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秦萦回上海那天, 餘時安到杭州來接。
“這麽多年沒見, 變帥了。”秦媽媽終于見到人, 調侃道。
餘時安接過行李放後備廂, 再幫兩人開門,“阿姨您也依然漂亮。”
秦媽媽笑起來,秦萦瞥他一眼。
嘴真甜。
“小餘,什麽時候有空了來家裏吃飯。”秦媽媽自從他們在一起後,其實私下裏一直跟餘媽媽保持聯系,她想了想, 說, “改天我們兩家人一起見一見。”
餘時安從副駕駛回頭,對上秦媽媽溫柔的笑。比起十二年前在病房裏時的模樣, 她似乎開朗了很多了。
“好。”他點頭應下。
秦萦插不上話,聽了半天,心裏想的卻是餘爸爸的反對。她悄悄給餘時安眨眼暗示, 沒想到這男人明明看到了, 偏偏轉過頭去無視。
她沒忍住,側過身避過媽媽,低頭給他發短信。
【秦萦:最近我人在杭州, 餘叔叔那兒還沒開始下苦功呢!】
等了會兒都沒聽到短信的聲音, 估計餘時安調成靜音了。
秦媽媽不知道從哪兒翻出本雜志在看,秦萦迅速湊過去, 使勁戳他的肩膀,讓他看手機。
餘時安扭過頭, 對着她笑成朵花了。
她只覺得莫名其妙,笑什麽?
掌心一震,秦萦點開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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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時安:下什麽苦功?比如?】
她回他:當然是把鐵杵磨成針了!
餘時安又不回她了,秦萦惱怒,瞪過去,恨不得直接沖到副駕駛把人給揪下來。趁媽媽不注意,她從包裏拿出張紙巾,寫完字扔到他身上。
然後,身旁克制的一聲笑。
秦萦臉紅,觑一眼,見到媽媽正看着她和餘時安微笑。
秦媽媽淡定的移開視線,隔着半個駕駛座與餘時安四目相對。
心照不宣的相視而笑。
這是他們之間默契的不打算告訴秦萦的小秘密。
此後,秦媽媽嘴邊的笑久久沒散。
回到家,秦萦洗漱完,從包裏取出存折。這是奶奶留給她的,她本來不想要,但終究是硬不起心來,最後還是拿了。
盯着存折看了片刻,她把它鎖在抽屜裏。
今天餘時安晚班,把她和媽媽送到家就去了醫院,這會兒她睡不着,玩消消樂。
玩得正緊張,微信收到康敏的消息。
【康敏:這周有時間嗎?讓你見見我家那位。】
文字消息在手機最頂端一閃而過,秦萦點開微信,卻被通訊錄的新好友添加震住了。
她從床上坐起來,沒來得及穿鞋,直接跑到門口把房間裏所有的燈都開了。然後,她屏息看了好幾眼,确定添加好友裏備注的六個字自己沒看錯。
與餘媽媽一模一樣的頭像,備注裏寫着“我是時安爸爸。”
秦萦忙點确認。
對話框立刻跳出來一條:你已添加了餘叔叔,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可她不清楚餘爸爸的用意,猶豫半晌都不敢貿然主動聊天。
又過了會兒,對話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秦萦差點扔了手機。
【餘叔叔:秦萦,有時間來家裏吃飯,叔叔給你做蛋炒飯。】
蛋炒飯是餘爸爸唯一會做的,也是他們都知道她喜歡吃的。
秦萦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回來的路上她還在跟餘時安說要再接再厲讨餘爸爸的歡心,還在合計怎麽把她的計劃書改得條條框框再清晰些,結果還沒戰呢就贏了?
她趕緊回:好,謝謝餘叔叔。
一來一回,總共就兩句話,秦萦卻盯着看了很久。直到康敏等不到她的回複,又來敲她,她才回過神。
【秦萦:親愛的,我現在有事,回頭給你電話。】
【康敏:喲,認識你五年,第一次聽你叫我親愛的,發生啥好事了?】
秦萦等不及回她,直接撥通餘時安的電話。
“餘時安!”電話一被接起,她就興奮得不能自己。
難怪媽媽說她在餘時安面前就完全變了個樣。
餘時安還在辦公室整理資料,聽到她激動得變了調的聲音問:“怎麽了?”
