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3. 人體實驗
這個宇宙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傳奇。
有的傳奇是人,比如安格帝國覆滅之前的布雷德皇子;有的傳奇是故事,比如塞壬維多利亞女王的一生;有的傳奇則是一個團隊,比如臭名昭著的微分傭兵團。
千萬別誤會,雖然他們自稱為傭兵團,但事實上,他們一般只做星際海盜的的勾當。
微分傭兵團的基地是一座大型太空堡壘,漂浮在沒有人可以幹涉的公共領域。四月底,在一個就連電磁波也不怎麽攜帶有效信息的時間段內,一艘宇宙飛船悄然駛出了基地。
截至布雷德被困在拍賣場的時候,這艘飛船還在趕路。就讓海盜們繼續在真空裏飄一會兒,先将故事的鏡頭投向目的地G98星。
被擡上病床的時候,其實布雷德還是有意識的,但是遏制環和金屬手腳铐讓他完全動不了。殘餘的藥效還沒被肝腎分解排出,他咬着自己舌頭保持清醒,隐隐約約聽到身邊有人在說什麽。
“超能檢測結果:強度B級。”
他的眼皮被一只手扒開,明晃晃的強光射入瞳孔,一晃而逝。
“心率正常,瞳孔反射正常,呼吸正常。”
“身體強度呢?”是孔澤的聲音。
“恢複能力A+,骨骼強度C,肌肉反應能力B。”
過了幾秒,孔澤下令:“向他注射S58號藥劑。”
冰涼的針頭插入他右手肘內側的靜脈,藥水帶着寒意流入體內。布雷德用盡全力掙紮,最終的結果不過是稍微動了動胳臂。
“注射完畢。”
“把他放回原來的地方。”他聽到孔澤不急不慢的聲音,“記得帶上遏制環和監控器,如果藥物開始起作用的話,也可以震懾一下他的同夥。”
布雷德擡起眼皮,眼前是一片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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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段颠簸,他又重新被放下。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終于隐約有修的聲音傳來:“喂,亞瑟,你還好嗎?”
可是布雷德實在沒有體力回答。
那個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喊,帶着不安與恐懼:“他們究竟對你做了什麽?喂,醒醒啊。”
布雷德終于能看清對面的人。修和剛才的樣子沒什麽區別,看來孔澤沒有對他做任何事情。虛弱的前安格皇子眨眨眼,有氣無力地回答:“你很煩。”
“我是在擔心你!”
布雷德輕哼了一聲,擡起頭,看到修氣得變了臉色。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微微發熱,全身細胞仿佛都雀躍起來,要脫離軀體的控制。
這種感覺不太妙,他需要做些別的事情來分心。
“喂,修。”他問,“你的夥伴會來救你?”
男人很明顯被他戳中了要害,當即沉默了下來。
布雷德不帶溫度地笑了。
他的大腦有些混沌,失禮又傷人的話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根據你的反應,看來你也知道他們一定會放棄你。一個在政鬥中失勢,工作上又出現重大纰漏的典獄長。不好直接處刑,借這個機會讓你為國捐軀,也挺不錯。”
“閉嘴!”修憤怒地前傾,激動中搖得手腕上的鐐铐铮铮作響,“你問這話又是什麽意思?之前還打算靠自己逃出去的,話說得太滿,現在不行了,想依賴我?”
“你有資本值得我依賴?”
“你!”
“修·哈代,”布雷德懶洋洋地說,“你是被誰鬥下去的?是不是帕瓦隆那個連姓氏都沒有的雜種?”
修咬牙切齒,瞪大眼看着布雷德:“你究竟是什麽人?”
那個在你眼皮底下溜掉的政治犯啊。
但是他不能這麽直白,帶着惡意的愉悅感,布雷德聽到自己虛僞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囚室裏響起:“我也是一個和帕瓦隆有仇的人。怎麽樣?我們要不要繼續合作?”
隔了半晌,修發出了幹澀的疑問:“合作?”
“是的,我幫助你逃出這裏,你帶着我回到安格,給我安排一個方便接近他的職位,怎麽樣?”
修沒有說話,任由沉默占據了所有的空間。
布雷德一向很有耐心。但是他的心髒卻不由自主地鼓噪起來,仿佛已經不滿足只是于收縮着給全身供血。伴随着逐漸升高的體溫,它一下又一下雜亂地跳動,嚣張地展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砰,砰,砰。
在這種寂靜之中,他的耳膜幾乎要被不規則的心跳震破。
幸好修終于考慮好了,他的面色慘然:“提議很誘人。但是你現在這種狀況,又怎麽可能帶着我一起逃出去。”
“別擔心。”他輕聲反駁,“我的異常一會兒就過去了。他們給我注射的是強行激發超能的藥物——他們會後悔的,再等一段時間就好了。”
“你在發燒。”
布雷德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他幾乎熱得冒煙了。口腔幹燥到極致,卻又無法喝水,只能舔舔自己皲裂的上唇。
但是修還在喋喋不休:“我在報紙上看到過這種藥物的後果!你會活生生基因失控,變成變異人的。”
“我不會。”
“所有人都以為他們不會!”他不信地說,“但是到最後,幾乎沒有一個能控制住自己狂亂的DNA。”
“我可以。”布雷德偏着頭,看了一眼修。高熱讓他的理智蒸發,他冷笑:“比控制DNA千百倍難的事情我都能做得到。”
“荒謬!”
