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仙塵，帝君請留步

第43章 巨變

夜幕，我走出葉柔的屋子，去了君水月的寝殿。

王後不在那裏，滿室空蕩，只有君水月一人安靜的躺在床榻之上，平日的溫柔和煦不見，萦繞在他周身的唯有淡淡的落寞和無盡的孤單。

王後從殿外走了進來，她的身後跟着幾個婢女，她們手中端着飯菜。

“皇上。”王後叫了一聲，坐在了床榻邊。

君水月坐起身來，一伸手将她的手緊緊握在手中，王後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皇上別怕，有臣妾在這裏，沒有人能傷害你。”

婢女呈上飯菜，王後親手喂着君水月。

我不想再看，轉身就想出了這屋子，卻不想剛剛走到門口，就聽身後一聲怒喝，接着便是王後的尖叫，碗筷摔破的聲響。

轉回頭看去，君水月已經從床榻上下來，摸索着往前走，卻一腳踩空，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皇上，您這是怎麽了？啊……”王後伸手去拉君水月的手，卻被他猛地一揮，并狠狠擊出一掌，王後慘呼一聲，整個人被打出去好遠，撞到柱子上才算停了下來，可人早已失去了意識。

尾随而來的婢女們亂作一團，七手八腳擡着王後離開，一時間，殿中便只剩下君水月一人。

“柔兒，柔兒……”君水月大聲呼喊，聲音顫抖，帶着萬分急切。

門外匆匆跑進一個老太監，他扶起君水月，讓他的手扶在自己的胳膊上。

“柔兒，帶我去找柔兒。”

老太監躬身行禮，帶着他走出了大殿。

相逢的畫面總是太過美好，看着葉柔和君水月緊緊相擁，小喜站在一旁，忍不住眼淚橫流，我在她身邊坐下，忍不住輕輕嘆息。

如若我不知道結局，或許不會如此傷感，但我已知故事結局，看到這樣的畫面只會更加憂傷，懼怕結局的到來。

此後，君水月與葉柔，就像雙生的嬰孩，形影不離，十指緊握。

仲夏夜的夜晚，君水月和葉柔相約去龍山泡溫泉。

龍山距離戎城有三日路程，葉柔坐在馬車裏，靜靜等候君水月的到來。

車簾掀開，君水月站在那裏，眼上覆着一條白绫，唇角帶着淡淡的笑容。

他朝她伸出手，葉柔亦微微笑着，伸手 過去，纖纖食指在他手心輕輕的畫。

“走吧。”

君水月拉着她的手，搖了搖頭：“柔兒，朝中還有些瑣事，你先走一步，我随後就來。”

葉柔臉上現出焦急，繼續用手指在他手心畫：“什麽事？我等你一起。”

“都是一些瑣事，但必須得我來處理，很快的，我會由錦衣衛護送，龍山那邊已派人去打過招呼，你先走，我很快就能追上你。”

葉柔搖搖頭，下意識的一把拉住他的手，“不，我要和你一起。”

君水月唇角揚起一抹燦爛的微笑，他伸手，輕輕撫上她柔嫩的臉頰：“柔兒乖，一切都準備好了，我答應你，這一次一定不會爽約。”

葉柔咬唇，小喜道：“小姐，皇上為這次龍山之行都準備了好久了，眼下如果你不去，恐怕皇上還會有處理不完的瑣事。倘若你先去了，不管還有多少瑣事，我相信皇上都會推到後面的。”

猶豫良久，葉柔終是點點頭，手指在他手心輕輕寫道：“你一定要來。”

君水月點點頭，“傻柔兒，我不是說過嗎？不管你飛到哪裏，我都會追上你的。”

三日行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隐隐感覺到葉柔的內心起了變化，擡頭仰望天空，剛剛還晴好一片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被烏雲遮蔽，烏壓壓陰沉沉，似有一場暴風雨即将來臨。

三日後，葉柔已抵達龍山行宮，行宮建在龍山之巅，一片竹海之中。

傍晚時分，站在小竹樓之上，能夠看到最美的落日。

葉柔獨自一人站在竹樓之上，夕陽将她的身影拉的老長，她的周身散發着淡淡的孤獨與落寞。

她沒有去君水月所說的那座天然溫泉，縱然站在竹樓上就能看見。

只要是醒着，不論深夜或是淩晨，都會站在那座高高的竹樓之上，目光眺望着遠方，眼神中的焦急一日比一日多。

一開始，我以為她只是尤其喜歡這竹樓上的風景，直到我發現她目光始終盯着一處，恍然覺悟，原來她一直是在看着那條通往行宮的山道，原來她時刻不在想着君水月。

“我們回去。”葉柔忽然轉身，面色凝重。

小喜吓了一跳，趕緊蹦了起來，“小姐不能啊……”

說罷看見葉柔注視着她的目光，眼神閃爍：“小姐您大老遠的來，還沒有泡過溫泉，就這麽回去……”

