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真相
雷聲轟鳴,大雨瓢潑而下,預示着這将是一個不會平靜的夜晚。
君無心帶着一衆家人站在一座破舊的柴房外,他臉色陰沉,眸中燃燒着大雨無法澆滅的熊熊怒火。
他身旁的地上,跪着修善,幾個侍衛鉗制着他,将他的臉狠狠的踩在雨水中,他卻依然咒罵不停。
我率先走進那座破舊的柴房內,身後跟着一人,不是別人,是君無心,是跟我一起來到夢境中的君無心。
我在門口停住腳步,他就站在我的身邊。
屋子裏,一盞燭火微弱的亮着,門外時不時有風雨吹進來,惹得那燭火微微閃爍,卻不肯就此熄滅。
滿地鮮紅,葉柔躺在角落裏,鬓發散亂,渾身髒污,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任由兩個産婆在她雙腿間撕拉扯拽,一雙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死死地,死死地瞪着屋頂。
“出來了,出來了。”兩個産婆将一團血糊糊的東西從她體內掏了出來,那是她的孩兒,已經成型,是一個可愛的男嬰。
“咦?怎麽還沒死?”其中一個産婆有些驚訝,我這才發現那嬰孩的手動了動,眼睛募的睜開,一雙漆黑閃亮的大眼中,帶着些許懵懂與無知。
葉柔聽見孩子沒死,掙紮着想要起身,卻因為力盡,剛剛爬起,又重重倒下,嘴唇一張一合,輕輕吐出兩個字:“孩子……”
兩個産婆看了她一眼,轉頭就将手伸進了男嬰的脖子裏。
葉柔緩緩合上了雙眼,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滑落。
不過一刻鐘,那男嬰就已經斷了氣,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緩緩合上,再沒了半點生氣。
君無心的身子在微微顫抖,我轉頭看着他,想說些尖銳的話,但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兩個産婆抱着男嬰出了柴房,取了男嬰的一滴血,和着修善的血一起滴在了一碗清澈的水中。
兩滴血慢慢融合,我身邊的君無心看着曾經的自己,那時的他心中大概只有一陣殺死孽子的快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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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柔從柴房內慢慢走了出來,腳步蹒跚,每走一步腳下的雨水都會被鮮血染紅,她終于走到君無心的面前,揚唇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求睿王爺成全我們一家三口。”
一道閃電在頭頂劃過,緊接着就是一陣震耳欲聾的炸雷聲響,響徹雲霄。
君無心冷冷一笑:“休想。”
他将那個已經死去的男嬰丢給一旁的侍衛,冷冷的道:“将這個孽障丢出去喂狗。”
“轟隆隆,啪……”雨越來越大了,周遭雷聲不絕于耳,似天公發了怒,一陣接一陣的咆哮着。
葉柔眼前一黑,終于力不能支,倒在了血泊之中。
花花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君無心的肩膀道:“夠決絕夠狠心,是個做大事的人,也難怪如今的天下會落在你的手上。”
回憶中的君無心已經離開了,我身旁的君無心看上去有些頹敗,他盯着地上慢慢被雨水沖刷幹淨的血水,喃喃問了一句:“你說,那孩子真是我的嗎?”
“我想葉柔一定不願意孩子的父親就是你,因為這個世上,沒有一個父親會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我淡淡的說道。
君無心蹲下身,肩頭微微顫抖,似在哭泣。
畫面一轉,又是新的一天。
水清的住處,一位太醫拎着藥箱匆匆進了她的屋子。
替水清把完脈,躬身道:“夫人胎氣穩定,一切都很好。”
“嗯。”水清點點頭,從身邊丫鬟手裏接過一袋銀子,遞給了那個太醫。
“這……夫人,用不了這麽多。”
水清微微一笑:“這是你應得的,若不是您,我的計劃又怎能進行的這麽順利呢,您就收下吧,往後還得相互扶持呢。”
那太醫點頭哈腰道:“多謝夫人。”
“有一個問題我想請教太醫。”
“夫人請說。”
水清擡眸使了個眼色,站在她身邊的丫鬟立即會意,轉身出了屋子,并且帶走了屋子所有的下人。
見所有人都出去了,水清這才問道:“葉柔肚子裏的孩子,究竟是不是王爺的?”
她這一問,不僅她一人等着答案,我知道,站在我身邊的君無心,也在等。
那太醫沉吟道:“其實滴血認親這種事情,只是古書上的一種記載,其實并沒有真實性。人與人之間,不論是誰的血,都能融合。當初夫人如果沒在那碗水中動手腳,想必結果都是一樣的。”
水清若有所思:“如此說來,葉柔肚子裏的的确是王爺的骨肉嗎?”
