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碧玉鴛鴦扣(六)
翌日早朝,衛簡懷頒下了兩道聖旨。
安王衛簡铎謀逆叛亂,其罪當誅,着羽林衛緝捕,如遇抵抗殺無赦;安王妃齊氏,協同謀逆,知情不報,賜七尺白绫;其餘夥同謀逆者斬立決。
衛簡铎之女衛芸、子衛甄,本應同誅,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兼之二人尚且年幼,朕念及血脈親情,網開一面,圈禁于安王府邸。其餘被衛簡铎蒙蔽之人,凡未參與叛逆者,每日三省,改過自新者,既往不咎。
這兩道聖旨一出,朝中小半臣子都舒了一口氣,一個個都感激不已。
那衛簡铎整日裏笑臉迎人,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朝中好些人都去他府上赴宴過,平日裏也偶爾一起花天酒地,誰能想到他背地裏會做出這種膽大包天的謀逆之事?現如今事發,今上又是個手段狠戾的人,只怕是沒什麽好果子吃了。
現如今衛簡懷連衛簡铎的兩個子女都饒了,又下旨既往不咎,這場風波算是徹底過去了,這吊在半空的心總算是可以放下來了。
多日來朝堂上的波濤暗湧,終于過去。
宋平章等幾位老臣喜出望外,紛紛上表頌贊衛簡懷仁德寬厚,乃萬民之福。
初秋不知不覺間就來臨了,秋高氣爽,整個毓寧宮中萦繞着若有似無的木樨花香,淺淺的甜香讓人心情愉悅。
葉寶葭忙着準備壽禮,再過幾日就是祖母的六十大壽了,自從回京後一直忙碌,也沒宣召家人入宮,只是寫了一封親筆信去解釋了幾句這突如其來的病情,讓她們不要擔憂。而此次祖母的壽辰無法親自道賀,她便親手備禮以表孝心。
祖母夜間容易驚醒,她特意向杜太醫讨了個方子,親手采集了菊花、枸杞、決明子等安神的藥品,準備縫入枕中,盼着祖母能多安睡些時辰,把身子養好,益壽延年。
午間小憩之後,她在琉紫的指導下學着用鎖針法縫制枕套,雖然磕磕絆絆的,好歹那針眼總算是小的,那些裝進去的藥材漏不出來。
琉紫一邊教一邊笑:“娘娘花這功夫做什麽?娘娘的手,那是要行寫詩作畫的風雅之事的,這些粗活奴婢們來就是。”
衛簡懷既然已經知道了真相,葉寶葭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每日裏磨墨添香,讀書寫文,樂在其中。
不過,這給祖母的壽禮,做得再粗鄙,也是她的一份孝心,自然不能讓琉紫代勞。
主仆倆正說笑着,梨兒一溜兒小跑進來了,高興地喊了起來:“娘娘,娘娘你快看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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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寶葭回頭一看,卻見門前站着一個清瘦的身影,略帶羞赧地看着她:“皇後娘娘,這些日子不見,身子可好?”
把手中的枕頭一扔,葉寶葭激動地站了起來:“盧安!你可算是回來了!我一直惦記着你,只是沒法出宮看你,你怎麽樣?傷都好了嗎?這是要回來當值了嗎?”
“都好了。”盧安擡起手臂在胸口捶了幾下,笑着道,“看,我現在結實得很,陛下将我安置在宮外的宅子裏,讓太醫專程照看我一人,我成日裏吃好喝好還躺着,身上都快長出毛來了,總算可以回來繼續伺候陛下和你娘娘了。”
吃好喝好還瘦了,顯而易見這傷得有多重。
葉寶葭心中感激,輕聲道:“那日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救了我,只怕我就……”
“娘娘可萬萬別這樣說,”盧安慌忙道,“這都是奴才應該做的,奴才只恨自己沒用,讓娘娘受了驚吓。”
葉寶葭噗嗤一樂:“好了,那我們就不要互相客氣了,日後還要請盧公公多多護衛,旁的人我可不放心。”
“為娘娘赴湯蹈火,奴才萬死不辭。”盧安正色道,“對了,我此來是請娘娘移步的,陛下在南書房等候娘娘,有要事。”
“讓我去南書房做什麽?”葉寶葭有些納悶。
盧安遲疑了一下道:“秦大人也在,剛才陛下和他關着門在說話,好像……争執了兩句。”
葉寶葭定了定神,沉吟了片刻道:“盧公公且在這裏稍候片刻,我去換身衣服就來。”
一路秋景宜人,葉寶葭卻無心欣賞。
衛簡懷和秦桓會争執什麽?是衛簡懷依然心有芥蒂,還是秦桓依然餘情未了?
