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文疏衍即使沒有說明,但卻是認為他們都心知肚明他們的父母關系,想來彌補的,卻抵不過文宇蘭說的那些話,而只好退縮。
“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媽媽煲湯,滋潤每條經脈,只有一杯清水灌進腸胃”
“我媽媽也不能等我長大,看我用第一次錢給她買禮物,就跟她說愛我一樣可笑……”
“其實你跟她一樣,都是自私只愛自己,你只是怕你內心愧疚,所以為了心安想要這樣……”
“彌補我而已,你自己作惡,卻還要講這種話,來留下我這顆惡果發酵——雖然你養育過我一段時間,但我想,你不配做我的父親”。
文宇蘭最後和文疏衍,噢不,是文氏醫藥公司的總裁文雲瑞,她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這個,只不過有多少說進他的心裏,文宇蘭就沒有管就是了。
文宇蘭對自己的身體向來是很寶貴的,即使她一直在做傷害自己身體的事情。
而她明明是高等教育的人,卻因為生活而略顯短見,只在乎看得見摸得着,卻又追求那些很寬宏博大的極端。
她可以去母親墓前,和她的、印象已經不太深刻的母親說那些莫名的話。
“人家說父女是前世的情人,而母女是前世的姐妹。所以,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願意當你的……姐姐”
我下輩子願意當你姐姐,保護你一輩子。
但她也可以在自己的外公來找來,想叫她把鐘木戀還要進司法局的事問一下時,而強硬地拒絕。
“你叫我別只記得那些不好,你說他們那時候只是小孩子,不懂事才會那樣對我……那我做錯了什麽?我那時候也是小孩子,憑什麽他們用一句不懂事帶過,我卻要痛苦一生,到現在甚至因為害怕有的時候只能睡床底?”
“鐘木戀小時候踢我一腳,我這一輩子天氣反複的的時候都會痛入骨髓,反過來你們卻說我小氣自私,不容人,那我是不是還該想法律為什麽不槍斃你們,為什麽海嘯不把我們同歸于盡?真是沒道理……”
文宇蘭也不知道為什麽她以前營造的生活似乎一瞬間全都莫名其妙崩裂了。
她以前做人不好,但也沒有差勁,或是憤青到這種地步,是因為壓抑太久了她的本性,還是這現實壓迫地她太過了,她才會這麽失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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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宇蘭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做了。
外公氣憤地走了,卻只留下文宇蘭一個人原地哀傷。
過年後那個哭泣睡去的生日過後以來,這一陣子文宇蘭的生活都被她絕望頹廢的情緒影響,好一陣子才算緩了過來,可在她之前那段渾渾噩噩的日子裏,她已經把藍恡钺,文雲瑞,和自己的外公得罪了個遍。
雖然就算再回那時光她也不會後悔那樣做,只不過現在想來還是有些如夢如幻罷了。
她其實也不清楚當時為什麽就那樣做了,說出那些傷人的話,就好像是腦海裏有另一個人在操控着她說出那些話來,這樣做的罷了,令她失去了以往就算天塌下來,也還是不變的沉穩心境。
沐森林為了感激文宇蘭的英明,也為自己出獄高興,請所有人吃飯,幾人小聚。
文宇蘭也去了,也不管多少人在場,也沒多去想別人的事,她只是接收到了那些信息,但卻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不再過多反應,再造成別的不好了。
