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揍一頓吧
林國強用打火機點了根煙，粗略地給林景描述案情，“死者家保姆報的案。死者當時躺在地上，身上有很多皮帶抽打造成的傷痕，而他的丈夫陳某醉倒在沙發上。現場的物證都指向陳某，而且案發時他喝得爛醉，也記不清楚怎麽回事。現有的證據都證明，兇手是陳某，死者是在被陳某家暴時死亡的。”
“死因呢？”林景問道。
“據他們說，是死者腦部受到劇烈撞擊，導致蛛網膜下腔出血。也就是摔死的。”陳法醫語氣一轉，“死者頭部和身體還有很多舊傷，這些也間接說明死者曾經遭受過類似的暴力傷害。”
“人渣！”
“敗類！”
“哼，就算槍斃不了他，也要讓他牢底坐穿！”
一衆警察又開始義憤填膺起來。
“陳叔，不是你做的屍檢？”
“呵。”陳法醫抱着手臂冷哼了一聲。
老張解釋道：“死者家屬覺得陳法醫跟陳澤峰有親戚關系，不讓他做屍檢。”
“有嗎？”
陳法醫冷冷道：“追溯到五百年前或許有。”
“……”沒有搶到屍體的陳法醫就是容易暴走!
林國強道：“阿景，你說這案子有辦法做無罪辯護嗎？”
林景思考了一會，吐出兩個字：“沒有。”
刑事案件審判的有罪判決率能達到99.9%，一旦被起訴，基本都會被定罪。而這個案子要想作無罪辯護，必須推翻兩個指控：家暴和殺人，後者可能通過辯護成虐待罪或者失手殺人來減罪，但很難辯護成無罪。
衆人松了一口氣。
“阿景，你今天工作不順心？”林國強突然問道，一雙鷹眼緊緊盯着林景。
林景的脖子縮了縮，“還好。為什麽這麽問？”林景有些意外。林國強向來不是個慈父，他一心撲在打擊違法犯罪的偉大事業上，平時很少過問他的工作，這麽一問，倒是讓林景心裏有些發毛。
林國強用筷子夾了一顆花生米，在嘴裏咯吱咯吱地嚼着，“如果你心情好的話，這個時候早就屁颠屁颠地跑去做飯了。”
林景：“……”需要暗示得那麽僵硬嗎？
提到吃飯，其他人紛紛放下筷子，嫌棄地瞟了眼桌上那盤花生米，然後又目光炯炯地看向林景。
“我去看看冰箱裏還有什麽菜。”林景無奈道。他的廚藝根本就是被逼出來的。小時候，林國強經常為了查案餓着肚子回家，有一天林景實在看不下去，就給他做了一碗白水煮面條。林國強嘗了一口，然後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第二天林國強提出要在面條裏加幾根青菜，第三天又提議在裏面磕個蛋……從此以後，林國強的要求越來越過分，林景的廚藝也越來越精湛。
如果能重來，林景發誓，他絕對不去做那碗面，絕對！
“冰箱裏有五花肉，适合做紅燒肉。”陳法醫道。
“蝦。”
“鲈魚。”
林國強清了清嗓子，“還有兩顆大白菜。”
林景：“……”
見林景進了廚房，其他人又開始嘀咕起來：
“林隊，小景條件那麽好，咋就不找個對象呢？我兒子跟他一樣大，孩子都三歲了。我孫子每天爺爺、爺爺的叫我，可美死我了。”
林國強的眼裏閃過一絲妒意。
“是啊，雖然小景細胳膊細腿的，長得又斯文秀氣，但現在的姑娘不就喜歡這款嗎？而且小景還是江大的高材生，從小又都是學霸，身邊怎麽就沒圍着一群莺莺燕燕呢？這不科學啊！”
林國強冷哼一聲，糾正道：“小景上學時，還是有女孩子追的！”
陳法醫道：“沒記錯的話，那是在他小學一年級的時候。”
老張補刀道：“追他的是我閨女，她說是為了抄作業。哦，她現在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林國強：“……”
“虧小景還是學心理學的啊。電視上的心理學家泡妞不是都很在行嗎，怎麽到了小景這就不行呢？”
陳法醫道：“可能是因為電視上的心理學家都很有錢。而小景他，很窮。”
林國強的嘴角抽了抽，不屑地冷哼一聲，“窮個屁！”
陳法醫看向林國強，“他窮，是因為他有個不能用來拼的爹。”
林國強：“……”
小李趕緊岔開話題：“我姑姑鄰居的二舅舅家有個閨女，是個留學歸來的女博士，要不介紹給小景？”