這句話傳來的同時,像是有一千架戰鬥艇狠狠撞在他身上,布雷德聽到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
痛!
他不能用力呼吸,每次胸腔擴張都引起肋骨的劇痛。他甚至做不到擡起哪怕一根小指——暴走的基因開始紛紛斷裂,重組。但是超能的力量又控制着狂亂之源,讓他的身體在自傷與自愈間掙紮。
對面的人驚恐地看着他,仿佛看到噩夢一般的場景。
這一定很血腥,他嘗到了自己嘴裏鐵鏽的味道。但是不能讓疼痛占據整個大腦,布雷德繼續掙紮着開口,就連思考都來不及,句子就慣性一般地飄了出去。
“我沒騙你。”他喘息着,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更難的事情我都做到過。”
“你……”修嘆了口氣,“你還是省省力氣吧。”
他學着林非的樣子,咬住下唇,用盡全力來抵禦一波又一波深入骨髓的劇痛。
整個過程就像拼圖一樣,耐心地找到這段DNA的末尾,和那段DNA的開頭,把他們拼起來。如果又被藥物拆碎,那就又拼一次;再被拆碎,就再拼……
這其實是一件枯燥又細致的工作,在監獄裏頭的時候,他曾經花了好幾年的時間來玩這種拼圖游戲。支離破碎的片段多得像是沙灘上的沙粒。一不小心,就會陷入無窮無盡的絕望中,想要從此放棄。
但是不能放棄。心裏一旦松懈了,就會像翼龍一樣,在人類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再也不能回頭。
他要回頭,以人類的形态去見林非。
同一時刻,地球人緩慢地從床邊擡起頭。恍惚了一會兒,他才看到自己所處的位置。小人魚扁着嘴,委委屈屈在他懷裏沉睡。桌前的喬安娜對他點了點頭:“你醒了。身體感覺怎麽樣?”
“!”他慌亂地站起來,朝懸空浮在老太太身前的液晶屏走去。由于動作太快,不小心拍到薇薇安的尾巴上。她輕輕哼了一聲,睜開雙眼,迷茫地看着他們。
“別擔心,我沒動太多你的程序。”喬安娜說着,一邊走過來,把屏幕留給林非,自己抱起薇薇安,“我只是幫你追加了一下L&A命令,希望對防火牆有效。”
“謝謝。”
林非接手了她的工作,開始飛快地敲打代碼。喬安娜看了一會兒,嘗試性地提出建議:“我剛剛觀察到,每隔三小時,他們系統都會稍微開放權限,讓一些信息包通過。”
“我之前也注意到。”林非帶着點煩躁說,“我編寫了探測代碼,卻沒能捕捉到這些信息包的标簽規律。”
老太太扶了扶自己的眼睛:“那很像我年輕時候流行的RNDM标記法,它的歷史大概比你的歲數還要長一倍,現在已經被淘汰了很久,不過你可以去查一下。”
看着林非開始查找相關資料,她補充:“雖然這個标記法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但是我覺得它和資料包的運作方式很像。”
林非咬着嘴,專注地看着屏幕上的資料,輕微地點了點頭。
“那我去找文森?”她小心地問,“我覺得我們最好在拍賣會當天救人。由他行動,你來提供技術和監控,可以嗎?”
地球人沒有說話。
于是喬安娜擅作主張地找齊了所有人,林非的臉色和之前沒什麽不同,文森卻很明顯态度抗拒。等她提出建議的時候,昔日的安格軍少将炸開了:“他提供技術和監控?他有那個技術嗎?”
“文森!”老太太用譴責的眼神看着他,“冷靜點,我們已經找到突破口了。”
“突破了?就聯絡中将,讓我看看他的臉!”
“還沒突破。”林非否定,“只是找到一個可能的設想。”
“……”對于這麽不合作的兩個人,喬安娜從內心深處感到了疲憊。
文森氣得笑了,他指着林非,對着喬安娜說:“你看,這種人。中将是怎麽對他的,他又是怎麽回報中将的?我跟他沒什麽好合作的。”
喬安娜搖頭:“其實他也……”
她的話語被林非打斷了,地球人推開屏幕,站起來。他的面頰因薄怒而蒙上一層血色,用清冷的音調質問:“關于這一點,我也忍了好一段時間了。在我醉酒之後的那天,我發現床單上殘留着酒精、變性的蛋白質以及脫氧核糖片段,究竟是怎麽回事?”
文森逼近一步,眼中燒灼着怒火:“所以你故意讓他被困?”
“不。”林非回視,“所以我會找到他,等這些事解決了,親自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