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序
為什麽沐森林要留給一間他明知道文宇蘭不會住的房間?
這大概也和文宇蘭的櫥櫃法則有關。
沐森林聽文宇蘭解釋過她的櫥櫃為什麽會只放三分之一的地方——
這導致了她本就很少的衣服在新舊更換擇除的時候就,空間飽和度就更加停滞不前。
文宇蘭稱那是給她未來丈夫和孩子放衣服的地方。
沐森林不禁就皺眉了。
“可你不是要一輩子獨身嗎?而且就算有了,那也不必用這麽小的衣櫃,可以再換呀!”。
不知為什麽,沐森林話一出口,就覺得他好像把文宇蘭自稱是獨身主義者這件事太印在腦海裏了,而且好像在某種程度上阻礙了他的情感發展——
所以他才好像一直都不敢冒出想法打算和文宇蘭結婚似的,因為他知道以她的倔強來說,他是不可能達成心願的。
而幸,文宇蘭就說,“可我不能因為我沒有,自己也不想要,就否定了他們……”
所以,這也許可以稱之為他想在自己的獨處空間裏留給文宇蘭一個位置原因,或不是原因。
文宇蘭再次要求出院是兩天以後的事情。
她坐在病床上看着一大筆繳費單有些心疼那流水一般的錢用去檢查了,不過是為了自己的身體而已。
即使她根本毫不在意那檢驗單上密密麻麻病名,看上去好像沒什麽大礙,所以也就沒管的文宇蘭也不好說什麽就是了。
而她不想讓局裏知道她的情況——怕把自己好不容易“求”來的毒品犯罪調查組給弄沒了,所以文宇蘭也就不能申請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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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宇蘭向來是沒錢的。
以前文疏衍的藍氏家族一把手的身份被揭發,文疏衍當市長時候的家産都被充公,而鐘淳希又是個為了愛情脫離家族的人,除了那座塗洛海邊的房子什麽也沒給她留下……
更別提文宇蘭被張家莫家到處追打排擠,一個未成年又剛目睹了舅舅和母親在自己面前死去模樣的人,文宇蘭沒有邪惡已經算對這個世界最大的善意了。
那段沒有錢的日子,文宇蘭也還是堪堪地守住了自己的心,沒有因為毫無謀生能力而堕落,只不過這也養成了她很小氣的緣故。
她雖然沒有到那種只認錢,而不顧內心想法的地步。
但那種沒有安全保障的生活的确讓她對錢看的很重。
這也是她為什麽倡導極簡的緣故,因為她不敢,她的胃只吃的下這世界萬千片番茄中的三片,那她就只會取三片。
她也不敢有其他對吃穿住行有其他的興趣愛好——
因為在之前的日子裏,她只能在不斷地逃跑中精煉下對自己最有用的東西。
好在過了這麽多年,她已是小有名氣的警官了,不怕張家莫家因為自己破壞了他們的計劃,和因為文疏衍的原因而被報複,也算安定了下來,身旁的東西才多了一些。
但她的存款也并不是很多的,畢竟她也才當四年警察,所以在醫院待了兩天,她就非要出院了,即使藍恡钺作為主治醫師阻止也沒用。
然後還因為她只願意繳費,而拒絕在病例報告單上簽字——這就意味着她不想別人知道她的病情,醫院有保密患者病情的緣故,所以醫院并不能向所在單位寄出報告單,并要求文宇蘭住院。
文宇蘭出院的時間不巧,她的毒品犯罪調查組才搬去十三樓,她這個新組長也還未來個新宣言什麽的,就已經晾了他們一組人挺多天了。
而正好之前警員培訓中心選走的或者未被選走的警員又要開始一年一次的年考,前十名優勝者仍能有機會在k城中心謀得好的分配。
而如果前十名中有人是已經被選走的警員,那名額也沒什麽意義,所以對未被選走的警員來說蠻重要的一種考試。
文宇蘭請了兩天病假後上局長辦公室銷假,本想回去13層整頓好自己的組員,再解決鐘木戀的案子的。
卻沒想到剛上去就被孔繁西拉去代班監考考試,還是為期五天的那種!
堪堪問了下原因,文宇蘭這才知道,原來孔繁西打算和遲秋人出去他們“相親相愛”的十周年紀念旅游。
就是因為這監考考試對于日理萬機的局長來說不算太大的事,他又很相信文宇蘭的公正,所以就想趁着這個機會出去。
畢竟文宇蘭是唯一知道他們關系而又對他們很尊敬的人。
文宇蘭只是沒想到自己知道他們關系還仿佛是落了下乘的感覺。
照理來說,不是自己知道了他們的親密關系,而後他們懾于怕自己說出去,反而應該讨好自己才對嗎?
