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秦樓楚館
我們在人間閑逛了幾日。這幾日裏,我從多個角度向昙青解說了人間的變化。昙青看着人間的變化,總能想到幾萬年前的舊時時光。我能看出她動不動就陷入了回憶,只是她一直憋在心裏不說罷了。
“羽徵,”這日,她在街上走着,忽然回頭喚我,“我想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我忙問。
我以為她說不定是想去從前去過的地方,卻不想她竟一本正經地回答我道:“你從前說過的,秦樓楚館、煙花柳巷。”
過路的路人聽了不禁直搖頭,對着她就是十分鄙夷的一句:“小姑娘不自重!”
昙青疑惑地看向我,問:“那地方不就是個聽曲兒的嗎?”
她能有如今的疑惑主要是怪我。那日向她介紹“秦樓楚館”的含義時,我竟難得地語塞了,最後只說是“聽曲兒”的地方。
我清了清嗓子來掩飾自己的尴尬,又随口扯道:“那地方吧,一般只有男人去。”
“那你怎麽能去?”她反問我。
我一時語塞。
她看着我,微微笑了:“你這樣話多的性子,如今竟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又道:“你不讓我去,我倒偏要去看看那究竟是個什麽地方。”說罷,竟轉頭就要去問路。
我見她竟要去問路,忙把她拉住,阻止了一場不必要的尴尬。我難為情地笑了笑:“我帶你去看就是了。”
說老實話,我真不想讓她去那地方。她這樣看起來冰清玉潔無欲無求的一個人,若是進了那秦樓楚館、煙花柳巷之地,只怕會感到被冒犯。
“我們說好,你去了之後,不論看到了什麽,都不許生氣。”我忙道了一句。
她疑惑地看着我,點了點頭。
我見狀,又補了一句:“那我們先換衣服吧,扮作男子模樣,方便一些。”
她擺了擺手:“憑什麽只有男子才能進那地方?一個地方到處都是男人,實在無趣。”
我聽了這話,忍住笑,對她道:“是了,男人無趣。但我們還是要扮作男子,不然進不去的。”
“好吧。”
她還說我像她女兒,可在人間的事上,她懵懵懂懂的,倒像是我的女兒!
沒錯,我記仇的。她那日和承元說的話,不論是賭氣的玩笑話還是真心話,我都記住了!
但是,能這麽哄着她,倒也挺開心的。如果能一直這麽哄着她,便更好了。
我們扮了男裝,大搖大擺走進了花街,進了花街上最紅火的樓裏。一進樓,便是一個濃妝的中年女子迎了上來,笑道:“呦,好俊俏的兩位公子,還是新客呢。”
昙青一句話都不說,只是打量着這周圍的環境,我便主動接過了應付老鸨的活,笑道:“是,第一次來你們這。你們家都有什麽特別的啊?”說着,我随手變出一錠銀子給老鸨扔了過去,然後拉着昙青便自顧自地向前走。
老鸨接過銀子,滿臉堆笑,跟在我二人身後,笑道:“公子出手大方,想來一般的庸脂俗粉是入不了公子的眼的。我這裏什麽樣的姑娘都有,有才的,有貌的,還有會歌舞的,不知公子喜歡什麽?或者公子都喜歡,那我便多叫幾個姑娘陪公子一起玩耍。想來公子也不會吝啬,公子以為如何?”說罷,她竟走到了我二人面前,強迫我二人停了腳步。
昙青疑惑地看着那老鸨,道了一句:“你這樣,倒像點菜。”
“可不就是點菜嘛?公子喜歡什麽口味,我就給公子找什麽樣的姑娘。”老鸨看起來洋洋自得。
而昙青卻陰沉了臉。
我忙拉住昙青,對那老鸨道:“叫幾個會跳舞的來就好。”
老鸨又問:“二位公子是一人一間屋,還是一起啊?”
“一起一起。”我十分不耐煩。
老鸨的臉上露出怪異的微笑,我又扔了幾錠銀子給她,她才老老實實地去給我們張羅。我們進了一間屋子,在案前坐了下來。
案上備着一壺美酒,還有些飄着香氣的瓜果。
我看昙青一臉疑惑,不覺有些愧疚,低下了頭,底氣十分不足地道:“秦樓楚館、煙花柳巷之地,便是男子花錢、女子□□的地方。”
門忽然又被打開,老鸨引着七八個會跳舞的姑娘進了屋,又對我們笑道:“兩位公子好好快活吧!”說罷,便退了出去,把門帶上了。
“你們跳個舞吧,跳好了有賞!”我說着,随意地往地上扔了些銀子,然後轉頭看向昙青。
“你從前為什麽會來這種地方?”她突然問我。
我想了想,對她道:“好奇,同你今日一樣。我也好奇,為什麽男子會在這裏流連忘返。”
“為什麽?”
“一開始,我以為是這地方的女子格外的嬌豔、格外的勾人。可後來我發現,他們來這裏不是為了這些女子,而是為了那種可以為所欲為的快感。”我十分認真地回答着。
說來慚愧,我一開始的确是因美色才來的。
她依舊是十分疑惑,問我:“那這些女子可是自願的?”