“這個也不好說,只不過王妃腹中胎兒與她和睿王爺成婚的日子恰好相符。”
那太醫說話倒是圓滑,一看就知道是個老狐貍。
水清滿意的一笑:“不管是不是,從今往後都不是了,太醫您可要切記,可千萬不要說漏了嘴啊。”
那太醫趕緊恭維:“以後還得多多仰仗夫人,老夫一定不會說漏嘴的。”
太醫出去了,水清的貼身婢女走了進來,手裏拿着一張帖子,我認出,那是葉柔派小喜送來的。
“夫人,這是王妃送過來的,您看……”
水清接過帖子,冷冷一笑:“我若不去,豈不是被她笑話,正好我也想看看她如今的樣子,一定是很失落很落魄的吧?呵呵……”
轉眼已是夜幕,水清只帶着一個婢女到了葉柔的院子,我們尾随着,看着她們下完棋,看着水清腹痛如絞,看着葉柔像個瘋子似得從她體內掏出一對雙生嬰兒,看着君無心帶人沖進來,看着他給了葉柔重重的一掌……
一切經過,都和上次我在葉柔的記憶中看到的一模一樣,稍有差別的就是上次看到的是葉柔,而這次看到的是水清。
太醫為她處理完後,君無心已經怒氣沖沖的去了葉柔的屋子,水清正在房間裏大發脾氣,便見一人推門而入。
那是一個男人,是跟在君無心身邊的侍衛,此刻,他趁君無心不在,偷偷過來看望水清。
男人一把抱住水清,“別再發脾氣了,何苦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水清躺在他的懷裏,有些咬牙切齒:“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就差一步我們的孩子就能出生了,還是一對龍鳳胎呢。”
站在我身旁的君無心身體晃了晃,我轉頭看着他,眼中充滿悲憫。
時光飛逝,眼前場景轉換,葉柔已經被軟禁,葉家也已經敗在君無心的手上,當一切塵埃落定,水清慫恿君無心,讓他将葉柔的畫像送進了宮中。
君水月很中意葉柔,君無心卻謊稱她是自家的一個歌女,于是在那次宮宴上,他把她送給了君水月……
夢境結束,眼前又恢複一片黑暗。
我睜開眼的一瞬,君無心已經醒了,他依然坐在那裏,和入夢前一模一樣,只是臉上多了一絲茫然,眼中多了一抹空洞。
水清慢慢睜開雙眸,刺眼的光讓她剛剛睜開的眼又趕緊閉上,稍稍适應,才又慢慢張開了雙眼。
只是……
眼前的一幕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掙了掙,才發現絲毫動彈不得。
院子裏燈火通明,四周站滿了侍衛,一個個舉着火把,面色冷凝。
她被綁在一根木頭上,手腳皆動彈不得。
她驚慌了,四下裏看去,卻發現在她的右邊,還放着一根木架,木架上也綁着一個人,那是一個男人,一個她無比熟悉的男人,和她做了多年地下夫妻的男人,君無心的貼身侍衛!
君無心從黑暗處走了出來,冷酷的雙眸宣判着兩人的死刑……
天色已經亮了,天邊泛起一絲淡淡的魚肚白,我、花花、慕容三人走出了皇宮的大門,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君無心決定處置水清和那個奸夫的時候,我就已經沒有興致看了。
這幾日看到的畫面都太過血腥,我怕親眼目睹了水清的死,會做噩夢。
一輛馬車緩緩駛來,白芷從車上跳了下來,将馬缰繩遞給了慕容。
我和花花坐上馬車,白芷站在宮門口目送着我們,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問她:“白芷,你認識葉柔嗎?”
白芷微微一怔,随即綻出一笑:“是的,我認識。但她不認得我。”
我點了點頭,表示我已猜到,如若葉柔認得她,那麽在她入夢以前見到她,一定會有所反應,但她沒有。
白芷看着我:“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是誰嗎?”
我搖搖頭,笑着回答:“我想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白芷挑了挑眉,我轉頭看向慕容道:“你也知道吧?”
慕容微微一笑,沒有回答,而是一揚馬鞭,馬車向着寬闊的大道駛去。
花花探出頭來:“她是誰啊?”
天邊有隐隐的金光,一輪火紅的太陽就要沖破地平線,我回頭看了看宮門,白芷的身影若隐若現,她依然站在那裏,從容的目送着我們。
“她是修善的妻子!”我淡淡的吐出這個答案,回首見花花正古怪的看着我,半晌,憋出一句話:“你怎麽知道?”
我微微一笑,抛出一個不算回答的回答:“女人的直覺!”
花花不悅的回到馬車內,慕容唇角揚起一抹淡笑,我看着他,跟着他一起微笑。
花花又從車內鑽了出來:“你不是答應君無心,讓他再見葉柔一面嗎?”
我仰頭看着天空:“讓他再見一面又如何?葉柔已經完成了她想要的,我對君無心,可沒有任何承諾。”
讓他活着,一輩子承受着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痛苦,這樣的懲罰對他,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