文宇蘭站在監考場地時驀然想到這個,就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太弱了,竟然還有那麽一瞬間挫敗,所以一下子面色不虞極了。
總覺得被孔繁西吃的死死的,心裏盤算着哪天要連本帶利讨回來才是。
文宇蘭自從自己的思緒裏掙脫出來,一下子就發現了幾個學生偷偷地老是偷看自己。
文宇蘭直覺他們是要作弊,卻都裝作不知,想要待會如果有誰作弊被她抓到,就要認真殺殺他們這群不知所謂的人的威風。
期間,她也興之所至走到葉玉賢和伊洛他們身旁看了一眼。
只是他們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害得她自己都覺得,是不是他們以為自己是他們的組長——也就是自己,會給他們答案似的。
而到了考試的後半程,一個大考場兩百號人都看她,而其他監考老師也并未阻止的時候,文宇蘭終于不耐煩了。
不過考場不容喧嘩,所以她走到一個最近的一個人,直接問他,“你看我幹什麽”。
那個考生結結巴巴地指着試卷,似乎被氣勢洶洶的文宇蘭吓壞了,半天說不出話。
文宇蘭自己湊上去看才發現最後一個考題竟然是"你覺得k城中心警局毒品犯罪調查組的組長——文宇蘭是什麽樣的人?"。
文宇蘭看完後一陣氣急,眼睛又掃了一遍試卷,這才驀地發現出題者是個叫藍域利的家夥出的題目。
文宇蘭記性不差,除非她故意裝作不知道,不然就算她再不想記住,只要有聽過一般不會不記得。
更何況文宇蘭很是記得,三天前那個在沐森林家第一個主動和自己打招呼的男生。後來文宇蘭在醫院裏看到後知道的——原來藍域利是藍恡钺這個像醫生又像研究者的人的弟弟。
一般來說,不可能那麽巧遇到同名同姓的人,所以文宇蘭還是心裏認定了這題目就是藍恡钺的弟弟出的。
于是,小氣的文宇蘭心中,對他們這對大小都給自己“麻煩”、惹自己不開心的兄弟更是有意見了。
只是還沒最終确定那人是不是藍恡钺的弟弟,又或者有什麽心思以外,所以她還只是把疑惑在心裏埋着而已。
然不可否認,藍域利就是迫切地想了解有關文宇蘭的事情,所以才會成為負責組織這次警局考試的外聘員。
藍域利的确沒辜負他神童的名聲,考卷出的難中有易,最後一題還扣緊“時事”,抓住了當下文宇蘭的毒品犯罪組話題,用不輕不重的擦邊球,引導了話題指向文宇蘭一人。
不然要是其中某些人暗指的文宇蘭是受他們指示,想挑戰藍氏家族餘威的指控,警局方面的他們是承受不了的。
只是,很多人心想這出題人怎麽這麽拿文宇蘭調侃,倒是不知道文宇蘭會怎麽對待了。
不過很多人也猜到,文宇蘭無非能做的就是兩件事。
一個是什麽都不說也不會做,就算碰到了介紹了知道了後,也只當做陌生人;二來就是她會無意中碰到的時候,笑問一句藍域利出題的原因,端看藍域利怎麽回答,文宇蘭才會有個什麽态度。
不過這還是看文宇蘭那時的心情的,有時她心情好就不追究,反而會探讨其他的原因。而要是心情不好,那麽藍域利這人就會被她列入黑名單了。
畢竟文宇蘭并不是作古有名之人,又是軍校考試,正常情況下,藍域利不該出這種題目,而如果非要限定是對文宇蘭的看法的話,那麽也應該問下她的意見再出的才對。
此話不提。
收上來的其他答案,藍域利讓人先改了,只剩下最後那題,是藍域利自己看了。
彼時,藍域利在家,穿過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手裏就是拿着第一批到他家的試卷。
他堪堪走到廚房接水,準備好了周身的一切事務,然後倒在地毯上舉着看那試卷。
“我不太了解這個人,但唯一一次和她相處是在去外地開考察會時,大雪把我們返程的大巴蓋住了,文宇蘭當時說她去負責挖車,讓所有人準備好”
“然而過了一個小時,我們收到短信:很抱歉,由于我們挖錯了車,所以返程的時間只好延期,請諒解……”,藍域利還沒看到最後就哈哈大笑。
“我覺得文宇蘭雖然是個內斂隐忍的人,但本性天真豁達;雖然脾氣不好,但做事認真,也不喜歡插科打诨,是個值得讓人信賴的人”。
這是常年跟在文宇蘭身邊的張譯蘭寫的。
而曾經負責文宇蘭助理的一個女警寫道。
“我作為文宇蘭為期一年的警衛過,整整一年,她就和我說過七次話,唯一一次長的就是她說她不會照顧人心,所以我得自己顧好自己,因為最後如果我背叛她,卻指責她不曾關心過我,那麽這個理由是不成立的,還有就是——和有事請跟我說,你得多去跑步,希望你工作愉快!”