“誰會自願賣身□□呢?都是迫不得已為之的。”
“那她們可會開心嗎?”她又問。
我搖了搖頭:“多半是不會的。”說着,看向了那些正在伴歌起舞的女子們。
昙青想了想,似乎還是沒有想通,她對我道:“我不明白,□□本是一件樂事,為何要迫不得已做這件事,還弄得自己不開心。”
“唉,誰知道呢,”我看着她,輕輕笑了,“如今的人間,可不是那麽容易能說得清的。”
昙青聽了這話,轉頭看向那些舞女,看着眼前的模糊的影子,似有失神:“是啊,人間變得太快了。幾萬年前,男子巴結女子還來不及,怎麽會将女子視為玩物?幾萬年前的女子,也不會迫不得已去□□。她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人來做這件事,而不是像如今一樣,如同被點菜一樣點來點去。”
在鐘山天宮之時,我曾在《上古秘史》裏看到過,說上古之時,女子掌權,子随母姓……如今卻是大大不同了。
昙青一直把自己強留在幾萬年前的世界裏,她拒絕和外界往來,拒絕接受一切變化。在她的世界裏,女子依舊是神聖的。而如今她卻闖入了一個将女子視為玩物的地方,她如何能理解呢?
“人間變得太快了。”我也感慨了一句。
“你說,這是越變越好了,還是越變越壞?”沉默良久,她突然問我。
我一愣,想了想,道:“或許二者兼有吧。這人間太複雜了。”
“是啊,太複雜了。”她說着,又看向我。
我望着那些舞女,一時出神。她卻忽然湊了過來,趴在我眼前,仔仔細細地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臉紅心跳:“上……昙青,你、你這是做什麽?”
我錯了,我根本不是一個厚臉皮。如果我是一個厚臉皮,此刻我就該厚着臉皮順勢親上去。
“你今天,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昙青疑惑地看着我。她根本沒意識到她此刻離我太近了。
或許是因為唯有這麽近,她才能看清我。但我此時已經能數清她的眼睫毛了。
“哪……哪裏不一樣?”我咽了一口唾沫,看着她,聲音都不自覺地發抖了。
“不,不止是今天,這幾日的你,和天宮裏的你都很不同。”她說着,又湊近了幾分。我甚至能感覺到她撲在我眼前的熱氣。
“羽徵,上啊!這麽近,抱住她!”我在心裏這樣想着,可我此刻才發現我是語言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難怪一事無成!
“羽徵,”她忽然輕喚我名,“你正經起來的樣子,總讓我想起一個人。”
我看到了她眼裏的認真,心中早就被她撩起了火。可我确實太慫,平日裏看起來勇往直前的,真遇到事反而不管用了,仿佛任人擺弄。
“你、你是不是喝酒了?”我看着她的眼睛,問着。我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燙。
“我滴酒未沾。”她道。
“那我讓你想起了誰?”我壯着膽子,問了一句。
我看見她欲言又止,終于離我遠了些,坐到了一邊。她落寞地低下了頭,微微一笑:“你,誰都不像。”
她心裏有人。
看着她這反應,我十分确定她心裏藏着人。她心裏有一個難以忘懷的人,這個人讓她獨守空房幾萬年,讓她孤寂了幾萬年,讓她幾萬年裏都把自己囚在鐘山天宮……可惡的人!
同時,我也不禁埋怨起自己:錯失良機!
“咳,”我清了清嗓子來掩飾住自己的尴尬,往她那裏挪了挪,握住了她的手,道,“既然這裏待久了惹人不快,我們還是走吧?”
她點了點頭。
然後我拉起了她的手,一同站起,穿過了正翩翩起舞的舞女們,又扔下幾錠銀子,徑直出了門。
可出門沒多久,她卻問我:“龍陽之好是什麽?是和龍有關嗎?”
我不知她為何會突然問這個,便解釋道:“不是的,龍陽之好是說男子喜歡男子。”
她卻笑了。
如今她的笑容越來越多,我看見她笑,我也開心。
“怎麽了?”我笑問。
昙青微微一笑,道:“我聽見方才那樓裏的姑娘在向人抱怨我們呢。”
“我才不信,都走了這麽遠了!”我笑着擺了擺手。
她見我不信,便一股腦地都說了出來:“那婆子責罵幾個姑娘留不住客,那姑娘就辯解說你我有龍陽之好,坐在屋裏半日也未曾對她們做些什麽,只顧着自己眉來眼去、動手動腳。”
我聽了這話,刷一下地紅了臉。再看她,倒是泰然自若。
活了幾萬年的龍果然不一樣!
“天地良心,我可沒有動腳。”我無力地辯解着。
她低頭看了看,我的手正緊緊握着她的手。
“是,你只是動手了。”她說着,便拉着我走。
我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自處,不過腦中紛亂之時我卻意外抓住了一個重點:她的耳力真的很好!
那我在蒼玉靈桑下的那些碎碎念……她豈不是都聽見了?
天哪!
作者有話要說: 鳥是個好鳥,龍是不是好龍就不好說了。
鳥:無意識撩鳥最為致命。
龍:哦?無意識?計劃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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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
這章咋屏蔽了這麽多字啊我哭。
不過我相信你們大概可以猜到是什麽字。