“發生了什麽事？”葉柔打斷她的話，面上焦急之色更甚。

小喜低着頭，聲音越來越弱：“沒……沒發生什麽事……”

“單小喜！”葉柔鄭重的喊了一聲，擡腳往前一步，“是不是他出事了？”

小喜雙手緊緊的捏着衣擺，咬着唇，面色糾結萬分。

龍山山道上，兩匹黑色的駿馬狂奔而過，馬上是兩個女子，一個是葉柔，一個是小喜。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葉柔面色凝重，雙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縱然馬兒已經跑的飛快，她還是不停的催促着，希望能再跑快一些，希望轉過彎，路的盡頭就是戎城王宮。

小喜的話久久回旋在耳邊，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根錐刺，狠狠的紮進她的心裏，再血淋淋的扯出來，帶出一大片的血肉。

“皇上他根本就沒想過要來，他是想借龍山之行将小姐安全的送出宮來。”

“睿王君無心暗中屯兵造反，如今皇上眼瞎耳聾，朝中已經有很多大臣都倒戈向了睿王那邊。皇上叮囑和我，讓我帶着小姐出來，并且永遠不要回去。他說，與睿王之間必定有一場惡戰，我只需要想辦法将小姐穩住，三日後如果他贏了，會來與小姐會和，若果他輸了……就讓我用藥将小姐迷暈，再帶去別的地方，總之離戎城越遠越好。”

葉柔心中自責萬分，他在如此危險的情境下，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安危，而自己，就被他這麽三言兩語的打發了，将他一人留在戎城，棄他不顧。

如若他真的出了什麽事，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自己。

如今已經過了五日，等她趕回戎城，已整整七日，一切，早已灰飛煙滅。

一路車馬勞頓，途中除了喝口茶，葉柔不曾停歇過。

離戎城越近，便越會聽到關于戎城的消息，途中，還能看到許多從戎城遷徙出來的百姓。

葉柔曾停下詢問過他們君水月的近況，那人搖頭嘆息，只說了四個字：“皇上已殁。”

小喜從後面追上來，只看到葉柔面色慘白，忍不住開口輕喚：“小姐……”

此後，葉柔再沒問過半個字，不是不想知道，而是因為太怕聽見相同的答案，她無法承受的答案。

午後的天忽然變了，陣陣細雨吹打在人的臉上，為這炎炎夏日帶來了一絲清爽。

葉柔目光中終于有了一絲亮光，因為穿過前面的那片樹林，就能看見戎城了。

耳邊風聲不絕，空氣中隐隐似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氣，穿過樹林，眼前豁然開朗，但卻不是往昔美麗的平原，四周戰火還未熄滅，平原上屍體如山，血流成河。

遙遙望去，戎城城樓高聳在雨幕中，依然巍峨，只是那城門洞開，城樓上旗幟已倒，厮殺喊叫聲仍在繼續。

葉柔的心猛地一震，催動馬兒，朝着城門飛馳而去。

“小姐……”小喜在身後急叫一聲，追了上去。

不過剛剛跑到一半，城樓上忽然出現一抹淡淡的白影，隔着遙遙雨幕，模糊而遙遠。

“小姐，那是……”小喜驚呼一聲，聲音中帶着驚喜。

葉柔眸光一縮，不錯，那是君水月，那的确是君水月。

他獨自走上高牆，在狹隘的城樓上慢慢行走，一身白衣缥缈，眼上覆着一條白绫。

周圍厮殺的人群一片寂靜，君無心出現在城樓的另一端，一身黑衣無風自動，他冷冷的看着走在危險之巅的弟弟，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轉眸看見城下平原上飛馳而來的兩匹駿馬，目光中閃過一抹深沉。

葉柔緊緊盯着那抹白影，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君水月只是慢慢的慢慢的走着，腳步平穩，不急不緩，葉柔卻看的一身冷汗，只因他此刻情形太過危險，只要踏空一步，就會從高高的城牆上摔下。

“月。”葉柔使盡渾身力氣，終于喊出這個名字。

然而，他聽不見，亦看不見，腳下的路仍在繼續，他的唇邊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就像每次晚飯後與她執手，在後花園中散步，面上帶着微笑，帶着滿足。

“月。”葉柔的聲音仍在繼續，她清澈的聲音穿過朦胧的雨幕，傳到城樓時已經變得微弱。

君無心眸光幽深，忽的拿過身旁手下的弓箭。

箭上弓，拉了個滿弦，君無心的目光透過層層雨幕，落在葉柔的身上。

砰的一聲響，利箭閃電一般飛馳而去，直直的射向葉柔。

“小姐小心吶。”小喜的聲音在身後傳來，葉柔目光看都未曾看那利箭一眼，她的眼睛始終盯着城樓上的那一抹白影，一瞬不瞬。

她只求馬兒能跑快些，再跑快些，至少讓她在中箭之前去到他的身邊。

“噗嗤”一聲悶響，一注血花直直噴薄在葉柔的臉上，她卻眼也未眨一下，她只有一個目标——快些去到君水月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