“至于其他時候,文宇蘭在聽到我說話點頭搖頭,早上來的時候點頭,晚上走的時候點頭,跟她報告的時候點頭,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搖頭,問她要不要幫她整理東西搖頭,問她要不要幫她打掃搖頭……”
藍域利一瞬間都想不出那種畫面,但又覺得好笑,捂着肚子抽抽。
孔孜雅則寫道,“我舅舅非要讓我住進警局,向前輩們好好學習,然後我就被分配到後山去了,本來我一個女生就怕,文組長就主動提出和我換了住處,又經常住辦公室,我說和她一起住也不要;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其實她既怕孤獨又怕離人太近,無論和誰站一起總是隔開幾步的距離,就算在睡覺,只要有一點動靜就會醒過來……”
“而等到新宿舍大樓建好了以後,她卻沒有離開,我叫她換回來,她卻說她種的菜還沒長大,其實我知道她只是怕麻煩而已——她就是這樣一個,孤獨又自傲的人”。
像其他不認識文宇蘭的人都會從文宇蘭為人熟知的家庭背景入手分析性格。
“在我看來文宇蘭是個禁欲文人型和尚武型,有文化內涵、具備的優秀品格;情誼十分看重,忠義而正直,但同時行事有些太過沖動;雖然不動聲色,沉郁隐忍,擁有強大的自控力,低調內斂,對事業的忠誠,不懼的付出和保護,仿佛是她人生的唯一寄托”。
看上去像是某種概括性文章抄襲過來的解釋,或是其他的那種。
“她的極其簡單的物品,和眼光,反而讓她有一種別樣于當世的感覺,很是時尚……”。
“根據現有的消息我們可以知道文宇蘭自從她母親去世後直到出任警察前的一段時間是不知所蹤的,沒有錢,又被追殺,才會有這樣扭曲的性格和心理吧!她的手雖長,但一看就是幹過很多粗活的那種……”。
藍域利一指輕輕覆在紙上,這是前面幾張少有的批評的話——原本他還以為她會惡評如潮呢!
不過仔細想想也的确是如此,不由地心裏倒泛起一股心酸,和對她的憐惜之心,倒是沉默了下來,對後面的試卷也失去了興趣——
文宇蘭這樣的人,哪裏能透過別人的眼光來看待呢?
雖然一個人的确是活在別人眼中的,但藍域利此時卻覺得還是自己去認識,觸碰的好。
因為人,是世界上最最具多重本能卻又善變的動物,在社會“□□下”,人會被養成各種本能。
比如說文宇蘭因為缺錢過而對錢非常關注,但有的時候她的金錢觀是非常彈性,甚至很沒底線的——有時她很鐵公雞,又是她卻又很大方,會把自己的早餐就留給別人吃,而自己餓肚子的那樣……
這一切都是因為因為人會思考,人有感情,所以才會有變化,所以他才不能如此地,想從別人那裏去看她是什麽樣的。
所以,藍域利倒是沒再看試卷,讓別人改去了。
不過也因為他看過前幾篇的試卷,陡然覺得文宇蘭是和他也很熟悉的人,加上她那次又并不嫌棄自己——
因為藍域利又總覺得她那次在□□時,可能也是知道了自己是個有艾滋病的人,就算不知道,自己當時那麽狼狽,她卻仍是沒有避之唯恐不及,而是把自己從地上抱起來放在了沙發上……是以就總有些親近感。
自此,遇見文宇蘭的藍域利就不由地想起這些事情,所以他也理所當然地對所有人都彬彬有禮,對文宇蘭卻不,因為他覺得他們很熟了嘛!
然而這些事情文宇蘭都并不在意,現在她比較在意的是她因為太過勞累,結果空閑下來了,卻還是沒給自己組員來個進組宣言的事……
其實不太注重那些繁文缛節的,也還是沒太在意的——
事實上當她過過那一陣處處想着別人想法、想類似讨好所有人也讓自己好過的日子後,心力交瘁的她,早就就學會不再考慮多餘的一些想法了。
自然是該怎麽過就怎麽過,過去了也就任它過去了的。
而這些天,在文宇蘭的拖延“戰術”下,他們組看上去是對鐘木戀□□案非常重視的,畢竟還有輿論,和陸曼清白的壓力所在。
文宇蘭了解到手下報告的消息,已經在腦海中一絲一縷地拼湊起一些細末枝節,對案子有了一些初步的概念。
倒是文宇蘭幾天前讓張譯蘭去查鐘木戀的社會關系,意外地發現很久之前,她竟然曾經和藍域利是男女朋友,只不過不久前分手了而已。
文宇蘭猛然記起第一次在□□見藍域利時的艾滋印記,這下倒是非常肯定了藍域利身患艾滋病事實,因為想起鐘木戀在□□處處碰壁的舉動,卻是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難道鐘木戀也染上了?