文宇蘭在席間只是靜靜地坐着,似游魂,又認真地眼看着,也不知道怎麽就有人問,問沐森林為什麽和不好看、甚至是醜的文宇蘭做朋友。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看文宇蘭并不醜,相反地還有些耐看,只不過她的個性太差,氣質太冷,所以才如此不招人喜歡,所以下意識地被認為醜陋而已。
而沐森林也是一愣,見文宇蘭并沒有阻止之意在眼中示意,所以就按照自己以往的性格來說話了。
他于是笑了一下,才斟酌道。
“其實你們不知道,我小時候可是個比文宇蘭現在更冷漠的人”。
沐森林這開頭一句,眼睛彎彎,成功地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
“文宇蘭那時候是個班長類型的人吧,漂亮,大方,又很懂事。從小我因為是外國搬來的,沒人理睬,都她帶我認識這個世界……”
沐森林笑了一下,嘴角帶着溫情,似乎陷入了悠長的回憶當中。
“我記得有一次我爺爺帶剛問世的口香糖回來給我,還騙我說吞下去會死,我本來帶着,想着偷偷給她,可她卻叫我要分給大家,我當時很不願意,但還是照做了”
“可我把口香糖分給其他小孩之後,他們其實也并沒有願意和我一起玩,就只有文宇蘭還陪着我……當時只有她沒去和他們玩還陪着我,我們兩個坐在牆角看天空,什麽話也沒說”
“結果後來我喝水不小心吞了下去,本來不想告訴她,怕她會嫌我哭哭啼啼地不像個男生,但我真的太害怕了,忍了一會就哭着說我自己會死了”
“那些人聽到吐掉就跑了,然後你們猜文宇蘭怎麽做呵呵,她也愣了一下,過了很久,然後皺了皺眉頭也吞了下去……”
沐森林搖了搖頭,嘴角不知是露着對你那些小孩的嘲諷的笑容,還是為當時的幼稚而感到無奈。
“然後我們兩個傻瓜就這樣傻傻的,待在那裏等着死亡的降臨……”。
沐森林講這句話的時候是笑的,淚卻流了一臉。
文宇蘭卻後知後覺是知道他應該是有些醉了吧?
文宇蘭知道沐森林醉了的時候酒品不好,總是說話,尤其愛和自己說話。
想要阻止,卻是不知說什麽。
而且文宇蘭發現自己只要認真了下去,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了,就像藍恡钺,文疏衍的那些事也是這樣,當然也包括沐森林。
其實她和沐森林會一直吵架的原因大都在于自己太愛計較了,所以才這樣,兩個人都覺得對方不好相處的。
所以這次文宇蘭決心無論事情發展成什麽樣,她都不再說了,火如果要燒起來,只要她不加料,那麽就自然而然都會滅的。
以前她的人生就是這樣忍耐過來的,忍耐下自尊和被冒犯的火氣,只要她忍下了,事情就變得簡單了,也就沒人會一直愛追着她鬧她了吧?
就這麽,沐森林又說了起來。
“我比文宇蘭小四歲,我奶奶和她媽媽卻是幹姐妹。小時候我淘氣問老師能不能叫我舅舅來開家長會,然後她就以我6歲舅舅的名義來”
“噢對了,還有還有,我當時最受不了冬天了,因為那時候會有一種冷叫文宇蘭覺得你冷……她還幫我打發女孩,說個什麽反正他不會喜歡你,你為什麽不放棄”
沐森林笑着,眼睛眯地像只偷吃到糖果的狐貍一般狡黠又自得,卻是有些醉了的失控,這些都有人看出來了。
可作為當事人的文宇蘭都也只是坐在那裏皺着眉頭,卻沒有阻止而已,自然其他人也沒有說什麽話,就只是聽着沐森林在那邊一直說文宇蘭和他小時候發生的事。
“十歲的時候我非要叫她給我一份生日祝福,本來她是不肯的,可後來想了想,似乎看我可憐,她就突然又看着我就很鄭重地說——”
“1779年榆次老城法立定,奠定新法;1879年木栾孤身航海成功,以勇氣銳擋自然,1979年11月6號,很幸運,這個世界終于願意以一個更纖弱的角度告訴我生活的另一個維度,你的出現,對有些人來說不算什麽,但卻讓我更加了解我自己,也讓我更加感激上蒼,讓我不至于做一個孤獨短見的人……”。
沐森林一直邊哭邊笑,又抱着渾身僵直地文宇蘭一直低低地哭着。
“我知道你那個時候就過得不開心了,但也沒這麽冷漠,可是你為什麽現在這個樣子了?在大火裏你都可以把水喂給樹袋熊,甚至對陌生人的悲慘,或者一句話就會感傷的人,可為什麽我現在處在水深火熱中你卻假裝視而不見,你為什麽不救我?!”