林國強強裝淡定道：“不急！小景不久前還在說，他的老婆本還沒存好。”
“……”
這個理由非常強大，沒錢的确娶不到老婆。所以，這就是林景死扣死扣，還拜金的原因嗎？
陳法醫摸摸下巴，突然道：“诶，要不是發生了五年前那個案子，小景現在應該已經有對象了吧。”
那個案子……衆人臉色大變。林景從小就非常喜歡犯罪心理學，洞察力敏銳，經常幫助他們破案。五年前，林景的學校發生了一起碎屍案，兇手是個女生，跟林景的關系不錯。為此林景大受刺激，從那以後，性情大變，既不涉足犯罪心理學領域，又變成了弗洛伊德的鐵杆黑粉。
這時，林景從廚房折了回來。他圍着淺藍色的圍裙，手裏攥着把大炒勺，“爸，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去暗算那個姓紀的流氓律師？”
“咳咳……”林國強瞬間被花生米嗆住，臉漲得通紅。
其他人連忙撇清：“什麽暗算？不可能！沒影的事！”
“就是，要揍也是當面揍，把人堵在角落裏什麽的，太卑鄙了，不是我們的風格。”
林景：“……”
陳法醫淡定地轉移話題：“你可以把怒火發洩到那塊極品五花肉上，然後把它做成可口的紅燒肉。”
衆人：“……”
“記得叫上我。”林景咬牙切齒道。
除了陳法醫，其他人都滿臉錯愕。
“我要補上兩腳。”
陳法醫把那碟花生米偷偷挪到自己面前，一本正經地總結道：“所以，你被他耍流氓了？”
衆人：“……”陳法醫這是什麽腦回路？
林景握緊炒勺，“我只是想踹他兩腳，讓他長長記性！”
“你想讓他記住他是怎麽耍流氓的，還是讓他記住不要耍流氓？”
陳法醫的話有些拗口，但林景卻瞬間聽懂了。林景擡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陳叔。”
陳法醫低頭默默吃着花生米。
陳法醫說話一向不着調，其他人也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老張拍拍林景的肩膀，欣慰道：“林隊，小景不愧是你的兒子啊，這嫉惡如仇的性格簡直跟你年輕的時候簡直一毛一樣！行，我們帶上你。”
衆警務人員+林景：“……”是不是暴露了什麽？
林國強輕咳一聲，嚴肅地澄清道：“別胡說，我們從不揍人！”
衆警務人員+林景：“……”
林景很快就做好了晚飯。紅燒小排、清蒸鲈魚、白灼大蝦、醋溜白菜……
陳法醫有些失落，果然沒有紅燒肉了。
最後一盤香菇油菜上桌時，桌子上已經只剩下光溜溜的盤子。
林景給自己盛了一碗飯，端着那盤香菇油菜，找了個小角落坐下，耳朵卻豎着老高。
但林國強他們只是在談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诶呀！小景，有件事我忘跟你說了。”老張打了個飽嗝。
“這說明那件事一點都不重要。”林景眉毛微擰，伸手夾了一塊香菇。
“小景，死者沈怡玲看過個心理醫生，也叫林景，不會是你吧？”
“好像是……我。”林景面無表情地嚼着香菇。
老張繼續道，“檢察院那邊打算讓你去做專家證人，指認死者的丈夫曾多次家暴死者。”
林景繼續嚼着香菇，“這種事最好找目擊過家暴現場的人。我覺得死者的鄰居或者朋友比較适合。”
“他們說，你是權威人士，證詞比較可信。”
權威人士？林景苦笑。他從業這麽多年，還第一次被稱做權威。
但緊接着，林景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反其道而行……難道紀琛打算……
“你怎麽了？”林國強問道。他總覺得今天的林景有些不對勁。這要是在平時，林景早就端着他的炒香菇蹲到電視機前看電視劇去了，根本不會關心他們的案子進展，哪怕那是個震驚全國的兇殺案。
林景把嚼了好久的香菇吐了出來，涼涼道：“沒事，只是菜有點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