“餘叔叔好像同意我們了。”秦萦甩了拖鞋跳上床,忽然覺得還是不能控制住自己,使勁蹦跶了幾下,“他要給我做蛋炒飯!”
他心知肚明,笑起來,“做得肯定沒我好吃。”
“胡說,餘叔叔親自下廚,起跑線上就贏了你。”她立即反駁。
“本來我在咱們家的地位就夠低了,沒想到在你心裏我連我爸都比不過了。”
餘時安哀怨的聲音,心裏卻是開心的,他的姑娘對爸爸并無芥蒂。
“诶,餘叔叔為什麽會答應?我不在上海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麽?你怎麽做到的?”秦萦以為是他做了什麽。
“我什麽都沒做。”他否認,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撒謊,“我早就說過我爸十二年前就很喜歡你,十二年後一定不會真的排斥我們在一起。何況,我的姑娘這麽好,誰能真的狠下心拒絕?”
秦萦最後跳了兩下,盤腿坐在床中央,沉默一瞬,一本正經說:“時安,我很感激餘叔叔最後選擇支持我們。人生太長也太短,他沒有讓我們把時間浪費在漫長的抗戰裏。”
而是成全他們的心,令他們在未知的生命裏得到所有的祝福,然後相依相伴。
餘時安心頭彌漫起難以名狀的情緒,有激動、有喜悅、有感動,更多的是欣慰。
謝謝她的媽媽,謝謝自己的爸爸。
直到此刻,他才更深刻的明白兩位長輩的用意,也理解了秦媽媽要他瞞着秦萦,她找過爸爸這件事的原因。
最後,餘時安只是笑:“所以,祝我們幸福。”
“祝我們幸福。”秦萦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用力點頭。
六月底,秦萦在孟氏上班的最後一天,下班,她去醫院接餘時安。
中午她在跟部門同事們聚餐,結果接到他的電話,說他沒開車去醫院,下班回不去了。
真是的,一個大老爺們還這麽粘她!
可她就是歡喜得不得了。
開車到醫院,秦萦直奔麻醉科。近來無比熟悉的一條路,她反複走過很多次,連幾個科室固定的小護士都眼熟了。
到了麻醉科,她敲門。
“請進。”很溫柔的,含着笑的聲音。
似曾相識的情景,秦萦動作微頓,仍舊擰開門。
果然,坐在餘時安位置上的是穿着白大褂的曲苑,一如那一次。
“來了?”曲苑起身說,“還是來拷資料的,不過這次我就不偷偷夾帶東西出去了。”
玩笑意味很濃的話,秦萦笑了,“巧了,這次我本來就沒有準備什麽東西。”
“餘時安呢?”她又問,“查房去了?”
他沒給她發消息說進手術室,大概是查房去了。
曲苑低頭整理桌上散落的資料,順手發了個短信才答:“嗯,特需病房查房去了,特需病房的VIP大爺們。”
秦萦“哦”一聲,給自己倒水喝。
曲苑剛抱上資料,桌上的手機響個不停,她接起來。
“時安被特需病房的病人打了?”她趕緊把資料重新放回桌上。
秦萦一聽急了,走過去,卻沒貿然插嘴,只凝神聽曲苑繼續講電話。
原本總是笑得柔柔的人神情格外凝重,眉頭鎖得緊緊的,連眼神都淩厲起來。
“好,我知道了。”她挂斷電話。
“怎麽回事?”秦萦脫口就問。
曲苑:“你別急,我現在上去。”
“我跟你一起去。”她拎起包先一步開門。
曲苑跟在她後面,邊走邊安慰她,“保安已經上樓了,也有其他醫生護士在,不會有大問題。”
下電梯,穿過長廊,再上電梯,秦萦在電梯裏盯着跳閃向上的數字,第一次覺得為什麽特需病房要在住院部的最高層。
紅色的數字閃了兩下,電梯停在十樓。門一開,進來幾個拎着保溫盒的家屬,還有個被護士攙扶着的病號。傷了腳的病號,走路特別慢,護士輕聲細語的提醒他注意看腳下,而電梯門已經開了很久。
秦萦心頭籠罩着一層焦灼,焦慮不安的,又不能讓人快些,只能自己幹着急得咬嘴唇。
電梯停停走走,只剩下她和曲苑,終于,在頂樓停了。
電梯門打開的速度很慢,仿佛是《瘋狂動物城》裏的樹獺似的,恨不得用手去掰開。
秦萦幾乎貼着門站,剛沖出一步,腳步狠狠的頓住。差點來不及剎車,撞到與她面對面站在電梯外的男人懷裏。
她愣住。
電梯門全部打開,正對着電梯的是這一層的大廳。
此刻,即使不是黑夜,廳裏的燈都開着,很亮很暖。
而她面前的男人眉目清朗,朝她笑得更暖。
秦萦反應過來,用力錘餘時安一拳,“餘時安,你幹嘛!”不知道她快吓死了嗎?