秦桓身為年輕臣子中的佼佼者,若是能和衛簡懷君臣相宜,乃是北周的幸事;若是因為從前那點私事從此郁郁不得志,無論于國于君都是一大損失。
南書房裏靜悄悄的,李德愁眉苦臉地站在門口,一見葉寶葭來不由得眼前一亮,連忙将人請了進去。
書房中,衛簡懷負手背對着門站在窗前,一動不動;而秦桓跪在地上,身子筆挺目視前方,目光落在遠處不知名的某一點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葉寶葭心中暗暗叫苦,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柔柔地叫了一聲“陛下”。
衛簡懷的後背一僵,緩緩轉過身來,神情冷漠:“你來了,啓遙馬上要去陽明走馬上任,臨走前想要見你一面,朕琢磨着他剛救過你,硬攔着不讓見有些不近人情,便勞煩皇後來一趟。”
“陛下從前不是說了,想見便見,不用特意和你說嗎?”葉寶葭朝着他盈盈一笑。
兩人第一次為了秦桓吵架之後,衛簡懷的确說過這話。
衛簡懷語塞,狠狠地看了葉寶葭一眼,心裏恨不得把她拖過來好好懲戒一番:明知道他一直對秦桓心有芥蒂,還要拿話将他。
葉寶葭快步上前,虛扶了一下道:“秦大哥快快請起,你重傷初愈,何必做出此等自傷之舉,若是壞了身子,豈不是讓妻子父母擔憂?”
秦桓恭恭敬敬地朝着帝後二人叩首行了大禮,這才撩袍站了起來,定定地看着葉寶葭。
這些日子不見,他清瘦了很多,原本就斯文羸弱的身子看起來好像要被風吹走似的,然而,此刻他的雙眸清明,再也沒了從前那癡癡的模樣。
葉寶葭猛然心定了下來。
經歷了生死之劫,秦桓仿佛浴火重生,終于從那段癡戀中走出來了。
“皇後娘娘,我枉讀了聖賢之書,從前做了不少讓你困擾之舉,以至于被惡人利用,差一點就釀成大禍,”秦桓輕聲道,“今日我想見你,是為了親口和你說聲對不住,并無他意。”
“秦大哥,快別這麽說了,你能想通就好,”葉寶葭凝視着他,神情懇摯,“那日你冒死為我示警,後來又替我拖延時間,我和陛下都感激得很。”
秦桓苦笑:“百無一用是書生,那時候我真恨我自己自小沒有習武,念了這麽多的書,半點用都沒有。”
他輕吐出一口濁氣,看向衛簡懷:“陛下,從前我恨過你,恨你搶走了我的姻緣,可後來仔細一想,我恨你做什麽呢?雖然你引得我祖父重測了八字,可若不是我父母一早就看不起皇後,我祖父又篤信八字風水,陛下就算是再動手腳也壞不了我的姻緣,而我囿于孝道,不能為皇後掃平障礙,該恨的人,是我自己才對。”
衛簡懷終于汗顏,沉聲道:“啓遙,此事是朕對不住你,不過,朕對皇後志在必得,和你也算是天意弄人吧。”
秦桓輕笑了一聲:“陛下,其實你的确搶對了。皇後對臣,并無情意,定親也只不過是水到渠成,可臣看得很清楚,皇後對陛下情深意重,陛下和皇後兩情相悅,這才是天作之合的好姻緣,只願陛下不要為臣從前的糊塗對皇後有了芥蒂,從此和皇後心意相通、琴瑟和鳴。”
衛簡懷頗有些動容,怔了片刻才道:“你今日想見皇後……就是為了這個?”
“是。”秦桓整了整衣襟,躬身行禮,“臣想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願陛下不要辜負皇後的一片深情,白首偕老。”
“秦大哥,等一等。”葉寶葭叫住了他。
秦桓駐足。
葉寶葭緊走幾步到了他面前:“秦大哥,多謝你對我的一番深情厚誼,其實,仔細想來,你我之間的種種緣分,想必是為了你最後的枕邊人牽線搭橋的。”
秦桓怔了一下,若有所思。
“有件東西,其實我一直想物歸原主,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今日你既然來了,那邊再好不過,可以将這個心願了了,”葉寶葭從懷裏取出了那支梅花簪,珍而重之地握在了手中:“這是秦大哥贈我的,我一直留在身邊,希望有朝一日能親手交還,秦大哥,梅花簪中梅花意,惜取眼前人,它該到它該去的人手裏了。”
秦桓茫然了片刻,這才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葉寶葭這塊壓在心底的石頭終于放了下來。
身子被人從身後抱住了,衛簡懷将下巴扣在她的鬓邊輕輕摩挲着。
“這下放心了吧?”葉寶葭輕輕掙紮了一下。
“朕有什麽不放心的?”衛簡懷裝糊塗,“朕向來對皇後信任有加。”
葉寶葭無語。
要不是那天秦桓說了,她只怕還不知道這位天子一直為了這支梅花簪在置氣。
她轉過身去,和衛簡懷臉對着臉,“我将這梅花簪藏在百寶箱中,一是不願随意輕賤了秦大哥的一片心意,二是想當面親手交還給他徹底了斷,勸他和我九姐姐好好相處,你有疑問便該親自來問我,偏偏喜歡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活該你被憋悶這麽長時間。”
衛簡懷環住了她的腰,眯起了眼睛,威脅着朝着她的臉龐湊了過去:“皇後越來越膽大了,居然敢說朕活該,朕要罰你。”
葉寶葭的身子後仰,那柔軟的腰肢被迫得快要折起來了:“陛下……陛下你住手……這是南書……唔……”
小劇場:
醋哥:辦公室play怎麽樣?
衛簡懷:尚可。
衛簡懷:其他呢?
醋哥:制服play、馬車play、星空play……
衛簡懷:來人吶,把這說書的請到藏寶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