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兩只手緊緊交扣在一起, 祁承的手指纖細有力, 賀圓滿的手雖然粗糙, 卻又軟綿綿的。
賀圓滿掌心一半貼着祁承冰涼的指尖,另一半貼着他的臉,祁承臉上也有些涼,但是肌膚光滑細嫩, 碰觸到的每一分曲線都是近乎于完美的輪廓, 即便是個盲人,大約都能震驚于他仿佛天神傑作一般的臉龐。
賀圓滿忍耐了一會兒, 還是睜開眼,去看祁承。
“你醒啦。”祁承說,他先是朝着賀圓滿微笑,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慌忙把他的手松開,“我……還好你沒事。”
他局促的把手放在褲子上摩擦了一下,卻聽到旁邊的顧星忍不住發出一聲悶笑。
祁大boss一整神色:“你先出去。”
他說話的氣勢威嚴,冷酷,特別不容侵犯。
顧星偷笑着準備出門,可才走到門邊, 祁承又慌忙加了一句:“對了, 幫我去叫一下醫生。”
一下子氣勢全無。
他慌慌張張的就像一個毛頭小夥子,轉頭又去看賀圓滿:“你覺得身體還好嗎?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
賀圓滿只是搖搖頭, 還在笑。
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夢裏頭男神對他深情款款, 就像他無數次幻想的那樣。
“我現在特別好。”他說。
然後……氣氛又凝滞了。
賀圓滿在傻笑,祁承在搓着褲腿,都有些手足無措。
還好主治醫生進來了,一番檢查以後,醫生認為賀圓滿沒有任何問題,随時可以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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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醫生離開,又只留下他們兩個。
病房裏十分安靜,清淡的陽光從病房的窗戶邊斜射進來,落在窗邊的臺子上,窗臺上放着一個白瓷花瓶,瓶子裏簡單插着幾朵康乃馨。
祁承盯着那幾朵花看了很久,突然說:“我……要向你坦誠一件事情。”
賀圓滿眨巴着眼睛,很期待的問:“什麽事情?”
祁承深深吸了一口氣。
“十八年前,你在孤兒院照顧過一個孩子,時間不久,大概半年,你還記得嗎?”
賀圓滿一臉懵逼。
“當時,我也記不得是被扔了還是真的走丢了,懵懵懂懂走到孤兒院門口,”祁承低垂着眼睛,慢慢回憶道,“然後就遇見了你。”
他很慢很慢的說起往昔,十幾年前童年時的那些舊事,他卻一件件記得十分清楚。
賀圓滿愣愣聽着,突然就靈光一閃:“你是小十一!”
當時,孤兒院維持日常都很困難,院裏孩子也不多,賀圓滿是老大,後面帶着九個小蘿蔔頭,從小二到小十,上天入地的瞎胡鬧。
後來又來了一個小孩,順理成章就被叫做小十一了。
小十一身體差,還不肯說話,照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典型的創傷後遺症,不過賀圓滿那時候可不懂這些,他那時候也才八歲不到,除了帶着那小孩瞎玩瞎混,其他什麽都不懂。
即便這樣,祁承說,那也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快活日子。
在祁承長成大魔王之前,他的童年,包括之後很長一段人生,幾乎所有人都在盼着他死。
他是祁家的長孫,偏偏母親早逝,從小體弱,既不得親生父親喜歡,更被繼母厭恨,時時都在他耳邊祈禱着讓他快些死去。
其他長輩也不喜歡他,外公覺得是他害死了母親,很多年都不願意看這個外孫一眼,至于祁家那些老人,見到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喲,這小孩怎麽還活着呀。”
在孤兒院裏,祁承才第一回 知道,原來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甚至只是笑一下,也會有人很高興。
活着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然而他五歲以前,沒有任何人教過他這個。
“後來我被外公帶走了,外公過世以後,給我留了很大一筆遺産。”祁承輕描淡寫的說。他不會告訴賀圓滿,他的外公性子孤僻,而且依然恨他,只不過他在外公家的日子過得比在祁家還是要好多了,至少不會再有人打他,甚至他多吃一口飯都會被一個巴掌抽倒在地。
他身體不好,命也不長,偏偏有個好腦子,輕輕松松就将那筆原本只算豐厚的遺産翻了不知道多少倍,于是更多人想要他死了,原來只是嫌棄他是個礙事的小可憐,現在卻是為了錢,一筆極其巨大,難以估量的財富。
“我不想便宜那幫人,所以預先就立好了遺囑,”祁承說,“一部分産業捐給孤兒院和一個被挑選出來的慈善基金,另一部分,我全都留給了你。”
賀圓滿兩臉懵逼。
如果有一天,男神突然告訴你他快要死了——這點賀圓滿倒是早就知道,然後男神還告訴你,你是他的遺産繼承人,将繼承很~大一筆的財富,這時候什麽樣的反應才是對的呢?
