的,實際上主要是與外國佬做生意,主要做對外貿易,外國貨好啊,走俏省城直至上海地界!
說白了,這四家,錢權財政,一把抓。
在整個省城裏,可謂是說一不二。
除了文家是世代累積聲名,其他三家,黑白兩道,明暗兩路,不管是上三路還謂下三路,都是條條通暢,路路順遂。
雖說沈家是搞對外貿易的,但是,因為和外國人關系“鐵”,省城各界都會給點臉面。慢慢的,人脈與錢財的路子越來越廣。
沈家長子,沈長運,正是這一界省政府的財政司司長。沈家人不只會賺錢,最會算錢。左手錢倒右手,絕不會少一個子,往往要翻幾翻。
按照沈家人的說法,不能讓出手的買賣白漏了這些個檔。沈長運,不只會賺錢,還會當官。自從他做了財政司司長,他的上司不用愁錢,他的同級不必擔心被追銀子的事。
沈家二子,沈亞亨,大亨典當行的東家,大亨典當行涉及典當、拍賣以及地下黑市生意。其實沈亞亨最賺錢的還是做的國外生意,現在的中國人喜歡外國貨,外國佬喜歡中國的東方味道。
沈家三子,沈季文,人如其名,愛文學文,史地學貫通古今,詩畫書琴,無一不精。年幼時,沈家出了血,跑斷了腿,才能拜文家如今當家“文五爺”為師。不辱師命,成績斐然。
沈家四子,沈四言,很少人知道,纨绔一個,本來送他去留法,學了一口流利的英語回來,法國語還不如西班牙語講的利索。剛回國,正舒坦着。
沈四言,自從懂事起,就自己作主,把名字改成了兩字,沈言。
坐在餐桌前,端起一個只繪彩邊兒的琺琅杯,通體純色,工藝精湛,只在突出位置勾勒彩線。琺琅杯裝着大半杯牛奶,他還拿在手中晃了晃。沈言用的這一套琺琅瓷餐具,是他從法國帶回來的,甚得他意,時不時用上一用。
“小言,還在擺弄你的餐具呢,這都幾點了,怎麽才用早飯!”
沈三爺沈季文,對于自己四弟的不規律作息很是不滿,見他一次就要說上一兩句。
沈言看見三哥沈季文從外面回來,就像沒看見這個人似的,繼續擺弄他的早餐。
在沈言眼中,沈三爺就是個老學究一樣的人,學識倒也深厚卻學成了二傻子,娶個老婆還是個嚴格規矩的“天主教徒”。這樣的倆人過日子,就差拿尺子比着,一寸一厘分毫不差。不管做什麽,愣生生要講究規矩。
“小言,你的就餐禮儀也不怎麽樣,改天讓你嫂子好好教教你!”
沈言不想與對面這個拿尺子生活的人多講半字,繼續吃着面包,慢慢咀嚼着。
沈言17歲離家,如今27歲,法國十年,與家人甚是疏離。十年當中,沒有回來一次,書信倒是常有,但是,沈家三哥很不滿意他這種不重視家族家庭的做法。
“你也都這麽大的人了,也別整天閑着,給你找了份工作!”
“幹什麽的?”
沈言像是對什麽事都提不起興致,放下手裏吃了一半的面包,拿起旁邊的絲絹,擦了擦嘴。
“你怎麽不多吃一點,這麽大個人,半杯牛奶和半個面包,身體需要攝入的營養能夠嗎?”
沈言自椅子上離開,又走了兩步,卻停了下來。
這時的沈言很想離開餐廳,但又想了想,這才停下腳又仰起頭,頓了一下才轉過身子。可他的雙手非常不耐煩地放在了褲兜裏。
“什麽工作?”
沈季文對于沈言的放浪不羁很是無奈,把手裏的袋子扔在他的懷裏,見他伸手接了才放開了手。這次是沈季文先離開了餐廳,走到門口時才回沈言的話。
“我托了不少關系,人家才要你這種除了英語什麽都不會的!”
省城南校,一所男校,師範男校,英語老師。
西服革履,卻不耐煩地把襯衣頭一個衣扣解開,又系上,又再解開。沈言覺得快被憋死的時候,教導主任終于接見了他。
“沈先生,請坐,不必客氣!”
沈言在聽到教導主任的腳步聲時,立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非常的得體,禮貌又紳士。
沈言伸出右手與教導主任輕握了一下,不輕不重,手掌溫軟,教導主任看得出沈家四爺教養良好。教導主任姓傅,名曰:傅全程。
當時聽了這樣的名字,沈言出乎意料地未有露出什麽異樣的表情,因為顯得太平常,事後卻惹得沈季文暗自嘀咕了一陣。
“傅主任,您好,鄙人沈言,從法國謙謙歸來七日整!”
沈言用詞尚有技巧,歸國之子,思鄉之人。誠如沈言所想,傅主任在他履歷上只是掃了一眼,就對他相當滿意。
“沈先生不必謙虛,沈家淵學即深,沈三爺又是咱們省城有名的文墨客首,對于你,我看着是很滿意的!”
傅主任三言兩語間,敲定了下沈言的工作,沈言更沒有多問,為什麽沒有見南校之校長之類。
這是一所男校,沈言很清楚。
沈言慢慢走在校園裏面,桦樹林被微風吹過,陣陣“嘩嘩”聲,不斷傳進耳朵裏面。
“哎呀!”
“對不起,對不起!”
一雙如稚童般黑珠一樣的雙眼,撞進了沈言的心裏頭。
“彭彭彭!”
沈言聽得到心髒跳動的聲音,他不由地撫在了心口處。
“這位先生,很是對不住,您是哪裏不舒服?”
沈言聽到了一個少年人年輕的喉音,在他耳邊響徹。
撞過來的人,沈言擡頭看過去,果真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衣着黑色校服,手中拿着剛從地上撿起的幾本書。
少年人把書挨個甩了幾下,像是個極愛書的,又再朝着沈言連連鞠躬道歉。
沈言不由着笑了起來,越覺得很可笑,聲音卻越發地大。
“呵呵......”
“哈哈......”
沈言的笑聲,引得這個少年人站在原地愣住了。
“原來,你是個愛笑之人!”
“哦咳,那個,我的意思是,那個,你很有紳士的魅力......”
這個少年人許是知道自己孟浪失禮,又是一陣臉紅,又是一陣歉意。
沈言與文諾,相識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