他受了這拳,刻意裝作被打得退了好幾步,他身後的傅瑾璇和許潤都笑了。
“秦萦,來,我牽你出來。”他伸出手,等她把手放上來。
秦萦環顧四周,亮堂的大廳裏人不多,幾個人恰恰她都認識。
好像明白了些什麽,她粗暴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下一秒,手被牢牢牽住。
曲苑也跟着出來,與許潤站在一起。
“戲演完了,我覺得我是外科界裏最會演戲的醫生。”她自我調侃。
許潤卻看她,這一眼裏包含了太多東西,曲苑看懂了。
他說:“他們不容易。”
“是不容易。”曲苑答。
“你也很好。”
“當然。”
許潤笑,看向并肩走在一起的兩個人,問:“難過嗎?”
曲苑想了想,點頭:“挺難過的,羨慕但不嫉妒。”
“許潤,我結婚的時候,你送的紅包得比包給他們的大。”她忽然話題一轉,“也不枉費我演了這麽場大戲。”
許潤攬住她,很緊,“好。”
餘時安牽着秦萦走到落地窗前,站定。
秦萦的手仍被他握着,她看向面前的男人。他穿着白大褂,裏面是件白色的襯衫,很精神,也很帥。
他指着病房的方向說:“十二年前,我在這裏遇到一個女孩,她長得很可愛,穿着粉色的公主裙,趴在外婆的床前唱歌。我覺得她的歌聲比我聽過的任何一個歌手唱的都好聽。”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餘奶奶轉進雙人間病房的時候,秦家人都在。
“她很愛哭,總躲在安全通道裏一個人哭個不停,我覺得她真是世界上最愛哭的姑娘。可我也想抱抱她,讓她別哭了,別哭壞了嗓子,她唱歌多好聽啊。”
秦萦鼻子發酸,看着他襯衫的第二顆紐扣,他溫潤的聲音還在繼續着。
“十二年後,我在這裏跟這個女孩重逢。她長大了,越來越漂亮,我一眼就認出了她,但她假裝不認識我。”
餘時安捏了捏她的手心:“我成了她的麻醉醫生,第一次用職務之便,悄悄照顧着她。”
圍觀群衆傅瑾璇又笑了,明明很感動的場景,她就是忍不住發笑,後知後覺才想起來要拿出手機拍視頻,事後她得向沒能參與現場的康敏和孟欽炫耀。
餘時安忽然松開秦萦,指着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後來,我跟她表白了。我告訴她我很喜歡她,我以身上的白大褂起誓,一生一世只愛她一個人,讓她的名字一輩子都留在我的戶口本。”
“所以,今天,我想在我們初遇和重逢的地方,穿上白大褂向她求婚。”
秦萦眼眶泛熱,鼻涕比眼淚先落下,很醜。
餘時安笑起來,如春日暖陽,“秦萦,我想送你三件禮物。”
說完,他轉身示意躲了很久小男孩出來。
穿着小襯衫的小男孩跑出來,手裏捧了束玫瑰。六七歲的年紀,因為個子不高,他踮起腳尖,把花往秦萦面前遞,“姐姐,謝謝你善解……善解……”
他卡殼了,一時間記不清事先背好的臺詞,撓頭想了半天,才斷斷續續說:“善解人意讓醫生哥哥安心上班。醫生哥哥要幫我們治病,不能天天跟你在一起,媽媽說醫生哥哥治好我的病,我要謝謝他。但醫生哥哥說,最謝謝的是他的家屬。”
秦萦彎下腰,接過粉色包裝的玫瑰,她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輕聲道謝。然後,才去看懷裏的花。
粉色的玫瑰花,一共十一支,全部都是手工彩紙折疊的,與當初餘時安送給她的手工百合如出一轍。
她猜到這是他說過送他百合花的小病人。
完成任務,萌萌的小男孩乖巧的退到一邊。
“秦萦,永不凋謝的玫瑰,送給你。”餘時安唇角微彎,眸子裏好似凝結着光,“謝謝你支持我的工作,理解我不能随叫随到,也不能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放下一切陪在你身邊。”
他有看不完的病人,打不完的麻醉針,他不能放下手術,不管不顧去陪着她,反倒讓她一次次等他。
秦萦搖頭,眼淚水落在花上,她立刻去擦。
餘時安從口袋裏取出一支鋼筆:“第二件禮物,是奶奶給你刻的鋼筆。”
黑色的鋼筆,筆帽刻着梅花形狀的“QY”。
奶奶刻好之後,一直由他保管着。那會兒,他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能把筆交到小姑娘手上,但他就這麽收藏了十多年,終于等來了他的姑娘。
秦萦一手捧着花,一只手去拿鋼筆,沒好氣的,“明日複明日的拖了這麽久才給我,你可真是個預謀家!”