賀圓滿表示他有點虛弱,腦子還沒恢複清醒。
他扶着自己沉重的腦袋,想了很久,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呀,他有系統幫忙,祁承其實沒那麽容易死的!
賀圓滿剛松了一口氣,又聽祁承接着說:“沒想到我這個決定反倒害了你,你上一次出事,也沒那麽簡單。”
賀圓滿放下手,擡起頭盯着他看。
“是因為……遺産?”賀圓滿問。
祁承沉默的點點頭,把眼睛移向了別處。
“所以……我就是那個傳說中被金屋藏嬌的絕世美人?”賀圓滿張大了嘴巴。
聽到祁承向他坦誠,賀圓滿腦子裏蹦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既不是受傷時的痛苦,也不是失去味覺的憤懑,反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八卦。
“?”祁承表示沒有聽懂。
“算了,那個不重要。”賀圓滿揮揮手,他才不願意承認自己被亂七八糟的八卦忽悠過呢。
“這回也是類似的原因,我很抱歉,竟然在同一件事情上犯了兩次,”祁承說,“所以我想,單純的隐瞞和保護可能并不能解決問題。”
賀圓滿深有同感,香噴噴的肥肉總抵擋不住豺狼的嗅探。
“所以我決定,要把你訓練成我合格的繼承人!”祁承铿然有聲。
不!等一下!你的想法不太對!賀圓滿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他拼命搖頭:“我就是個開小吃店的,可做不了那些!而且你的身體也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我店裏的水和人參糕對你還是有些作用吧!”
祁承還是微笑,他摸了摸賀圓滿的頭,笑容猶如慈父——或者是祖父:“我知道你也有秘密,放心我不會多問,然而我身體的問題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嚴重多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裏長了一個東西,位置很危險,沒辦法手術,藥物的效果也不太好,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爆發。”
“我從小就知道我活不久,這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祁承說得好像是別人的事情,“但是你……你對我很重要,這麽多年來,雖然你不知道,但是我一直在看着你。”
“你是我心裏最重要的人,這個世界上其他人都無關緊要,包括我自己,是死是活都無所謂,只有你,才配擁有我留下的財富。”祁承斬釘截鐵的說。
老實說,絕大部分時候,這種話聽起來都應該是纏綿的情話,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祁承說得實在太率直,也可能是因為他說話時候的表情太過于慈祥,賀圓滿一丁點旖旎的心思都生不起來,他這時候的感覺就像是一個不想繼承家業的熊孩子面對他那殷切想要把億萬家産交給自己的老父親,感動是有,更多的是頭疼。
賀圓滿無措的張開嘴巴,終于憋出一句:“我就想開個小吃店而已。”
“當然沒有問題,我知道你從小的願望就是當一個優秀的廚師,”腦子太好的人就是這點叫人頭疼,你說的每一句話,哪怕隔了幾十年,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可以幫助你建立一個美食帝國,你可以擁有任何一間你看中的酒店,可以讓全世界任何名廚成為你的下屬,你對以前工作的那間酒店有興趣嗎?我們可以從那裏開始。”
“我們的時間可能并不是太多了,”祁承繼續說,“你要建立足夠的權威,當然還需要足夠優秀的下屬,我替你考慮了幾個人,你可以先做參考,不過你是絕對的老板,擁有最高的話語權和決定權。你放心,我會把這些都慢慢教給你,都是些很簡單的事情。”
不,恐怕只是對你來說很簡單!賀圓滿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拒絕了誘惑,他從病床上一下子坐起來,把雙手重重的放在祁承的肩頭,很陳懇的對他說:“你放心,我肯定會治好你的!你的帝國……還是交給你的孩子吧!”
賀圓滿這時候沒有任何嫉妒或者心酸,倒是對那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報以同情。
“我從來沒有考慮過生孩子,”祁承特別認真的說,“我不喜歡親近女人。”
賀圓滿剛忍不住咧開嘴,又聽到他繼續說:
“當然,我對男人也沒有興趣,我不相信愛情的存在,對我來說,那種東西除了犯傻沒有任何用處!”祁承虔誠的握着賀圓滿的手,“對我來說,你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人,高于任何無聊的感情!”
賀圓滿三臉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