沐森林淚流滿面的臉龐似乎布滿了絕望,“你那麽聰明,總有理由反駁一切,可你不是都願意把你這輩子所有的耐心給我嗎,為什麽卻不肯愛……”
沐森林話音未落,文宇蘭眼疾手快地喂他喝水,只一句你喝醉了,就阻止了沐森林即将說出口的話。
沐森林喝醉了酒地激動反問,可能文宇蘭覺得被這麽質問很是尴尬,那種冷漠的極端性情就又上來了,她驀地放開他的手,冷笑地,又像和之前那樣,再也控制不住地爆發了——
憑什麽她就一定的全然忍受呢?這一點也不公平!
“好。既然你非要在這裏說,那麽我也不好說什麽,可連我都不了解我自己,你這麽無緣無故的指責我有道理嗎?你知道我最讨厭欺騙和背叛的吧,你跟我說你才回來沒多久,可你早就已經回國一年多了……”
文宇蘭頭一撇,哼了一聲。
“只不過現在為了你被抓走的女友才回來找我而已——我跟你說,正是因為你說的,我們之間的友情我才可以繼續忍受你的欺騙,如果你直截了當說了,就算有什麽別的原因我再不想去找,我也願意幫你去找她,可你這樣,真的當我是傻瓜嗎!嗯?”
沐森林愣住了,眼神一閃明顯地心虛否認了,可那之間似乎又夾雜着些什麽,但他無法言喻,至少此刻說不出來,所以他低下頭去了。
文宇蘭眉眼微微一挑,喉頭滾了下,似乎不再會為了這種事而為人悲傷似的冷靜道。
“我已經接受了兩年前那個案子的委托,到時希望你作為被害者未婚夫的身份協助調查”。
沐森林這時是真的愣了,在文宇蘭眼中卻顯得是無可救藥。
文宇蘭說的她接的這個案子,其中主要的的嫌疑人是宋墨揚。
但她很難抓到證據,因為以前宋墨揚是真的惡心她,所以總是揪着他不放的文宇蘭首當其沖被打擊,身上受得一些重傷,也都是他的所為。
但不知為何,一年多前被文宇蘭當場抓住的宋墨揚卻是後來對她變了态度,顯得幾乎有些親近,但文宇蘭卻依然在他嘴裏套不出任何話。
而最近國際上的一些政策改變了,一些特殊犯人的案件是需要歸類的,就比如宋墨揚,他被文宇蘭抓住是因為他在k城近海犯案。
而這個政策一出,有關宋墨揚在世界各地的罪案記錄都會彙集,然後有感興趣的警察可以申請成為實時跟進者。
文宇蘭因為李佛松申請了,自然也在檔案記錄裏看到當初那個在異國被宋墨揚挾持的女孩,親屬關系上寫着沐森林跟她的關系。
此時的沐森林毫無可辯,他想起被迫回到國外生活的日子,他能怪自己那時候不知道自己已經愛上文宇蘭了嗎?
可他現在發覺自己愛她無可救藥了,卻連和她在一起的機會都沒有!
她似乎已經打定主意,打算從任何人的生活路過,即使她在這個世界上對他的耐心再大,包容再廣,可她也根本不在意到底他喜歡的是誰。
任何精神世界的闖入或被偷窺,都是文宇蘭的生存法則裏被禁止的。
而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沒有挽救的機會——但因為文宇蘭自認為,她是因為自己之前的情緒所致,才就那麽直敕敕惡毒地說出他未婚妻的死訊很是歉疚。
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理所應當認為沐森林已經傷心過的事情,又被她翻出來,她有必要負責,所以心又一下子有些軟了下來,只不過只是神情融化了一點點而已。
而沐森林很聰明地察覺到,也更心領神會地利用了這一點。
按道理文宇蘭這種內心軟弱善良的人實在不适合當警察,但她因為生活而操練出來的本能很好地拯救了她。
可這次她本該無論沐森林怎麽做,至少也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會理他的,可就因為她那該死的愧疚,她就又很輕易地就原諒了沐森林的那些作為。
這還可真是……真應了那句庸俗的話,好像除了沐森林是文宇蘭“親生”似的,而其他人無論如何,她也只是能當個冷漠的後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