“能不預謀嗎?沒有鋼筆拖着你,哪有這個機會纏着你不放?”
她破涕為笑,用力捏着鋼筆。
餘時安目光溫柔,藏着說不清的深情,“鋼筆上是奶奶刻的‘QY’,真巧,是你名字的縮寫,也是我們的姓氏首字母。秦萦,你看,我們注定要在一起。”
大廳裏的人越來越多,有病人、有路過的病人家屬,也有來查房的醫生護士,全都看着他們。
“我相信這是奶奶對我們的祝福。”他說,“奶奶知道了同樣會很高興。”
“那當然,餘奶奶最喜歡我了。”秦萦邊流眼淚邊答。
眼淚越湧越多,她索性把花給邊上的傅瑾璇抱着,卻對餘時安吐槽,“都怪你,感覺最近這段時間把我後半生的眼淚都給流完了。”
許潤被她的話逗笑了,周圍的圍觀群衆也都笑了。
餘時安笑着給她擦眼淚:“不好嗎?後半生你就負責笑,咱再也不哭了啊。”
秦萦心頭軟得一塌糊塗,再也說不出話來。
餘時安收回手,最後,單膝跪地,“秦萦,最後一件。”
他拿出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在她面前打開。
素雅的戒指,很簡單的鑽石花紋,在大廳的燈光下,閃閃發光。
“願意嫁給我嗎?秦萦。”他問。
沒有華麗的辭藻,就只有一句話。
周圍默契的提前響起掌聲,夾雜着幾聲口哨聲。然而,誰都沒去提醒在醫院這個地方,不該這樣喧鬧和吹口哨。
餘時安仰頭,而秦萦低頭。
兩人的視線緊緊糾纏在一起,她的眼淚落在他的臉上,一滴,兩滴……
他沒去擦,她也沒去管。
天地很大,心卻很小。
秦萦眼裏只剩下面前這個虔誠的男人。
她看到他漆黑的眸子都是缱绻深情,看到他唇邊溫和的、每每讓她安心的微笑。
他們認識十二年,十二年的時光,他們從不曾遺忘彼此。
他為她改變人生志願,為她放棄原則,遷就她的膽小,體貼她的敏感。
她為他放下堅持,為他打開纏繞的心結,支持他的事業,包容他的家庭。
這一路上,其實餘時安一直都在。
秦萦毫不猶豫的伸手。
“要是不願意你打算怎麽收場?”她反問。
餘時安取出戒指,仍舊維持着原先的姿勢,小心套上秦萦的手指,“粘着你到願意為止。”
精致的戒指,無比契合的卡在手指間,特別好看。
他握着她戴戒指的手,還沒起來,她已經撲過去,緊緊摟着他的脖子。
眼淚水都擦在他的襯衫領子上。
“我們注定在一起,我哪裏會不願意?”秦萦在餘時安耳邊說。
因為她是他的“星辰日月,不及她永恒”。
因為他是她的“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所以,他們注定在一起。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就是餘醫生和秦姑娘的故事,有些舍不得,但他們的幸福生活不會就此停止。
謝謝大家陪着我一起看餘醫生和秦姑娘的成長,愛你們,麽麽噠~
PS:餘醫生說,他會帶着秦姑娘常去《當愛來敲門》串串門,等你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