本着負責任的原則,文宇蘭傳訊了藍域利詢問。
藍域利可能沒想不到文宇蘭觀察力這麽敏銳,只看見一點點幽光就猜到他患有艾滋的事情。
不知為什麽本來挺飽滿的情緒低落了下來,問話也總不配合。
而文宇蘭的審訊問話,慣來是不哄人和用其他方法的,藍域利不讓她知道,而文宇蘭也不會去求他,就算用其他方法,也會知道那些事情的,所以揮了揮手就讓他走了。
只不過對他患上艾滋病,在他有限地看得到的日子裏,對他驀然有些憐憫罷了。
只不過這憐憫也沒有那麽大的效用——因為文宇蘭并不是個容易因為缺陷就柔軟的人,更何況在這種她有自己心事擠壓的情況下,她還能保持對藍域利的平靜,也就已經非常不錯了。
而最讓文宇蘭憂心的是,如果鐘木戀也在和藍域利在一起的時候染上了艾滋病,那麽她到處找人過夜的話,那受害範圍就已經足夠大的了——
因為他們已經分開很久了。
而且把鐘木戀最近老是去城區那邊的舉動,當做報複社會的理由也可以成立。
只是鐘木戀拒絕接受檢查,所以不知道是也不是。
只是如果是的話,消息一出,那麽鐘木戀就真的是毀了。
之前文宇蘭去過□□,是因為李佛松的事。
而這整件事又都有藍氏兄弟的影子,文宇蘭的直覺,也許這所有的事情都和藍氏家族有關。
而藍氏兄弟也姓藍,雖說在這個大多以姓氏為代表的地方,重姓的人很多,卻是沒有關系的。
而且藍氏家族的一把手也是她曾經的父親文疏衍——雖然文宇蘭現在是不可能承認她有父親的,而且那個人也不需要就是了。
說到這,文宇蘭本就一直奇怪,為什麽着名的藍氏販毒家族不是卻不是用文氏家族呢?
畢竟按照組織頭目的姓命名是k城傳統,這樣來說,有些奇怪。
可當初也沒人提出任何有意義的解釋,所以這麽些細微的小事,也就被忽略了選擇。
基于以上只是文宇蘭的猜測,所以文宇蘭只是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埋在心底,并沒有過多言語過,唯恐出了什麽岔子。
抛開那些,文宇蘭還有一個猜測,就是覺得以鐘木戀的性子,肯定做了什麽,令人不由地想報複,而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藍域利背後的人——也就是他哥哥,所做的一切。
畢竟按照她看人的眼光,藍恡钺在她眼中,并不同別人所說的那樣寬容有禮,所以很有可能做出這樣報複的事,而且最重要的,他還是個醫生!
文氏醫院基本上壟斷了衛生部發布的政策執行,就像是艾滋病人點熒光珠這種事情,也是他們去做的。
所以如果說藍恡钺想要做什麽的話,還真是有這種條件。
不排除藍恡钺為藍域利報仇的可能性,只是一切都未有證據或者跡象,到現在為止,還只能單純算文宇蘭的猜測……雖然文宇蘭的猜測一向很準,但正因為她如此謹慎,所以文宇蘭并沒有貿然下了定論,告訴給任何一個人過——
說她是為了自己名聲也好,還是怕因此給藍恡钺不去別的組參與調查、反而來她的組受她氣找借口的緣故,文宇蘭都不能随意了。
不過說到底,文宇蘭也還是個心軟的人的。
她雖然有些心塞于藍域利的時日無多,可到底這世界上有艾滋病的人多了去了,沒有誰比誰過得好的。
文宇蘭本來不打算對他軟和,也覺得沒有必要,只是臨了到頭,卻還是對他很是柔和。
文宇蘭傳訊藍域利來也只有她一個人在場,還沒錄像,也沒有做筆錄,只是圖個自己知道的意思——
文宇蘭從來都不喜歡身有長物,就像她喜歡極簡主義的那樣,她從來都不寫日記或者随筆之類可以留下思想印跡的東西。
雖然導致了她很多柔軟的思緒随風而逝,但她卻很滿意這種所有事情,都在她一人腦中拓展延伸的樣子。
就好像她的的腦袋是這個世界上最發達的水系,激蕩着将無數的碎片人物連接在一起,然後造成這個世界也是別人認為的那個世界一樣。
她向來是很盡力保證客觀和公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